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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王爷,这就是春元巷了。”

      林穆远掀开车帘,一道极窄的巷子向前延伸,两侧墙壁紧紧相依,相隔不过半丈,马车过去是不可能了。

      “你就停在这里。”他吩咐完车夫回过头:“事先说好,你只有半炷香的工夫。”

      “知道了知道了。”赵羲和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

      昨夜下了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坑坑洼洼,到处都是积了水的小坑,湿滑难行,她小心看着路,没走几步,绣鞋已经洇湿一片。

      林穆远看在眼里,加快几步赶在她前面:“跟紧了。”

      一直走到巷子深处,两人才停下来,这是最后一家了,门低而窄,一个小小的木牌上写着两个字“梁宅”。

      他上前敲门,不消片刻,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男人瘸着腿出来。

      “怎么样?”林穆远一脸得意望向她。

      赵羲和抬眸,眼前人眉眼陌生,腿瞧着还没好利索,她没见过梁文锦,不过想来他也不会在这种事上唬自己。

      “王爷”,梁文锦朝林穆远拱手抱拳,后又转向她,试着唤了句:“王妃?”

      “里面说话。”林穆远挡在她身前,一把搭在梁文锦肩上,拥着人往里走。

      院子不大,甚至有些逼仄,天井圈出四四方方一片天,被一棵桂树遮了大半,檐下摆着几盆蕙兰,不过现下已经过了开花的时候。

      “你母亲不在吧。”坐定之后,林穆远东张西望四处留意着。

      “王爷放心,我找了个由头把我娘支了出去,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赵羲和见林穆远朝自己使了个眼色,立马从袖口掏出一本书放在桌上:“你可见过这本书?”

      梁文锦拿过来瞟了眼书衣,又翻开瞄了几页,摇了摇头:“没见过。”

      “没见过?”她满脸意外,毕竟昨日一通分析过后,几乎可以确定梁政就是这本书的撰者,她不死心:“你再想想?”

      “属实没见过。不怕王爷王妃笑话,这样的闲书,我已经多年没有看过了。”

      闲书?她蓦然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科举考经释要义,考经国之略,埋首故纸堆是举子间的风气,《空山记》这样的畅怀之作的确不会被这类人所喜。

      “不知令尊大人是否有书稿遗存?”

      她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梁文锦眼神中闪烁着不安,林穆远赶紧解释:“不必紧张,她就是好奇。”

      梁文锦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有,请随我来。”

      踏进西厢房,一股潮湿的气息扑鼻而来,日头尚早,整个房间显得昏暗又沉闷。梁文锦指着角落的两口箱子:“父亲的文稿都在这里了。”

      赵羲和取出最上面的一摞,小心翻看,看到字迹的那瞬间,心里一个声音喷涌而出,就是他,就是梁政!

      清风明月,碧海青天,予不可得,惟藏于深谷,寄于空山。

      “锦儿,你怎么起来了?”梁母回来时发现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便知道梁文锦出来过。然而眼睛瞥到西厢房门口那一抹铜青色,立时警惕起来,不对,自己儿子没有那样的衣裳。

      “你是谁?谁在那儿!”

      赵羲和与林穆远对视一眼,心中暗叫不好。

      “梁老夫人,是我。”他徐徐转过身,扯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晋王!”梁母紧了紧双手握着的扫帚,铁青着脸:“晋王昨日答应得好好的,怎的今天又找上了门?”

      “我……”

      他还未开口,梁文锦从身后站出来:“娘,王爷他只是……”

      “锦儿,事到如今你还替他说话?”梁母气得浑身发抖:“如果不是他,你会受这一身的伤?”

      眼见昨日那场官司又要重演一遍,赵羲和放下书稿走到门前,还未有所动作,便察觉有人在扽自己的衣袖,抬眼瞧见林穆远拼命给自己使眼色。

      “娘,我的伤与王爷无关,是我自己……”

      “闭嘴!”梁母手中的扫帚狠狠杵向地面:“你可知道现在外面都是怎样传你的?你还要参加会试,要参加殿试,还要在京中立足,你让娘怎么办!”

