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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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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节体育课查勤,班里人差一个,导致咱班小红旗没了,你知道咋回事不?”
谢勤正埋头题海,突然一瓶可乐放在他桌角,冷气似乎能扑到脸上,他正因题太多刷不完而略微有些烦躁,拧起眉头抬眼看,桌前站着一个满头大汗的男生,胸前的篮球衣湿了一大片。
他短暂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艰难想起来这人是班里的体委。
“不知道。”
体委嗓门大起来,颇有些不可思议:“嘿?你不知道谁知道?为啥不去上体育课?”
谢勤懒得跟他掰扯,俯身从桌兜掏出另一本习题册,正要打开,却被某人按住封皮。那只手大而粗糙,中指上却没有用笔过度的茧子,只在虎口位置有块疤,不大不小不规则,看得出来是块陈年旧疤。
谢勤不耐烦地应付道:“我有病。去不了。”
体委巍然不动:“假条。”
“什么假条?”既然抗衡不了,谢勤干脆摆烂,往后一靠,静静盯着对方。
体委莫名被他看得毛毛的,抬手蹭了下鼻子:“你不是有病吗,二级及以上医院开具的医疗证明也行,我去找体育老师求情。”
“没有。”
谢勤不咸不淡的语气非常欠揍,贺鸿忍无可忍,重重拍在桌子上:“没有你装什么大头葱?!”
“我初中三年没有假条没有医疗证明,照样不上体育课。”
贺鸿:“……”
“我嘞个豆,挺狂啊兄弟。”
“跟你比差了点。”
贺鸿活了十几年,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无语的人,整的他都想笑:“给个准话,下节体育去不去?”
“不去。”谢勤拒绝的十分果断。
“我警告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谢勤并没有感受到威胁,依旧面色平静:“我从不喝酒。说完了没,说完赶紧走开。别打扰我,作业写不完了 ”
“你是不是想找扇?”贺鸿牙根痒痒,把手指掰得嘎嘣响。
“那你快点,我赶作业,最好扇严重点,能去二级医院开证明那种。”
贺鸿再次无言以对。
“我服了。”贺鸿认命:“你写作业吧兄弟,祝你前程似锦,金榜题名。”
“等等。”谢勤似乎才反应过来,眼神里充满了疑问:“小红旗很重要?”
贺鸿本来想发火,有谁会不知道流动红旗的意义,但对方的眼神太过澄澈,竟然莫名熄了火,耐心解释起来:“流动红旗是学校综合考评各班级,包括考勤、纪律、成绩、卫生多方面,每月评一次,给最优秀的班级发放的,既能增强同学们的集体荣誉感,又能养成良好的生活学习习惯。而且这才刚刚高中入学,谁不想拿第一个小红旗?”
“我知道了。”谢勤思忖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是我的错,我去找老师解释。”
“哎?”
贺鸿甚至没反应过来,谢勤就已经出了教室,看着那片瘦削的蓝白背影,他摇了摇头,老师难道还会听你一个普通同学解释?
事实证明,体育老师特别善解人意,不出十分钟就改变了想法,他欣慰的看着眼前的同学和年级部主任,在原本打叉的位置涂了又涂,最终打了个钩。
高一三班体育课全勤。
听到这个消息时,贺鸿小小惊讶了一下,目光在前排某处停留几秒,随后把课本往腋下一夹,直奔食堂而去。
高一的第一次期中考试如约到来,许多同学还没适应高中生活,就要面对成绩的打击了。初中和高中的学习节奏和知识深度差了很多,导致不少同学人心惶惶。
当然,对学习焦虑的也包括贺鸿。
他难得没逃晚自习出去打球,坐在座位上抓耳挠腮,同桌不堪其扰,转过头问他:“鸿哥,哪道题不会,我给你讲讲?”
贺鸿的眉间能夹死苍蝇,他龇牙咧嘴,甚至有些怀疑人生:“这章讲过了吗?”
