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向吸引》璎斓

66、往事

　　“小彬，来。嘶，你过来，别把那丑花往你妹妹头上别。”

　　“哎呀，过来嘛，你妈妈我还能卖了你吗？”

　　“给你介绍一个新朋友。”

　　“不是小狗，也不是小猫。”

　　“是个，很可爱的小朋友。”

　　宁鸿雁微笑着蹲在儿子身边，像洋娃娃一般精致的男生站在他面前，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宁鸿雁声音温柔：“他叫谢楚，初次见面，你要怎么做呀？”

　　男生想了想，将手上的花递了出去。

　　“你好，我叫宁彬。”

　　滴——滴——

　　谢楚睁开眼，周遭昏暗一片。

　　耳边传来类似于医院监测仪器运转发出的声音，谢楚尝试着动动手指，尖锐的疼痛立刻从全身上下传来。

　　冷汗瞬间留下，谢楚闭上眼睛，尽可能的放缓呼吸，缓解疼痛。

　　他想，宁彬呢？他还好吗？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这个梦了。

　　谢楚和宁彬的初见，是在一个秋日的午后，是谢楚被宁鸿雁打报告从实验室带出来的第二天，那时，距离他被联盟从进化派手中救出已经过去一年。

　　那一年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呢？谢楚到现在实际上也记不清了，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不然，他也不会忘记，不会模糊。大概就是观察，实验，再观察，换了个地方，换了些人，做一些不会危及人类和他的实验。

　　后者他表示存疑。

　　他的精神域情况恶化，就是从那年后开始的。情况愈演愈烈，最后几乎达到他无法自主控制精神力情况。

　　这在分化人员中有一个专用名词，叫做精神力失控。

　　那段时间谢楚年龄太小，精神域情况也不好，浑浑噩噩过了许久，突然有一天，他听到负责他的研究员说：“谢天谢地，哨向病研究中心那边同意接手他了。”

　　“我真是松了一大口气，这个孩子不会说话，无法相处，作为实验体确实是合格的，但如果联盟想要他融入社会，那真的太困难了。而且他现在情况恶化，再没有人接手的话，就要进入销毁程序了。”

　　“我不知道，我们的实验对他来讲不会伤害他，甚至在尝试修复他的精神域。但，他还是在恶化。”

　　“我都要怀疑，是有人在我们的实验中动手脚了。”

　　那天下午，谢楚就被转移到了宁鸿雁的实验室。对于接手一位危险实验体一事，宁鸿雁的实验室意见并不统一。其中反对的最厉害的，便是与她同属哨向病研究中心的吴博士。

　　“我知道你想要做出成果，证明你是正确的。”他情绪非常激动，“但他是个什么东西？你难道要把我们所有人都至于危险之中吗？”

　　“你师弟的同事，他可以封存记忆，保险期间，我希望你可以考虑对他做一次记忆封闭。”

　　宁鸿雁应该是拒绝了这个提议，谢楚还记得年轻一些的吴博士和宁鸿雁不欢而散的样子。

　　这就是他和宁彬初见前后发生的事情。

　　一年后，宁鸿雁车祸离世，宁彬被中心塔收养，谢楚被联盟收回。直到谢楚十六岁那年发生情绪崩溃，联盟又一次开启了实验体精神状况评估，谢楚的精神域也恶化到了最低点。如果当年宁彬没有二次分化，世界上没有再出现一位没有固定伴侣的S级向导，谢楚在那一年就会被销毁。

　　是宁彬，又给了他一次生机。

　　谢楚闭上眼睛。

　　爆炸前的最后一秒，谢楚用精神力将两人保护起来，但定时炸弹加上自毁程序的威力太大，无论他的精神力有多强大，都不免还会收到伤害。

　　在这种情况下，谢楚选择保全宁彬。

　　他现在，很想见宁彬。

　　很想很想。

　　重逢后，谢楚曾经尝试试探宁彬的过往。宁彬对他的表现，不像是记得他的样子。他们是短暂的童年玩伴，就算遗忘，也不会一丁点也不记得。

　　可宁彬的确不记得。

　　谢楚猜到宁彬的记忆出了问题。但他没有多想，毕竟经历亲人离世，对于年幼的孩子还说打击太大，遗忘对他也是一种保护。

　　可杜超在实验室中的叮嘱，谢千峰回避模棱两可的态度，让谢楚不得不怀疑一件事。

　　当初说到的记忆封闭，被用到了宁彬身上。

　　为什么？

　　宁彬有什么记忆是需要被封闭的？

　　想到这里，病房门突然被打开了。宁佳抱着一兜药进来，对上谢楚清明的双眼，她一愣：“你醒了？我叫医生来。”

　　“等下。”谢楚开口问，“宁彬呢？”