      天气陡然转阴,头上的四方天显得愈发昏暗,夏雨说来就来,梁母在风雨中,垂老的身躯站得笔直,倒像是与他们三人对峙。

      他昨日的话,她眼下忽地明白了几分。

      “娘,下雨了,你先进来。”梁文锦扶着门框苦苦哀求。

      “我们走吧。”赵羲和偏过头对林穆远说。

      他望着外面倾斜而下的雨,有些犹豫,转眼却见她已经夺门而出。

      从梁母身边经过时,她欠身一礼,梁母似是没有看见一般,独自站着岿然不动。不多时林穆远也跑了出来,梁母见了,扫帚一横,使出浑身的力气往他身上扑。

      他走到哪儿不是被人供着,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见赵羲和还愣在原地,拽着她就往巷子里冲。

      本以为跑出梁宅就好了,谁知梁母不依不饶,愣是追出一箭地,两人卯着劲儿往前跑,也顾不上东西南北,管不了下不下雨。

      直听到后面没了动静,他才放开她,一手叉腰,一手扶墙,上气不接下气:“歇……歇一会儿。”

      他的发髻被雨水打乱,偏斜在右,几缕碎发贴在颊上,额头上的水珠顺着眉骨往下滴,浑身衣衫都已湿透,腿上更是被泥水染得一片狼藉。

      瞧他这副狼狈相,赵羲和嘴角一抽,“扑哧”笑出声来。

      “笑什么?”林穆远白了她一眼:“你又好到哪去了?”

      她抿了抿嘴,脸上仍挂着笑:“我这是无妄之灾。”

      “赵羲和,你良心被狗吃了?不是你非要来看什么劳什子书稿,我能……”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角,眉峰一挑,端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罢了,出门没看黄历,这又是风又是雨的,也别在这儿躲着了,赶紧回马车上是正事。”

      “马车……”她四下看了看:“在哪呢?”这才发现情急之下,两人慌不择路,在巷道里左拐右拐,脚下的地方早不是春元巷了。

      雨还在下,这一片屋檐短狭根本挡不了什么,雨水不住地往里潲。

      “走吧,先出去再说。”林穆远褪下外衫顶在头上,犹豫了一瞬,往赵羲和那边移了移,两人又重回雨里,几经辗转终于找到一座废弃的凉亭。

      “且避一避吧。”凉亭四处透风,顶上还破了几个洞,她缩在一角,勉强不被淋到:“这雨不像有要停的意思。”

      他挤了挤衣裳上的雨水,抬眸却见目之所及,青山远黛,近水含烟,雨水淅淅沥沥,天地间仿佛只有他和……她。

      “《空山记》……很重要吗?”他突然开口。

      赵羲和抬眼凝眸,见他倚在檐柱上,一身铜青色打湿后变得浓俨厚重,仿若自身后远山而来,认认真真回:“重要。”

      见她难得没有奚落自己,林穆远竟蓦地松了一口气,想起昨夜自己翻了几页,似乎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一时好奇:“说来听听。”

      许是眼下无事可做,她多了几分耐心,提到《空山记》,一双骤然亮了起来:“有些思绪漫然无端萦绕在心头,偶然看到一本书,这种思绪却被素未谋面之人说得清清楚楚。”

      “像品茗一样,从滋味初显到乍现,到后面越来越浓俨……林穆远,你能明白这种感受吗?”

      水汽氤氲,也遮不住她眼里的光芒,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就像日日听琴听曲儿,偏有一个人,弹到了你心坎儿上。”

      她一时语塞,偏这话细想之下竟也没错处,无奈地笑了笑:“是啊,对牛弹琴,弹到了牛的心坎儿上。”

      他当即回过味儿来,撇了撇嘴:“你又骂我?”

      雨丝微凉,挟着一阵冷风吹来,林穆远不禁打了个冷噤,看见赵羲和抱着双臂衣衫尽湿,四处看了看:“这地方瞧着眼熟,咱们往前走走,说不定能碰到什么熟人。”

      “好。”

      又走了一段,看到一户人家,他脸上难掩欣喜:“我与这家主人相识,咱们进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找人送信到王府接咱们回去。”

      说着上前轻叩门环,回头却见她还站在原地:“你过来啊,站在雨里作甚?”

      赵羲和仰头看见门匾上书“周府”两个字,低头又见熟悉的门阶和石狮子,三年前的情景如在眼前。

      “这是周观的宅院。”她语气有些奇怪,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在问自己还是自说自话,胡乱应着:“是啊,我曾喊过他几日老师。”

      “你说……”她的表情僵在脸上,声音有些颤抖:“他曾收你为徒?”

      “是啊。”林穆远话音刚落,门轴发出沉重的“吱呀”声,老仆看见来人,赔着几分小心:“是……晋王吗?”

      “正是,老伯,周先生可在府里?”

      “在在在”,老仆立马侧身让开。

      “赵羲和,我们……”他回过头,却见她提着裙裾已经跑出去好远,一头雾水顾不上许多,赶忙追了上去:“你跑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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