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暗色岩

2、第 2 章

　　以上是洛警官面前这个中年妇人气急败坏讲述的内容，这名妇人姓文，暂且称她为文女士吧。文女士眉飞色舞得将她看见小偷再到小偷坠楼的整起事件经过说了个遍，其中不乏她略显聒噪的文学创作部分，也就是夸大其词。这种上了年纪的更年期妇女会有妄想症的倾向，洛泽维匆忙地在黑色的记事本上记下女人口中属实的案情部分，至于其他添油加醋到过了头的，还是不要写在纸上的好。

　　文女士义愤填膺地指出那名在小区门口桃花前赏花的男子可能是已死窃贼的同伙，而警察局前一阵子有所记录的盗窃案嫌疑人画像也证实了这一点。

　　从阳台上摔下来的女人名叫刘芬，和大她一岁的男友龚大大一起，在上个月连续犯下了多起入室盗窃案。他们的手法精妙，狡兔三窟，光凭现有的警方摸排程度根本无法抓到。

　　只是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个小有名气的女贼最终也死在了自己的作案过程中。认领尸体的家属看起来都是底边农村的住户，虽然知道女儿实在不成器，也还是装模做样地留了一些眼泪。

　　对洛泽维说，现在的麻烦是如何找到文女士口中向小区后方逃走的龚大大。

　　更令洛泽维头痛的是因为没有及时封锁小区，那位龚大大极有可能通过小区后并未设置门禁的幼儿园四通八达地逃往全市的任意一处地点。

　　当然为了确认整栋楼目前住户中是否有可疑人员，警员也在挨个调查每层楼的住户。

　　文女士的邻居是最有嫌疑曾经为刘芬和龚大大提供住宿的，因为文女士家的阳台外设有一小短截伸出去的地板，通过这么一小长条的落脚点，窃贼能够轻松地沿着它走到右侧的横隔墙边，跨过这道墙就是如履平地般的一个平台，而平台也直通邻居家阳台的窗户，虽然因为隔墙的阻挡文女士没有办法看见这个小平台，可她自然是认定了窃贼正是因为这平台的便利才选择自家为盗窃对象的。

　　“我对门的邻居从以前开始就不做正事，”文女士信誓旦旦地说道，“这些年也从来没有看见过他在家，我甚至以为他们不住这里了，实际上根本不是，他昼伏夜出，谁知道是做什么的呢？”

　　文女士的楼下是一间音乐教室，案发时教室的负责人殷小姐恰好不在，她还是被警方给传唤过来的。

　　“太可怕了，还好我的教室里面没有少什么东西，真是太可怕了，我的钢琴，哦，还有学生家长寄放在这里的小提琴，您知道的，现在这种东西多么的贵，如果小偷过来偷走了，我真不知道怎么向他们交代哩。”殷女士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还染了咖喱色的卷头发，打扮的挺洋气。

　　文女士楼上则住着一个把头发染成红紫色的短发朋克女青年，据她所说她是为了读大学所以在这儿租的房子，案发时她正在卧室打游戏，耳机里放着极高音量的重金属音乐。

　　“我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那个响声我也不知道，我昨晚熬了夜，所以有些迷迷糊糊的，但是我确实看到那尸体了，真恶心。”

　　再到四楼，那里住着一个独身老人，四肢都不能动弹，保姆在案发过程中呆在房间里看电视。

　　她也是最早听见那一声巨响的人之一。

　　“那的确是很可悲的一件事，很遗憾我没能听见之前若有若无的喊声，因为电视声音太大了，我又刚好有些昏昏欲睡。您说我照看的老人？他可什么都不知道，他的意识不清醒了，我觉得他是不会知道任何事情的。我一听见响声就往阳台上面跑过去了，真是血腥的场面呵，那个女人的头发都仿佛被摔碎了，那地上面那么大一滩血，唷，可吓人。”保姆委婉地说道，她穿着朴素的护理工人才会穿的衣服，但据文女士说她可拿不少的工钱。