　　话一出口，宁佳的表情突然顿了一下。

　　“怎么了？”谢楚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宁佳没有回答，她说：“我先叫医生过来。”

　　宁佳脚步匆匆离开。

　　半分钟后，主治医生来到病房，看着空荡荡的病床，与宁佳面面相觑。

　　宁佳嘴角抽搐，她问主治医生：“你不是说他最起码还得躺两天吗？”

　　“是啊。”从业多年，主治医生从没见过这么身强体壮（haoxiangshengkou）的患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片刻后，他冲向护士站，问，“看到302床的人了吗？”

　　“啊？”小护士被问得一脸懵，连连摇头。

　　见此情景，宁佳赶紧拨通了一个电话。

　　“谢楚跑了。”她说，“你想办法吧。”

　　……

　　杜超放下手机。

　　位于中心城第二医院顶层的单人病房环境安静，价格昂贵，远超出联盟的报销范围。杜超站在病房套间的外间，面色凝重。他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找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谢千峰。

　　事情走到这一步，是杜超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杜超拨通谢千峰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那边的人接起来，听筒传来电视中轮播的古早电视剧声音，对面的人拿起遥控将声音调小，慢悠悠的问：“怎么了？”

　　“他的记忆封闭破了。”杜超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哦，”谢千峰听起来并不意外，“我猜到了。”

　　“所以，宁彬再一次失语了，对吗？”谢千峰问。

　　杜超没有说话，但这也是一种回答。

　　“我早就说过，他和谢楚长时间待在一起，会对记忆封闭产生冲击。一旦他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起自己涉及宁鸿雁的案子，就会再次进入失语状态。除非，他自己释怀。”谢千峰语气平静，问杜超，“你打算怎么办？”

　　杜超开口：“他的记忆封闭失效和谢楚没关系，是方士哲告诉他当年的事情。谢千峰，方士哲是当年师姐车祸的凶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不算早，”谢千峰说，“不然也不会让你们去查。”

　　“谢楚是宁彬在宁鸿雁车祸前记忆最深刻的部分，他的出现给宁彬带来的熟悉感一定会冲击到封闭。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你要是决定找我再封闭，我劝你这次老老实实听我的。”

　　杜超额角爆出青筋：“封闭？谢千峰，我没说过。”

　　“那你来打电话做什么呢？”谢千峰问，“不封闭？不封闭怎么办？等他个三年五载，等他自己恢复了释怀了，再把秘钥告诉你。等到那时候，E星人早就占领地球了。”

　　“艾普莉失联我们难道没有责任吗？”杜超听到谢千峰说这话，气不打一出来，“师姐提醒我我们，师姐早就发现了异常，只是我们都不相信而已。”

　　“现在追责又有什么用？”谢千峰的声音陡然提高，“当务之急，是拿到重启艾普莉的秘钥。宁鸿雁死的仓促，秘钥能留给谁？她三岁不到的女儿？还是你这个男朋友？那段时间，她明明已经察觉到异常，知道有人要她的性命，但她还是没有交出秘钥。”

　　“她谁都不信任，觉得我们都不是自己人。”谢千峰喃喃道。

　　杜超气的嘴唇发抖，他压着声音，说：“师姐的怀疑不对吗？她的猜测有错吗？现在的调查显示，联盟里就是有E星内奸。说句不好听的，联盟现在都快成筛子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该信谁。”

　　没有人知道，曙光系统的主机艾普莉早在小行星危机时就受到重创，那个可以检测是意识传输通道，随时调整防御卫星保证地球安全的超级计算机已经失联。

　　地球外的卫星矩阵每隔三十年就需要进行一次调整，小行星危机出现道现在已经二十六年，如果不能尽快重启艾普莉，曙光系统就会失去效力。

　　宁鸿雁对于艾普莉失联，主机受损的事情一直存疑。

　　她怀疑，艾普莉和主机是被人恶意损坏的。

　　主机的保护措施很完善，而且深藏地下，距离小行星撞击点隔着十万八千里，怎么会被碎石击中损坏。

　　宁鸿雁在曙光系统维护小组级别很高，她的质疑出现后，联盟立刻开启了调查。谢千峰就是当年主持调查的人。

　　“宁鸿雁她最后连我都不信任了，”谢千峰抬手捂住眼睛，“我有时候真的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得了哨向病，她真的疯了，草木皆兵。”

　　“我不同意再次对宁彬的记忆进行封闭，”杜超说，“而且，你凭什么觉得，师姐把密钥留给了他？我会向联盟申请重新检查宁鸿雁的遗物，打电话来是通知你配合。我记得，宁彬跟你住的时候，留了一箱遗物在你那里。”

　　杜超话音刚落，房门被重重推开。他回头，惊诧的看着来人。

　　“你……”

　　谢楚沉着脸，问：“宁彬呢？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