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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125 ...

  •   这件事,得从我换房子说起,说是换房子,其实就是换了个租处。
      室友笑笑说,我们都是在给房东打工。
      我不置可否,薪水微薄,花销不减,日子是一眼能望到头的乏味。
      月头出粮,月中交房租,到了月底,口袋又如月亮一样光洁。
      她常喊着要多搞副业,多赚钱,说过就忘。
      我是那个连喊都不喊的,一条爱吹24小时空调的好咸鱼。
      新房坐落于一个老小区内,是顶楼,夏天闷热不堪,但是多搭了一个小阳台,也算是往回找补了一点。
      房子的格局同我几年前住的房子差不多,lofter公寓,两房一厅,独卫。
      墙角因为渗水导致墙皮剥落,满地的墙皮似这栋房子掉落的头皮屑。
      那房东并不在本地,倒也算负责,交由物业来找人装修重整,在几日内修缮完毕,不占用我们租期内的时间。
      这一片的租金普遍都是二千四到三千左右,我们租的只要2000,且是民用水电。
      价格盖过了我心里头对那些细微处不合意的介怀。
      那段时间如同忙碌的蚂蚁没有歇息的时刻,简单点讲,为了搬家,不大像个人。
      就在我们搬进那栋房子没过几天,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
      或者说,我变成了一个奇怪的人。
      我并不愿意这样说我自己,甚至我也不知道我遇到的事情,跟这栋房子后面发生的事情有没有关联。
      说这些是扯得太远了,我还是先从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讲起吧。
      我的房间朝外,扯开窗就可以瞧见对面的楼宇,以及阳台上悬挂着的两根电动晾衣杆,那晾衣杆并不老旧,只是那吊着晾衣杆的是细钢丝,风一吹,那晾衣杆便随风摇晃,发出咯吱咯吱声。
      当我躺在床上时,那种咯吱咯吱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惹得我心烦意乱。很不讨喜,我是决计不要它的,同室友商定过后决定将其卷高,用普通的晾衣架。
      咯吱咯吱,咿呀咿呀,滴滴答答,这些都是我厌恶的声音。
      而我遇到的事情,就从声音伊始。
      在某天夜里,可能是20号,也可能是21号,具体的日子我已记不太清了。
      躺在床上的我听到了一连串响动,响动不来源于楼下,也不来源于窗外,而是在我的耳边。
      我极力地想要听清那是什么声音,一无所获。
      第二天,我是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的。
      接下来的几天,我依旧能听到那种声音。
      这栋新租的房子仿佛在哪一刻住进了我瞧不见的物,只在夜深人静时出没。
      对此,有最大意见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我的室友。
      那些声音对她来说是并不存在的东西。
      而我上下楼跑动,到处翻找,反而让她十分恼火,动静大得她根本睡不着觉。
      我也睡得不好,脾气便大,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不可理喻的状态里。
      为此,我们对吼了一顿。
      我是不愿意同我室友吵架的。
      “你放心,我今晚绝对不吵你了。“
      我同她信誓旦旦地讲,她瞥了我一眼,没给好气地说了一句。
      “但愿吧。”她神色萎靡,对于我这几日神神叨叨的样子已大为不满。
      她是一个没有坚定信仰的人,一会觉得我所听到的声音可以用科学解释,一会又觉得我可能撞了邪。
      同我转述起物业的话。
      “房东老公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所以这房子租赁是由女主人来签字的,物业给我看的是他们的结婚证复印件。”
      “这房主原来挺有钱的,有几套房。物业还说可惜呢,她说这房东在H栋还有两套未装修完的房,家里就出事了。虽说没到要卖房周转的地步,但手里头也没多少闲钱了。装修到一半的房子也停工了。“
      “我有点儿怀疑,他们是不是拥有我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后才衰神附体的。”
      室友说这话多是来吓唬我的,至于她后头说的求家里人给我拜拜什么的,我全由着她了。
      我同她说能解决这些声音,是因为万能的淘宝给我寄的耳塞终于到货。
      当天夜里,我戴好耳塞,上完最后一趟厕所,便钻进了被窝。
      耳塞发涨,其实并不算很舒服,但也还能忍受。这事关我跟室友的和睦关系,还有同她打赌的一百块。
      我心里头已打定主意,就算是听到了那一股声音,我也不起身。我同它熬,总能睡过去的。
      月光照拂过冰冷的窗户,拉至一半的窗帘静静依偎着窗玻璃,我在窗帘另一半的阴影里。
      时而睁着眼睛,时而闭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并没有再次听到那个恼人的声音。
      是耳塞起了用处,亦或者,那一切都是在进行中的,不可逆转的过程,不会因为我这个人类而有任何变化。
      我是狂风骤雨下的一片落叶,而似我这样的落叶,有许多许多,我只是作为某个事物呈现的背景板存在。
      不,也许,也许我还是一个记录者。
      半梦半醒间,双眼开合间,绿色,绿色的东西出现在了视野里。
