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雀》乌津一

21、朋友圈

　　那五条朋友圈的内容都很简短，他看不懂。

　　—2017年12月25日。

　　—破雪。

　　—2018年10月13日。

　　—梦。

　　—2019年11月21日。

　　—酒精。

　　—2020年2月1日。

　　—顶风。

　　—2020年5月13日。

　　—痛。

　　他试图去挖掘这些文字背后隐藏的故事，结果是一无所获。

　　他不会知道，这些朋友圈都和一个人有关。

　　而这个人也和他一样好奇过这五条朋友圈。

　　不一样的是，他永远不会知道这些朋友圈的来龙去脉，而这个人可以轻易问到。

　　这个人就是宋怀樾。

　　他那时是在夜里用许晏宁的手机刷着她的朋友圈。

　　许晏宁在看他手机的相册。

　　不是查岗，他相册里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大多是拍的画。

　　许晏宁背抵着他胸膛，靠在他怀里，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她只对他的画感兴趣，滑到自己喜欢的，会先传给自己手机，然后问他这幅画的含义。

　　宋怀樾一手揽着她，一手刷朋友圈。

　　从最新的往下滑，除去戒指那条，最新的就是5月13日发的文字。

　　—“痛。”

　　这日期他记得很清楚。

　　他把她从家里带到酒店那晚。

　　底下许多人评论，第一条就是裴之。

　　他问她怎么了，哪不舒服。

　　“我那天真差到一直让你痛？”

　　许晏宁“嗯哼”一声。

　　“你没爽？”

　　“没太大感觉。”

　　“那你叫那么大声。”

　　“痛叫出声不是很正常？”

　　“你见谁痛起来是嗯嗯啊啊的叫？”

　　许晏宁掐他腰，他笑着握她手，继续往下翻，每条还得点评一下。

　　“这在哪？”

　　许晏宁偏头看一眼，“西班牙。”

　　滑到2月1日那条。

　　—“顶风。”

　　“这是什么意思？”

　　许晏宁轻笑一声。

　　“这个不建议你问。”

　　宋怀樾来兴趣了。

　　“这是我第一次在旅游的时候想起你。”

　　宋怀樾捏着手机边角在她腿上轻拍两下，“心挺狠啊。”

　　“你别打岔。”

　　宋怀樾说好，“你继续。”

　　“在特罗姆瑟，酒吧喝酒的时候，遇到一个当地人，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弟弟，特别容易脸红害羞。”

　　宋怀樾打断她，“停，我不想听一个十八岁小孩害不害羞脸不脸红。”

　　“他问我想不想去看城市夜景，我说好，就约了第二天一起去山顶。喊了我一路sweetie，给我拎包带水，累了还会给我按摩小腿……”

　　“他摸你腿了？”

　　许晏宁打他一巴掌，“你再阴阳怪气我就不说了。”

　　宋怀樾张开双手向她作投降姿势。

　　“特罗姆瑟的夜景很美，美到他牵我手时我也没拒绝，他想亲我，我也没太抗拒。但他快要靠近时，我突然想起你了。”

　　她用手指他一下，“对，你。”

　　“然后我就躲开了。”

　　宋怀樾越想越觉得不对，“你跟裴之亲过没有？”

　　“你有病啊，我干嘛跟裴之亲。”

　　“裴之追你这么久你都没跟他亲过，那男的想亲你你就同意了？就因为他害羞脸红？你喜欢这样的？”

　　他一连三个问题，堵的许晏宁想说都说不了。

　　“你是会害羞脸红的？”

　　“我的脸除非被扇，不然不会红。”

　　“你牛逼咯。”

　　宋怀樾用手指弹她额头，“你别给我岔开话题。”

　　许晏宁挡他手，“你以为裴之没想跟我亲过？喝那么多次酒，他每次都装醉，次次往我身上倒，次次脸对着我脸，我要是反应慢点他嘴就得倒我嘴上了。我不跟他亲是因为我知道我们两没可能，我不能一面当婊子一面立牌坊，说了不喜欢他转头又跟他亲嘴？唇友谊吗？”

　　“那你为什么跟那个外国小孩亲。”

　　许晏宁又给他一巴掌，“你好好说话，我没跟他亲。”

　　“你没拒绝他亲。”

　　“我是个人，我有七情六欲，我也有欲望占上风的时候，美景当前，帅哥在旁边，不亲一个多不应景。我不信你没有过这种时候。”

　　宋怀樾挑眉，“我没有。”

　　“话别说太早，魁北克那次你就亲我了。”

　　“我亲你跟你说的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就高尚点？”

　　“我亲是因为我喜欢你，懂不懂。”

　　许晏宁问他什么意思。

　　“慢慢想、慢慢学着吧，你老公就是能抵得住诱惑，只爱你一个。”

　　“你见我第一面就喜欢我，你骗鬼啊。”

　　宋怀樾低笑着抱她，“骗娇气鬼呢。”

　　许晏宁还在问个不停，她对他什么时候喜欢她这件事十分好奇。

　　但宋怀樾只是笑，不回答她。

　　……

　　宋怀樾还在看她的朋友圈。

　　又滑到一组海岛照片，照片里许晏宁穿着明黄色比基尼，牛仔低腰热裤，比基尼的细带高出一截，系在腰上，上衣系脖，外面套一件白色衬衫，半边滑落在臂弯，手上捧着个椰子，一排浪打来，一半小腿没在水里。

　　“这照片谁拍的？”

　　“游客。”

　　“男的？”

　　“一个特优雅的法国奶奶。”

