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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话本子 ...

  •   随着最后一批流民得到安置,衙役们收拾起了城外的物品,两天前怎么搬来的,今天原样搬回去入库。
      章知县和知州一起回去,州署的衙役留下来运送名册和物品,县丞在旁边指挥几个衙役哪些要装箱,哪些放车上拉回去。余涛成为留下来的县衙衙役之一,忙忙碌碌地拆帐篷。
      酉时二刻,城外收拾得干干净净,余涛推着最后一车东西回县衙,穿上自己的衣服,拎着换下的衙差服,直奔温记杂货铺。
      余涛到温记时,温琳在给客人量大豆,梁知书在柜台看话本子,虽然看完了,也不妨碍她重新看些片段打发时间。
      余涛在店外等了一会,等买大豆的客人走了,他才抬脚进店。一进店,就自来熟地说:“温掌柜,我来拿东西。”顿了顿,补充道:“前两天祁明兄买的鞋子。”
      祁明临走前,找到余涛,和他说了要跟吴衙差去小河乡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让余涛记得来温记拿鞋子。
      温琳在量大豆的时候,便看到余涛站在店外候着。要是买东西,怕是早就进来挑选了。
      “您稍等。”温琳蹲下去把巾帕和鞋子拿上来,放在柜台上,说道:“那天祁衙差买了两块巾帕和三双鞋子,走得又匆忙,要找他的钱也还没给他,您看这钱是?”
      温琳想着,两人一起租房,一起在衙门上值,关系应当好,这钱给谁都一样。要是将来真被祁衙差怪罪,还有旁边的梁知书当证人。
      余涛听懂了温琳的未尽之意,把鞋子和巾帕放在包袱里:“你给我吧,我跟他说一声就行。”
      温琳从钱匣子里数出十五枚铜钱放在柜台上,看着余涛把钱全揽了,呼出一口气,总算了了这件事。
      余涛随意把钱放进腰间,问道:“温掌柜,你可知这附近什么食肆口味多一点?”这两天在城外,顿顿喝粥配饼,不饱肚子,嘴还淡。
      说起食肆,温琳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沈满做工的那家,推荐道:“你从街面上往城门口方向走,走到有三层楼的那个路口,转进去四五家,有个陈记食肆,味道还不错。”
      “多谢温掌柜。”余涛拎着一大包东西,转头去找吃的地方了。
      梁知书看着余涛走远了,才道:“小琳,陈记食肆里面的东西好吃吗?”
      “陈记食肆就是小满做工的那一家,味道还不错,价钱不算高,偶尔打打牙祭还行。”温琳拿起梁知书的话本子,随手翻着。
      梁知书明白了,就是昨晚小满说起的,他们掌柜看人下菜碟,要是客人点的有荤有素,荤菜的量少,素菜就会量多;要是点了两个素菜,量就会正常。
      梁知书又道:“你怎么会知道他是衙差呀?”
      梁知书天天在家绣绣品,没机会出来外面吃东西,知道沈满在食肆做工,不知道沈满做工的食肆是哪家,在哪里。看得也严,就连出门送绣品,梁婶也要陪同。这两天来帮温琳看店,也是梁家阿兄亲自接送。
      按她说的,好不容易有的出门机会。所以对什么都感兴趣,什么都要问。
      温琳耐心回答:“这位郎君姓余,租了我家的房子,也就是你家对面那户,和祁衙差一起住,祁衙差负责巡视我们这片,账本什么的也是他负责。”。
      温琳继续翻着手中的话本子,匆匆一瞥,什么张郎与媚娘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好奇什么事,竟然让小情侣分别都要含泪相望。
      梁知书得到了答案,猜想祁衙差便是刚才余郎君口中的祁明兄。
      温琳一目十行,哗哗翻动书页,几下功夫,就翻完了整本话本子。把书还给梁知书,疑惑道:“小书,这话本子究竟是哪里让你感动到哭了?”
      梁知书拿着书:“你看,张郎和媚娘青梅竹马,相爱却不能在一起,像极了我和顾郎。”
      温琳揉揉额角,同一个话本子,怎么就她看到的不一样?略显迟疑,还是道:“张郎家世代都是戴媚娘家的奴仆,张郎从小被指为媚娘的大厨,要是小姐和奴仆一起长大就称得上青梅竹马的话,那媚娘身边的丫鬟和张郎也是青梅竹马。还有,按我朝律法规定,张郎是奴籍,媚娘是良籍,良奴世代不可通婚,所以他们注定无结果。你和你的顾郎都是良籍,你们的情况和他们不一样。”
      梁知书翻着书道:“这里,媚娘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白公子成婚,婚后相敬如宾、貌合神离,这是夫妻该有的样子吗?”