同桌是个斯文的小眼镜,白白净净的,看起来很文化人。
小眼镜瞄了一眼,老实巴交道:“开学第一个月讲的,这道题我记得上周小测,鸿哥你还问过我原题。”
“是吗哈哈哈哈。”贺鸿尴尬一笑:“有点想不起来了。”
小眼镜脾气好极了,热心道:“那我再给你讲一遍吧。”
“谢谢啊,下课请你喝冰镇汽水。”
小眼镜看了看窗外阴沉的天,又看了看身穿半袖的贺鸿,默默把校服外套的拉锁拉到下巴。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准时响起,题海里的谢勤半小时后才抬起头,他揉了下酸疼的脖颈,慢吞吞收拾书包,一边放空大脑。
天边惊雷乍现,他这才意识到,外面风雨大作,教室里空无一人。
“我靠!”后排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好像还剩了个睡过头的糊涂蛋。
谢勤从座位上起身,不经意往后一瞅,睡眼惺忪的贺鸿惊魂未定,头发杂乱的程度与鸡窝一般无二,被他用手抓了两把,肉眼可见的面色不虞。
贺鸿挤了两下眼睛,目光所及之处,还站着一个男生,身量匀称颀长,就是瞧着有点偏瘦。灯光把他脸部轮廓勾勒的很柔和,打开的窗子吹进来一缕风,额前细软的发丝微微扰动,贺鸿眼巴巴看着,还以为是在做梦。
“贺鸿。”
“哎。”好似才发现那张脸有些熟悉,贺鸿猛的站起身,桌上未开的可乐易拉罐滚落在地,打破了一室静谧:“谢勤?”
“是我,先走了。”
窗外又是一声惊雷,贺鸿心有戚戚,心底忽然生出一种类似“同学情谊”的东西,难得关切两句:“我记得你不住宿,这么大的雨,打车都打不着,你怎么回家?”
谢勤从包里掏出把伞:“我家近,走回去。”
“这么大的风,打伞没用,再近也得全湿。”贺鸿急忙翻着天气:“天气预报说雨停得半夜,我舍友不在,跟你家人说一声,在学校凑合一晚吧。”
谢勤捏紧了书包带子,五指复又松开:“我有本习题册在家,今天要写完,不用管我。”
他的拒绝太过明显,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再挽留,可惜贺鸿不正常。
“什么习题比身体重要?”贺鸿小跑到他身边:“是不是要考试了焦虑?没事,你放心,我给你垫底。”
谢勤:“……”
“真不用,我家离学校也就500米。”
贺鸿往窗外看了一眼,瓢泼大雨,转头看了谢勤一眼,弱不禁风。
不知怎的,他眼皮跳个不停,很快下定决心:“那我送你吧,你看你这么瘦,风把你吹倒了,又没人扶怎么办?”
谢勤看对方已经在挽裤腿了,有些禁受不住他的热情,干巴巴找了个借口:“宿舍该门禁了。”
“这你不用管。”
“你有伞?”
“相信我,出去以后,你有也跟没有一样。”
谢勤:“……”
两人出了教室,谢勤的伞东倒西歪,根本遮不住两个男生,脚下还得注意躲开水坑,短短一段路走起来比取经还难。
贺鸿看他实在走得别别扭扭,干脆躬身一抄腿弯把人背起来。
“贺鸿,我是女生吗?”谢勤惊呆。
“不是,我看你走路难受,瞧我走的又稳又快,还不怕湿鞋。”
贺鸿甚至背着谢勤跳了两下,踩起不少水花。
秋风瑟瑟,谢勤是有些畏冷的,他贪婪的汲取着贺鸿后背的热度:“以前没发现,你还挺乐于助人。”
“我希望你也可以乐于助人。”
“怎么说?”
“平时帮我写写作业买买饮料啥的,天天坐着刷题,多无聊啊。”
谢勤沉默了。
“开个玩笑,别当真啊。”贺鸿今夜的耐心特别多,多到他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该往哪边走?”
“右边。”
说完这句话,不管贺鸿怎么哄,谢勤一直不再出声,到了家门口,他小声道了句谢,匆匆跑回屋里。
贺鸿站在雨幕里,撑着一把被风摧残变形的伞,看着人影彻底消失,形单影只回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