　　“下次跟我去海边，记得穿这身。”

　　许晏宁白他一眼。

　　再往下。

　　“这张拍的挺好。”

　　……

　　“你这画画的挺有天赋，抽象派。”

　　……

　　2019年11月21日。

　　“这条什么意思？”

　　—“酒精。”

　　“喝酒上头了。”

　　宋怀樾不太信这句话，“没了？”

　　“没了。”

　　“肯定有。”

　　“为什么？”

　　“直觉。”

　　许晏宁觉得他这直觉挺有意思。

　　“你直觉这么牛，那你猜猜什么意思。”

　　宋怀樾把她身体抱着转一圈，改为面对面。

　　“跟我有关？”

　　那次是裴之组的酒局，他回国给爷爷祝寿，临走前的最后一场。

　　酒过三巡，酒精上脑，调侃调笑话也是张口就来。

　　一个女生拿着话筒手一伸，直指许晏宁，问她长这么漂亮怎么还不谈恋爱，有没有喜欢的人。

　　这女生是裴之朋友的朋友，性子大大咧咧，挺直率的一个人。

　　许晏宁跟她喝过几次酒，但也只是打个照面的关系。

　　她那话是替裴之问的，圈子里谁也不看好裴之追许晏宁这事儿，毕竟追了几年了也没结果，这女生是唯一一个磕的起劲的。

　　许晏宁那会已经喝的意识迷糊了，倚在沙发上，眼睛半眯，听那话也没觉得被冒犯。

　　那女生笑着说她是孤寡大王花。

　　她在一片笑声和酒杯碰撞声中无端地想起宋怀樾。

　　喜欢吗？

　　有一点。

　　但很少。

　　……

　　“短发也挺适合你。”

　　……

　　“你来过英国？”

　　这句话勾起了许晏宁的一些记忆。

　　那是她临时起意的一个行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选择英国，天意吧。

　　她那时并不知道他在英国。

　　从爱丁堡到曼彻斯特，一路向南，最后是伦敦。

　　“好玩吗？”他问她英国好不好玩。

　　她摇头，“伦敦四天都在下雨。”

　　“下次我陪你去，不过也不会好玩太多。”

　　……

　　2018年10月13日。

　　“什么梦？”

　　许晏宁看一眼，想了一会。

　　“梦见你了，信不信。”

　　“信啊。”

　　“梦见你跟别人上床，当着我的面。”她边说还边指自己一下，意思你敢当着我的面。”

　　宋怀樾摇摇头，“不信。”

　　“梦见我跟你上床比较可信。”

　　许晏宁没说话，他低头凑近，“说中了？”

　　说中了。

　　她那天，莫名其妙地梦见，她跟他睡了。

　　被手机吵醒后还气郁了一会儿。

　　“梦里什么姿势？”

　　“宋怀樾！”

　　宋怀樾边笑边说“错了错了”。

　　——————

　　斋堂五点半放饭，宋怀樾买了水后说饿了，许晏宁让他在旁边坐着等会，她这边还有工作，斋堂也还没到饭点。

　　他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手里的矿泉水抛上抛下，林馨的视线不住地往他那飘。

　　祝意柯发现了，轻笑一声。

　　林馨被那笑声刺了下耳，立马收回视线清了清嗓子。

　　五点半，斋堂开饭。

　　许晏宁和宋怀樾走前面，五人组落后他们两米，陈哲鸣走在最后面。

　　他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

　　加上她微信时有多欣喜，现在就有多心死。

　　尤其是今早醒来看见许晏宁的那条朋友圈。

　　那两枚戒指像鱼刺一样哽在他喉间。

　　他又变回那个不敢跟她说话的胆小鬼了。

　　斋堂的菜都是素食，肉也都是豆制品制作，但味道还算不错，至少宋怀樾这种嘴挑的人也没说不好吃。

　　吃饭时他们依然跟其他人坐的很远，宋怀樾隔着四五张桌子遥遥望了陈哲鸣一眼，对许晏宁说：“你那个男同学，喜欢你。”

　　许晏宁头都没抬，吃一口米饭，“我那还有女同学喜欢你呢。”

　　她没去管林馨不代表她没看出端倪，林馨的性格，根本藏不住事儿。

　　“你那女同学也挺有意思，认识裴之？”

　　许晏宁也纳闷，“我也想知道啊，来这之前我都没见过她。”

　　吃完饭才六点过，她们继续回大堂剪视频，宋怀樾回房间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

　　几个人一起剪，有人剪画面，有人找音乐，效率很高，三个小时差不多剪完了，中途有人喊过累，但见许晏宁和周婧都还专心坐着，就也不敢动了。

　　周婧像是跟她死磕上了，她休息，她也休息，她不动，她也不动。

　　九点一刻，视频顺利剪完，明天她们就可以返程回家了。

　　许晏宁在椅子上伸展了一下胳膊，宋怀樾应该还在忙，没出来也没给她发微信。

　　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回房间时被人叫住。

　　回头一看，是陈哲鸣。

　　他问她有没有时间，想跟她聊聊。

　　许晏宁斟酌了一下后同意了。

　　没走远，就在僧寮外，靠近阶梯处有两条长椅，她们坐在那聊。

　　陈哲鸣一句话要在心里揣摩半天才敢问出来，许晏宁没催他。

　　“你应该不知道，我们高中其实一个班，你肯定对我没印象。”

　　许晏宁确实对他没印象，倒不是因为他没存在感，她对高中班上的每一个人都没印象，她只跟裴之熟。

　　“我想问你……”

　　“高二那年，为什么转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