      “媚娘嫁白公子,属于高嫁。成婚后,白家为媚娘的父兄寻到了好职位,白公子与媚娘也如胶似漆了半年,要不是发现张郎在点心里夹带纸条,他也不会这么对媚娘。虽貌合神离,但吃穿用度一如从前。”
      “张郎为了媚娘终生不娶,这是何等的深情呀。”
      “他终身不娶不是深情,而是娶不到。奴籍配奴籍,府中上下都知他与媚娘的事情,哪家父母还敢把女儿许配给他?你没看到,媚娘出嫁前,戴家为张郎配了个婚,要把他撵到庄子上去。要不是张郎得知消息与媚娘告别,媚娘也不会以绝食为要挟,把他要到陪嫁的队伍里。”
      书中描写,这张郎面如冠玉,不浓不淡的剑眉下,有着一双温情脉脉的桃花眼,看向媚娘的眼睛里充满了深情。
      “那白家落魄后,张郎想带媚娘离开,结果被发现了,张郎被打、媚娘被关,这不是跟我阿娘棒打鸳鸯一样吗?”
      “媚娘还未与白公子和离,张郎就想带媚娘离开,无名无份,与私奔有何区别。这跟你阿娘可不一样。”
      梁知书不死心,指着最后一页道:“最后,起战乱了,张郎找到机会救出媚娘,两人被乱军所杀,死都没在一起。”
      温琳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梁知书,这人只看情情爱爱的吗?好声好气道:“白家虽然落魄了,但也衣食不愁、奴仆成群。战起时,白家靠着存粮,全家都活下来了,就连媚娘的尸首也是白家收敛的。要不是张郎拉着媚娘私奔,媚娘还好好的活着呢。活着的张郎不想着努努力脱籍,倒想着拉自家小姐一起送死。”
      梁知书想反驳温琳,却不知从哪里反驳。好像她说的话也有道理。
      温琳拍拍梁知书的肩,语重心长道:“梁婶虽然管你严了点,但也是真心爱护你。她不准你和你的顾郎来往,肯定有她的考量和苦衷,你们要是真想在一起,你可以和梁婶好好说说,你和顾郎一起想办法解决,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梁知书眼神一亮,这是个好办法啊。母女俩,一个想嫁,一个不让嫁,明里暗里吵了好几回。等她今晚回去,要抱着阿娘好好撒撒娇、说说话,探探阿娘的口风。
      梁家阿兄梁达礼来的时候,梁知书与温琳头挨头地凑在一起说着什么,连人来了都没察觉。
      “温姐姐,我来接小书了。”梁达礼看着柜台上的书,书面朝下,看不清是什么。正欲伸手拿,梁知书眼疾手快地拿了抱在胸前,神情慌张,眼神乱看,紧紧咬住嘴唇。
      梁达礼知道自家小妹是什么性子,要是正常的书,她不会这样心虚:“别藏了,一猜就是顾家那小子送来的话本子。”
      梁知书缓过劲来,开始忽悠兄长:“什么?话本子?哪里有?”
      “你手里的不就是?”
      梁知书把书塞给温琳,把手伸到兄长面前:“我手不是在你前面吗?你看看,哪里有?”
      梁达礼指着温琳:“她手里的不就是你的?”
      梁知书大喊冤枉:“她手里的是她的,怎么能算我的?”
      “哼,行,那走吧,我们回家。”梁达礼紧紧盯着梁知书,道:“妹妹,温姐姐的东西,就不要拿回家了。”
      梁知书拿话本子的手停了。
      温琳轻笑一声,把书还给梁知书,送他们出门:“行了,他看不见。”
      梁知书明白过来,跟温琳说笑道:“是啊,我的兄长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
      “我们是双生子,你嫌我年纪大?”
      “哼,你少年老成。”
      “温姐姐,我走了,这不成器的妹妹给你了,不要钱。”
      “你找打!”梁知书追着兄长出去,兄妹俩闹闹笑笑地走远了。
      温琳看着时间,记完账,出门去学院接人了。
      *
      余涛顺着路找到陈记食肆,到地方一看,有点眼熟,街面布局和周边几家店好像在哪里见过,又有点不确定,食肆旁边多了家饮子铺,卖酸梅汤和紫苏饮。
      走进店里,一个年轻的店小二热情迎过来招呼坐下,麻溜地报菜名:“客官,我们荤菜有鸡肉、猪肉、鸭肉,今天主推的是红烧鸭。”
      “素菜有些什么?”
