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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子不语(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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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以康祁之前的推断,打更人应是看到烛火才会找上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就不太明白了。
空间狭小,又没有别的出处,他们除了屏住呼吸,小心未知的危险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人越紧张,对时间的感知就会愈发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处微弱的光终于逐渐明亮起来——要到了。
康祁此刻更是精神十分集中,只等一出去就做好应对危险的准备。他绷紧身子,呼吸无意识的放缓,像是一只狩猎的豹子。
直到平台停稳的刹那,康祁才惊觉似乎哪里不对劲。
太黑了。
他们下井之时尚早,虽然在下面呆了不少时间,却也不至于到了晚上。而且刚才平台上升过程中,头顶分明是有光的,此刻却全然一片漆黑。
奇怪的是,在康祁的感知之中,并没有由亮到暗的过程,像是在他意识到的前一瞬间黑暗才突然袭来。
但是若说没光,倒也不是很确切。地上其实还是有一圈蜡烛的,只是光亮微弱,若有似无。
康祁看到地上的蜡烛,一瞬间汗毛都立起来了,手不自觉握紧。胡应自然不知情,康祁只说过小心蜡烛,却没细讲过发生了什么。然而看着康祁如临大敌的模样,她也不禁咽了口水,莫名紧张起来。
面前的椅子突然开始转动,康祁吓了一跳,拉着胡应就往记忆中门的方向跑去,背后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康sheng(生),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声音忽远忽近,好似在耳边,又好似天外来音,虚无缥缈。
康祁深呼吸一口,控制好面部表情,装作无事发生一般转过身来。
那椅子刚才分明在向后转动,此刻又不知何时转到了面向他们的样子。上头坐着一个人,姿势与康祁第一次来密室的时候所看到的异怪相似极了。可这人身上穿着魏九阳的衣裳,吐出的声音也来自魏九阳本人,语气却诡谲非常,与打更人如出一辙。
康祁还没忘记自己是扮演者,不能在原住民面前暴露身份。
他扯了扯嘴角:“……不知不觉中天色便暗了,这就打算回房了。”
“打更人”却不像第一次遇见那般好应付。他声音带了些疑惑,又好像是明知故问:“竟是这般吗?我倒还以为你们是在找什么东西,顾不上眠呢。”
这却叫人怎么回话?他们确确实实是在找线索,这打更人究竟是知道还是在诈他?若是知道,那何必多问这一句?若是诈他,对打更人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康祁心思急转,面上却露出些懵懂和茫然:“您这是哪里的话?府里竟是丢了什么物件么?您不如与我好生讲讲,我也好帮忙寻上一寻。”
“打更人”一时静默。过了半晌,虽没有再响起说话的声音,“魏九阳”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跳到康祁身边,笑呵呵地说:“怎么样?吓到了吧?”
这番发展是康祁从未想过的。他沉默一会,也笑着回应:“是被吓到了。”
屋里头红烛灭了,窗外依旧是夜晚。
念及胡应不知何时又得回到大榕树身边,他们便打算先将胡应送回去再做打算。
好在府中四处都有灯笼,是何二大婚之时挂的,鲜红欲滴,该是很喜庆的模样。然而府中没有人,倒看起来恐怖得紧。
他们一路走回大榕树,魏九阳自从椅子上起来之后,便一直欢欣雀跃,不知是不是方才吓到了康祁,总之异常高兴。走路蹦蹦跳跳,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胡应从在密室开始,就一直拉着康祁的衣袖,一直到三人快到达目的地都没有松开。看着魏九阳在前方精力充沛的模样,康祁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他有心想问胡应是不是方才被吓坏了,然而对方却抢先一步开口问道:“你知道他方才为什么只问你,不问我?”
奇怪的问题。
不等有所回答,她弯了弯眼睫,嘴角咧起:“因为我是死人啊。”
话音刚落,她就在原地消失不见了。
胡应之前就说过,她在副本里的身份是只鬼,因此她现在自称是死人倒也没什么问题。然而康祁总觉得她这话还有别的含义,甚至于说,刚才说话的,真的是胡应本人吗?
他又看了眼魏九阳的背影。
——现在这个魏九阳,也是本人吗?
等到大榕树后,魏九阳才停下来。他四处探头探脑看了个遍,没看到胡应的身影,这才疑惑问道:“她人呢?”
