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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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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篮球队的条件贺鸿都符合,只是监护人签字那一栏,只能等周六日回家再签。
杂货店里,奶奶伏在桌上签名的时候,贺鸿跟只忠诚的小狗一般,蹲在旁边十指扒着桌子,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笔尖。
奶奶看他充满期待的样子,忍不住弯起嘴角,眼角的纹路加深,“小鸿将来想去哪里上大学?”
“我当然留在家里,一辈子陪着您。”贺鸿双手捧起入队申请书,吹了吹墨迹:“您自己在家我不放心。”
“你这傻孩子,别人都往外飞,哪有停在原地的。”
贺鸿故意逗她:“子孙承欢膝下,您难道不高兴?那这样的话我可就……”
奶奶怎么会看不透他的小心思,双手举起申请书展开,对着光使劲瞧:“既然留在本地上大学,还走什么特长生啊,我看以我家小鸿的本事,考个本地大专不在话下,这张纸看来没什么用处了,还有点碍眼,要不扔了吧,奶奶无条件相信我们小鸿啊。”
“哎哎哎,奶奶!”贺鸿急得敲桌子,秒认错:“我错了奶,您姜还是老的辣。”
“哈哈哈哈。”
奶奶大笑不止,贺鸿耳根都羞红了,珍而重之地把纸收起来,又蹲过去抱住奶奶的腿,脸埋在膝盖上支支吾吾:“……我没想好。”
没多久,奶奶盯着他毛茸茸的后脑勺叹了口气。
“去北京吧,小鸿。”
奶奶抚摸着孙儿乌黑的发,她的手温暖而有力量,可以缝制刮破的衣物,可以烧制可口的饭菜,可以安抚孙儿的情绪,但绝不能拉住孙儿飞向远方的线,他要远飞,也必须远飞。
贺鸿没有反应,奶奶耐心慢慢劝道:“寒假小诗回来,你跟她好好聊聊,亲姐弟血脉相连,她放不下你,你也躲不开她,总不能这样稀里糊涂一辈子。”
“我不想见她,更不想聊。”贺鸿一口回绝:“您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
见他还耍小孩子脾气,奶奶气不过,拿手拍了拍他的脸蛋:“你这傻孩子呦。”
“行了奶。”贺鸿从奶奶的魔爪下逃离,边把申请书塞进包里,急匆匆道:“大鱼他们攒了局说要庆祝我入队,快来不及了,我得走了,晚上九点前回。”
“路上小心啊。”
“好嘞奶!”
站牌等公交的时候,贺鸿给谢勤打了电话,第一次无人接听,贺鸿不死心,又挂过去一个,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贺鸿?有事吗?”
一听到话筒里谢勤清冷淡漠的语气,贺鸿脑子里就开始噼里啪啦炸小烟花,整个人脚底下都软绵绵的。
“那个…咳咳…我要申请入队了,陈大鱼他们搞了个聚会,你来不来?”
此时谢勤面前的书桌上整齐摆放着试卷、答题卡和草稿纸,桌角的闹钟倒计时一刻不停地滚动,无声压迫在高中生远远不够宽广厚重的肩膀。
长时间沉迷解题,谢勤嘴唇干的有些起皮,他焦躁地咬着唇,翻了翻今天的任务本,言简意赅拒绝道:“不去,写作业。”
第一句话不明显,直到这一句,贺鸿敏锐捕捉到谢勤的嗓子有些沙哑,登时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谢勤,你嗓子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
少年语调里的低沉焦急十分明显,每个字重重砸在谢勤心上,他笔尖停顿了一下。
自己都没察觉的嗓音变化,贺鸿只听了几个字便能发觉。如此明察秋毫,他真不该去打球,更适合做侦探。
谢勤低头盯着草稿纸上的黑点,解题的烦闷仿佛瞬间扫空,刚才还乱作一团的解题思路逐渐明晰,只换作了乱成一团的心脏。
于是他像只慌不择路的兔子,只能笨拙解释:“没,刚在做题,没顾上喝水,待会儿写完这套卷子我喝水润润嗓就好了。”
“嗯,那你先写题,写完了叫我一声。”
贺鸿不敢出声打扰,只能竖起耳朵去感受,对方似乎把手机放在桌边,周围万籁俱寂,只有笔尖在纸页滑动,极轻的呼吸声顺着光缆传过来,好似正有一只柔软的小刷子在耳边轻拂,贺鸿呼吸都跟着减慢。
在草稿纸上写了几笔,谢勤得出最后一题的答案,他放松的舒了一口气,端起水杯润了下嗓子,整个人靠在椅背舒展开来,同时喊了一声:“贺鸿,你还在吗?”