　　当被问到是否有看见一个男人曾经前去尸体附近，保姆坚定地说：“是有的，我不确定是不是一个男人，总之是一个人，那个人凑近尸体，我还以为那是警察呢，结果没想到他好像对尸体做了什么，应该是翻了个身我想，然后就跑走了。”

　　“您还记得他是往哪边跑的吗？”

　　“左边还是右边，我记不清了，他往这栋楼后面跑过去了，那是一个幼儿园，天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文女士的邻居刘先生赶到小区时正喝得醉醺醺的，他声称对此完全不知情，就连自己的房子是否有被充作作案工具也不清楚。

　　刘先生还是个二十几岁的男青年，一头浓密的短发，他的楼上楼下都住着在附近中学上学的学生和他们的家长，案发时中学还没有放学，而家长一个个也并不呆在小区里。

　　洛泽维愁眉苦脸地看着小区里刚放学的不同年龄段的学生，他们并不在乎小区刚刚摔死了谁，穿着球服或者各自的校服朝门外走去准备施展拳脚放松运动。

　　“这可真糟糕，”洛泽维身边新来的警察看了一眼被无视的警戒线。

　　“是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了，那个长头发的男人到底是不是龚大大还不清楚。可他为什么就从这里消失了？连人影也看不见。”洛泽维一边抱怨一边将电话打给还在幼儿园调取监控的办案组，他希望能够找到男人逃跑的踪迹。

　　不过遗憾的是，龚大大就像从人间失踪了一样。

　　“为什么这种小区门口和小区里还没有装监控？”洛泽维在小区四周转来转去，才发现这里不愧为是个犯罪的好地方。没有监控和摄像头，整座小区在正午到晚上这段时间根本没有几个人会在外面游荡，对窃贼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金矿。

　　但越是容易得手就越是容易大意，刘芬的死就能很好地说明这一点。

　　从幼儿园那边传来的消息则是没有发现任何能够和龚大大匹配上的人物有经过幼儿园。

　　“长头发的没有，短头发的也行，总之只要是可疑的男人，都标记出来！”洛泽维深知现在的龚大大经过连年的逃跑可能早就没有蓄长发了，那些短发长发甚至年龄，都是这两位雌雄大盗的精妙伪装。

　　整栋楼的业主纷纷散去，只剩下文女士还在喋喋不休地谈论着自己所受到的惊吓。

　　她重复着自己发现窃贼，窃贼摔死，再到那名陌生男子向后跑去的证词。

　　她的脑子真可有些不正常了，洛泽维心想，中年妇女受到刺激会在短暂时间内表现出这富有攻击性的行为属实正常，可妇女却真是不打算让自己休息一般。

　　她洪亮而吵嚷的大嗓门，也把她的老公给惹烦了，拉着她打算让她回家。

　　“妈妈，你在这里干什么，怎么有警察啊？”一个面容熟悉的高个男生出现在洛泽维眼前。

　　这个人是他认识的，洛泽维隐隐约约记得他是瑶群青和韩槟知班级的学委，他居然住在这个小区里。

　　“你好！又见面了”洛泽维向男生打招呼。

　　男生刚开始有些疑惑，不过马上也认出了洛泽维，“啊！您是之前的洛警官，您好！”

　　男生名叫魏轩宇，不过他并没有在之后继续和洛泽维说话，而是转而向自己的母亲，就是文女士询问起来情况。

　　于是洛泽维又得将那段冗长的描述重新聆听一遍。

　　“这样啊，也就是男的小偷消失了，是么？不过警察会帮我们找到的吧。”男生漠不关心地说。

　　“是哩，她还把卧室的东西都翻出来了，搞得一团糟，”文女士叹了一口气，“不过人都死了，也就算了。那就到此为止吧，谢谢你啊，警察同志。”

　　看文女士冷静下来之后，洛泽维也决定先暂时安顿好刘芬的家人，顺便继续在周边寻找龚大大可能的逃逸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