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贺寿 ...
-
紫玉山庄的喜事并未因几兄弟的冲突而受到丝毫影响。朱婉娉噙着暖暖的笑,眸子一动不动地注视正忙里忙外的朱翊铮。
原来这朱翊铮平日就待这位皇姑姑不同,恨不能尽心竭力,当下值长公主寿诞,京中稍有地位的没有一个不来,朱翊铮铁了心要将这宴办得风风光光,因而寅时就到,整个儿担下了管家的活计,竟也没人说什么,管家只得改在山庄半里外迎客。
朱翊铭马车行至时,见到的这样一幅场景:老老少少的挑夫担着十来个漆红木箱,从他们踩在泥里的足迹看,各自分量不轻,老管家卖力地吆喝请人进庄。马车方止住,就有两个小厮过来,一个驮着身子跪在一边,另一个伸手要扶车上的人。朱翊铭踩着那背下来,却不去管空递手要扶的那个。他提了提镶金边的衣袖,把折扇拢在掌心,任管家在一边行过礼,看也不看就往庄里去。
直到快过牌坊时,身后传来声“兖王殿下”,朱翊铭才不由自主放缓了脚步,回头去看,只见兖王朱翊钦一袭黑袍,打帘出轿。几是同时落地的还有另一顶软轿,下来的那位着浅灰襦裙,黑色镶边,暗纹是种不知名的花儿,腰间系着宫绦的女子,不是陇四是谁?他看着二人一前一后过来,笑意转浓,那表情就像是说:瞧,咱们五哥也会为美人折腰。
他在看他们,却没有注意柳清晓也在看他。清晓发觉他的目光所在,就也跟着看,本是徐行徐回首,朱翊铭却突然止下步子。这让清晓有些莫名,正要轻声询问,却听朱翊铭道:“去,拿着礼单给管家对对。”柳清晓看他不是面向自己这边,总有他并不在同她说话的错觉,可那些分明是嘱咐自己的,于是收敛起微微的酸,欠身答了声“是”,然后转回方才那,依言与管家搭话。
朱翊铭也绕回去,堪堪拦在兖王朱翊钦的面前。
“五哥,”他抱拳,算是见过兄长,却并不指望朱翊钦会回礼,而一味肆意摆出那满脸的暧昧和眼底的嘲弄,又喊了声,“四小姐。”
陇月夜从旁打量这名分上是骨肉兄弟,却一黑一白,一冷一热的两人,不知为何,竟有些大觉不适,许是不满这机缘巧合的相遇,便只草草回了个礼。
兖王也不开口,朱翊铭索性不管他,一味将话题丢给陇月夜道:“仁智殿一别,陇千户到底舍不得小王,竟跟到这儿来。”
陇月夜一惊,下意识去看朱翊钦的表情,却没能从中找到什么,一时竟心绪不明起来,也就失了兴致,漫不经心回说:“赶巧儿的缘分,说不是,您都不信呐。”
这话在外人听来又多些打情骂俏之嫌,陇月夜才出口,就悔之不及,偏偏覆水难收,索性将那魅人之姿施展开。
朱翊铭正要再回,杵在一旁并无要走意思的朱翊钦却不知有意无意咳了两声,朱翊铭看他,满是玩味,他却好似不觉只道:“七弟同陇小姐一道儿来的?”
朱翊铭从未听说素传冷面冷心的兖王殿下在意过哪个不相干人的事,他自然不会单纯到以为朱翊钦是关心他这个弟弟,也就揣测面前两人关系不凡,这让他更觉有趣,一门心思要将水搅浑,便赶在陇月夜之前抢道:“自是一道。怎么你同五哥有来往,也不知会我声?”
他前一句答的是朱翊钦,后面却故意不用“小姐”、“小王”之类官话儿,有些故作亲昵地去问陇月夜。
陇月夜也不含糊,佯作有些惊异地才发觉兖王的在场,矮身向他施礼,目光却越过他,直直落在正同管家在礼单上指指点点的柳清晓背上,道:“并无来往,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罢。令姑妈寿诞,殿下备了厚礼,一会子可要让月夜仔细瞧瞧,长长眼。”
见她看见,朱翊铭也去瞧,饶是眼神已离她周身,手上却不老实,穿臂在她腰间轻轻揽着,犹极尽风流之本性道:“不过死物,有甚么好瞧的,我还等着你将我瞧出个窟窿呢!”
陇月夜终觉人前有些过,伸手按在腰间那腕子上,瞧着像轻抚娇推,却实实在在将朱翊铭的手臂挡回去道:“物也该瞧,人也要瞧。瞧仔细了,改日再逢殿下生辰,陇月夜也好卖弄丹青作礼。”
同她惯于他的大胆不羁外,他也惯了她的欲拒还迎。朱翊铭转把手掌搁在自己腰间的蟒带上,将折扇开开合合顽出声响映衬那话:“我贪心得很,必要花前推杯,月下共盏。”
两人都是惯会取笑之人,那旁若无人的对答立时冷落了朱翊钦,朱翊钦眉峰一拧,尖刀似的眼神落在陇月夜面上,而后一寸寸地移到朱翊铭那,薄唇勾起些凉笑,不带丝毫温度的话脱口而出:“七弟好艳福,有陇千户作陪!”
朱翊铭只笑不答,余光有见陇月夜似要开口,又忙改了念头道:“托哥哥的福。”
陇月夜只得将未出口的话咽回去,又朝兖王施礼后往正门方向去。朱翊铭看得分明是辞他而非自己,便笑了笑跟上,已离了几步外时才听她道:“今日之事,多谢殿下。”
朱翊铭揣度个中情弊,不免唏嘘,却掩下不提只笑道:“小王随心而已,四小姐果欲图报,朱翊铭惟求陇月夜一人。”
两人并肩同行,陇月夜却突然回眸,视线匆匆扫过仍在原地看向这边的朱翊钦,眼神中带些挑衅,却说不清到底是对兖王还是青王。静默片刻才戏道:“只是陇月夜以为,还是那冷面王更中意,又当如何?”
鼎沸之中,两人悄声交谈,并不能入兖王之耳。朱翊铭很自然地配合她的顾盼,冥冥中似乎有种力量牵引着他时刻紧随她的举动。他越细想越觉可惜可叹:惜的是如此尤物,竟不能为己所享;叹的是朱翊钦素来淡漠,他二人将来之事究竟如何,却未得而知。这念头闪过,神色却更放浪,凑过她面庞吸了口气,毫无顾忌道:“四小姐擦的不是市卖的胭脂,是上好的胭脂配花露蒸出的甜香。”朱翊铭从来混迹在秦楼楚馆中,这些出处自然难不倒他,他却故意把扇骨指向朱翊钦道:“他可不认得。”
陇月夜未想这青王之好色竟到如此地步,忍不住“噗”地笑出声,老大不好意思似的推开他道:“谁要他认得?要的是臣服。”
朱翊铭听说,暗暗吃惊,更仔细打量她,才发觉这女子眉眼中竟有些像极了自己的倔强,他望着陇月夜嘴角因笑还残留的弧度,心中一动,却坦诚道:“四小姐,真气魄也,小王等趋之若鹜。”
陇月夜笑啐道:“好不要脸。”
那一笑一啐落入朱翊钦眼底,已不自觉挑起怒气,他却故意扯出嘲弄的笑,任两人耳鬓厮磨,转对内侍道:“小陆子,送拜帖!”随这声落,然后大步迈开,径越过朱陇二人,先入庄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