      “素菜有黄瓜、茄子、豆、菜、萝卜,蒸煮凉拌炒,随您意,比如可以凉拌黄瓜、清炒黄瓜、黄瓜鸡蛋汤。”
      “来个你们的招牌,你看着来个素菜,再来一大碗白米饭。”
      “好嘞,客官您稍等。”
      店小二去后厨叫菜了。余涛趴在桌上歇息。
      要到饭点了,前段时间依靠香菇鸡大赚了一笔,陈掌柜春风满面地进门。
      一进门,嗐,怎么会有一个穿着皱巴巴衣服、头发乱糟糟地人坐在里面,那人抬头,样子憔悴不堪。陈掌柜心想:莫不是新民来打秋风了?
      刚好店小二回来,陈掌柜招招手,带着人到角落去问了。
      店小二今天独自招呼了一个客人,还点了肉,被掌柜招过去时,他还喜滋滋地等着掌柜的夸奖呢。
      陈掌柜低声道:“那人什么来头?”
      店小二摇摇头,咋地,人家来吃饭,还要问家底?以前也没这规矩呀?
      “他点了什么菜?”
      “红烧鸭、豆角茄子,外加一碗米饭。”
      “钱付了吗?”
      掌柜看出店小二的窘迫来,也不为难他:“去,跟那客人收钱去,不能坏了店里的规矩。”说完,摸着两撇胡子进了后厨。
      余涛听见声音,抬头一看,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男人进来,兀自朝柜台走去,还拉着店小二嘀嘀咕咕,他没在意。
      店小二走过来,赔着笑脸:“客官,我们店的规矩是先付钱再吃饭,您看您可否方便下?”
      余涛累得很,只想快速吃上饭,回家睡觉,不欲多纠结,反正钱早晚都是要付的:“多少。”
      “三十二文钱。”
      余涛把钱袋递给店小二,让店小二数,他脑袋昏沉,数不了。
      店小二拿走了三十二文,刚放在柜台上,陈掌柜就端着菜笑眯眯地出来了,只要钱到位,菜就到位。
      余涛风卷残云,吃完回家睡觉了。也不管洗头洗脚的事。
      温琳到学院的时候,温秉文还没出来。宋大娘与其他人在柳树下谈笑,温琳遇见过其中的一两人,要么早上带着孩子吃馄饨,要么带着孩子买糖葫芦。
      宋大娘招手让温琳过去,温琳笑着摇摇手,指指学院门口,婉拒了。
      等了一会,温秉文才低着头出来。
      温琳牵着温秉文的手,边走边问:“怎么了?这么不开心呀?”
      温秉文撑着走到人少的地方,一开口就泪流满面:“阿姐,你找到阿爹了吗?小虎说,这两天有新民来,他还说,我家没放鞭炮,我就是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
      益城每年找到流民的人家,会在门口放鞭炮,表示喜庆。
      温琳千防万防,没想到在最放心的学院里透露了消息。她蹲下身,拿手帕给温秉文擦泪:“我这两天去了城门,没看到大舅的名字。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们先等着,等过几天,小舅回来了,让他再去衙门问问。”
      “小叔什么时候回来?”
      “上次出门前,说的是五月底就回来了。”
      温琳见温秉文的哭声小了,情绪也平静下来,柔声道:“没爹没娘不是你的错,你阿爹是去当兵,保家卫国了,没有他在前线冲锋陷阵,就没有我们这几年的安稳生活,他是个大英雄;你阿娘,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没的。但是不要紧,你还有我、有小舅,我们三个是一家人。再者,你出生那几年,正值战乱,很多人死在逃亡路上,我们有命活下来,就更要珍惜当下的生活。小虎说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你怎么想的。读书可以明理,我们希望你眼界比我们宽广,不要因外人几句话就钻入牛角尖,陷入困境。”
      温秉文冒出一个鼻泡,拿袖子擦干泪:“嗯,阿姐,我会好好读书,也会记得,我阿爹是大英雄,我虽然没爹没娘,但我有阿姐、有小叔。”
      温琳站起来,拉着温秉文,一起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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