康祁无奈回答:“刚才就消失了,应该是到了晚上已经回树上了。”
魏九阳面色有一瞬间的阴鸷,又很快掩饰下来,转头笑吟吟说:“那怎么办?我们也回去休息?总不能大晚上在外面跑吧。”康祁对此表示赞同,他们俩又结伴各回各屋。
其实现在并不算是晚上,康祁心里清楚,因此他也没什么睡意。
很明显,这会的时间又开始不对劲起来。他之前总觉得时间是被“剪”掉了,所以他才会莫名其妙、没有任何征兆地跑到了何二大婚的日子。然而这次又出现了时间错乱,跟之前情况却不一样。
之前那次是时间以及空间都发生了变化——他在同一时间到达了大婚当天,并且出现在了婚房门口。方才却唯独时间从白天到了晚上,他们在这个过程中始终处于升降梯之中。
真的是这样吗?
康祁在心里反问自己。
会不会是第二天他们也去了井底,所以时间切割到了后一天?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幕后黑手要这样费尽心力的剪掉,甚至于不像第一次那样毫无遮拦?
难道是他们发现了什么?
他倏然从床上坐起来,转而在房间里开始翻找。直到这时,他才发现,桌上的蜡烛被燃掉了,烛座附近还留有几滴蜡痕,若非如此,这根蜡烛几乎看不出使用的痕迹——它实在没比原来短多少。
由此可见,蜡烛燃烧的时间很短。
但是康祁并不怎么认为是自己点的蜡烛,毕竟他很清楚点蜡烛可能会导致什么后果。除非他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没头没脑的猜测更让康祁心烦意乱。
回屋之前,康祁特意去后院看了一眼。毕竟表妹的尸体还在那,他总觉得有些不妥。然而奇怪的是,等他去看的时候,尸体已经不见了。
他现在脑子乱糟糟的。犹为打击他的是,身边仅剩的两个队友似乎也出现了一些问题。
大抵是精神疲惫的缘故,康祁合衣躺在床上,不知不觉中就睡了过去。
窗外浓郁的夜色像是在翻滚一般蠕动,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直至星月光亮都被吞食殆尽。
——
第二天难得胡应起的最早。
她总觉得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因此一醒来就精力充沛,先后去喊了康祁和魏九阳起床。
康祁一如既往得沉默。倒是另一个人,不知怎么了,从早上见到开始脸上就一直洋溢着笑容,步伐轻快,还哼着歌。
胡应看了半天,去问也没得到什么答案,转而去问康祁:“他这是怎么了?”
听到她这么说,康祁便明白了。昨天晚上的果然不是胡应,至少不是胡应的意识。从她说自己做梦醒来后出现在客栈门口便可知道,她的身体里可能另有一股意识,在某些特定情况下可以操控这具身体。
康祁便将昨晚上发生的事情都讲给了她,毕竟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反正玩家胡应是他队友,理应共享线索;若是未知胡应,则这些事情她也都知道。
胡应听完后,一脸不可思议。在她的记忆里,从升降梯离开之后基本上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暗戳戳看了眼走在最前面的魏九阳,小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这是已经摊牌了吗?这么肆无忌惮,一点不掩饰,我感觉我们快没了。”
康祁反而摇了摇头:“也可能是他急了。哪怕暴露身份也要问到线索。现在的问题是,这个人究竟是被附身还是模仿?”
胡应想了想:“大概率是模仿吧。之前那次不也是模仿?而且他既然会诈你线索,还这么明显,肯定没有玩家的记忆。”
她说的在理。
模仿玩家者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说话方式。毕竟在原住民眼里,非扮演者的玩家的行为举止以及说话方式都经过了系统的修正,他们自然没办法学到原汁原味。
可是为什么他会着急呢?
定然是发生了什么非同寻常的事。
身为玩家,要找的东西自然是船票。问题是船票在这个副本里到底是什么。
康祁不再多想。转而招呼胡应跟上。
那个假魏九阳此刻在前头带路,他们也并不知道是要去哪。但是无论如何,能多点线索总是好的。这人既然还需要他们,现下要杀他们的几率也很小。
他们又来到了库房。
假魏九阳显然一点要装的样子都没有,他一进屋就打开了装有羊肤的箱子,脸上带着不明意义的笑。他看都没看康祁,眼睛直勾勾盯着胡应,喊她过去看。
胡应心里胆颤,总觉得前面是什么豺狼虎豹,过去了就要被拆吃入腹。
大抵是已经算撕破脸皮的缘故,假魏九阳见胡应迟疑,脸色霎时阴沉下来,又喝了一声:“过来!”
随着他的大喊,天边隐约滚起阵阵惊雷。
康祁与胡应两人均被吓了一跳,胡应下意识躲在康祁身后,脸色惨白。
康祁也很是害怕,但好歹还算冷静。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勉强平静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假魏九阳依旧不理他,上前就要拽胡应过去。然而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胡应身上突然亮起一阵莹白光芒,假魏九阳像是被烫了一样,将手缩了回去。
他看向胡应的目光又多了些怨毒。
“你也害了我——你也害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