“我在。”
听到他的嗓音恢复如初,贺鸿悬着的心才放松下来,又凭空生出一种莫名的憋闷,忍不住抱怨道:“你咋天天这么多作业,我看刘大鱼他们都没这么忙,怎么会忙到顾不上喝口水。”
谢勤已经换了支红笔开始对答案,他思考了不到两秒,决定巧妙避开这个话题:“天道酬勤,勤能补拙,我认真写作业所以考第一。”
“真假?认真写作业就能全校第一?”贺鸿成功被转移注意力,甚至真诚发问。
“假的,你别写,继续坚持拿青春赌明天,看看能不能用真情换一份满分答卷。”谢勤计谋得逞,忍不住唇角微勾。
“那咱们一块呗,你能出来写作业吗?”
“不行,没空。”
公交车恰好到站,车门呼啦一声打开,贺鸿裹挟在客流中上了车,一边扔硬币一边还在喋喋不休:“怎么写作业都没空了。”
对面嘈杂不堪,谢勤把手机调小了音量,边给自己打分,分神敷衍着:“写我的作业有空,写你的没有。”
“什么叫写我的,我什么时候让你写我的作业了?”贺鸿刚在后排落座,就因为音量过大,引得全车人回头围观,他不动声色扭头看窗外,压低声音反驳:“我是那种人吗?”
谢勤唇角的笑意加深:“你是。”
贺鸿突然福至心灵,想起雨夜他说让谢勤乐于助人的事,顿时没了声势:“对不起谢勤。不写作业的学生是不合格的学生,是对家长和老师真诚付出的不敬,是对国家和社会教学资源的浪费,这样的学生将应该被剥夺读书的资格。”
对于他的长篇大论,谢勤有些意外,“你记陈老师的话倒是一字不差,凭借这种记忆力,没准还真能考高分。”
贺鸿膨胀了,“真的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有学习的潜力。”
“想多,只是怕你自暴自弃从而误入歧途,适当鼓励更能激发学习兴趣。”
谢勤就在跟贺鸿你一言我一句的互怼中,发现自己这套卷子答得很不错,基本满分,他心情意外变得好起来,就连贺鸿无聊的对话都变得有趣。
贺鸿眼睛眯起来:“你担心我啊。”
一盏台灯微亮的书桌前,谢勤用手指一遍遍描摹着试卷上的满分分数,沉寂许久的野兽在内心疯狂叫嚣,血液沸腾不息。
虽然经常考满分,但这套是三年前的亚洲数学竞赛试题,题目出了名的刁钻,除去有些已经刷到过类似题型,第一次刷能拿满分的话,继续训练解题思路,明年的竞赛很有可能拿到名次,获取名校入场券,这样就可以提前结束高中生涯,提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特别想顺贺鸿的意,起码现在是想顺毛撸狗的。
“嗯…担心你啊。”
“那你为啥不和我一起写作业?”贺鸿又绕了回去。
谢勤无奈道:“我刷题快,怕打击你。”
“我脸皮挺厚的,接受能力也强,不至于这点小打击就难受。”
“我需要安静的环境写题。”
“保证不吵你,本人一向静如老狗。”
谢勤:“我……”
贺鸿忙道:“我还提供零食饮料,保证能量供给充足。”
既然掰扯不清,不如此事容后再议,谢勤只好再次转移话题:“在哪里聚?”
“你要来吗?!真的吗谢勤?!”
中气十足的一声吼。
贺鸿再次被转移注意力,兴奋地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因为再次打扰到其他乘客,连忙低头道歉。
他的惊喜反应在谢勤意料之中。
谢勤微抿着嘴角,开始收拾东西:“嗯,发位置,挂电话,不然我不保证能准时到场。”
“发位置可以,电话能不能不挂?”贺鸿讨价还价。
谢勤暗戳戳威胁:“你确定要听?我可不保证你会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不知为何,贺鸿更加兴奋了,他甚至有些期待谢勤口中“不该听的东西”,但又不敢宣之于口,只好卑微而不舍地挂断电话,回味着谢勤微微发哑的嗓音,一路奔弛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