      我能很准确地描述它的样子,这一点大概是我的不幸,但我也没有那么不幸。
      绿色,绿色是眼睛。
      那并非是眼睛原本的颜色,那是在月光下映出的两点幽绿,至于身躯,头颅,五官。
      抱歉,没有那东西,我看不到,我看不到。
      我的眼中只有那一对眼睛,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的眼睛。
      很不可思议,如同梦中你见到了一个陌生面孔,你却能赋予他对应身份一样不可思议。
      “那是一只老鼠,嘉悦,那是老鼠。”
      当我同室友这么说时,我已经同公司请了病假。
      头发大把大把脱落,鼻孔与耳孔都有干涸的血痕。
      这是我的室友嘉悦打开我房间房门时看到的我,而她的手机上,有几十个我打过去的未接来电。据说我当时眼泪同鼻血混在一起,恶心又狼狈。
      吵醒同居一屋的室友,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大声呼喊,放震天响的音乐。
      作出这一切行为的始作者,也就是我,却对于那一切都无法感受到。
      不管是之前那些细微的响动,亦或者从我的喉咙里,我的手机里放出的声音,在我的感知里都消失了。
      我觉得是耳塞阻碍了我的听觉,用力地挖我自己的耳朵,头脑感受到了那种剧烈而尖锐的疼痛,耳塞掉落在地,但声音仍在死去。
      我在那一瞬间觉得,我那几天夜里听到的细微响动,是将死的声音发出的呐喊。
      是那双绿色的眼睛吃掉了它们。
      鸟叫,蝉鸣,夏日里的阳光洒落在木地板上。绿色消失在晨光微熹的时刻,声音新生,寂静离去。
      而我仍无法动弹,我试图听到我喉咙里吐出的音节,但我听不到,就像刚过去的昨夜,也可能是即将到来的今夜。
      嗓子已经哑了。
      这一晚的遭遇,令我在往后的日子里变成了一个要听着声音才能入睡的人。
      “没有老鼠啊。我们这里是高层,老鼠是上不来,更何况是你说的大概非常非常大的老鼠啦。“
      物业同我这样说时,我已经同嘉悦准备搬家,折损的押金由我承担。
      彼时我病恹恹,如同一株即将枯萎的花木,说不出什么有条理性的话来说服物业,那不像常规的老鼠,这个房子有问题。
      我遇到的是就是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东西。
      而在嘉悦的眼中,我所看到的东西也是不存在的。
      她担心我,说要带我去看医生,看看我这颗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没有力气同她呛声,只要她愿意陪我搬走,绑着我去驱邪我都没意见。
      厄运并没有跟着我,我搬离那个小区后就没有见过那双绿色的眼睛。
      就在我渐渐淡忘这件事时,嘉悦给我截图了一则朋友圈。
      淡蓝底色的头像,短短一则告示,对各大业主说明本小区的护栏绝对合乎规格这件事。对某某的遭遇表示同情等等。
      “真不吉利,还好我们搬了。”
      嘉悦一边上班一边摸鱼给我发信息。她对她看到的这则消息,并不十分上心,如同闲谈八卦一样分享给我,分享完了又开始分享其他的。
      我没有办法像嘉悦一样看过就忘,鬼使神差地。
      我给物业发了一则信息。
      “F1125出事啦?”
      实际上告示并没有说明是几栋几楼出的事,物业也并未回复我。
      然而这世上最不乏的,就是看热闹的人,以及拍下事故现场作为谈资的人。
      从小区群那段视频先说起吧,我不便透露是哪一位业主拍下的视频,也不知有多少人的手机里存有这段视频。
      视频并不算非常清晰,显然是用手机调大倍数拍的。
      阳台上两根随风摇摆的晾衣杆后,有个人背对着镜头也随风轻轻摇摆。
      或者说,那具尸体背对着镜头,那是一具垂挂在卧室窗户外的尸体。头部被卡在窗户栏杆里垂向窗内,以至于从视频中来看,那尸体,是无头的。
      死的是承接我们租房的一对夫妇的大儿子,今年11岁。
      有人说他是因为贪玩去钻窗户导致的死亡。
      也有人说,曾经在电梯里见过他,感觉是个精神有点问题的小孩子,在电梯里不停地念叨着些什么。
      还有人在同情那对父母,据说他们的小儿子几个月前就出车祸死了,现在大儿子也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其可悲。
      关于F1125有人死亡这件事,小区群从甚嚣尘上至无人议论,不过短短数小时。我不知道这里头有多少添油加醋的成分,有多少是真的。
      有关系吗,没有关系吗。当我这样问自己时,脑中已出现那可怖的场景。
      男孩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身躯缓慢地从那个房间里排出,要面对房间,要面对房间,不要闭上眼睛,不要转动头颅,眼睛也不敢眨一下地紧盯着什么令他恐惧的东西。
      直至最后,紧握着栏杆,要逃离那可怖的寂静时,头颅被卡住,手臂渐渐无力,整个人垂落下去,脖颈被直接拉断。
      而那时,他的脚尖,距离阳台地面,仅有二三十厘米。
      没有人来告诉我,我的猜想是否正确,也没有人能告诉我,男孩在那个房子里看到是什么东西。
      一切都因死亡而终结,一切都得不到答案。后来我在朋友圈看到物业以1800的价格将前任房东的房子挂租了出去。
      比起诡异,这世上还是穷鬼多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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