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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潜态生成(7) ...

  •   孙虔很想看她组长焦躁难安或者被气得面红耳赤的样子,但她不是很想当这个坏人。张攀阳适合做坏人,张攀阳很讲道理,头脑 ID 时刻在线,骂人条分缕析拳拳痛击,做人高风亮节事事讲理,总的来说简直无懈可击。

      总想把人惹炸毛这属于孙虔的个人癖好。期明睐在她面前文静得到了有些木讷有些呆的程度,这种严重图文不符的别扭感,让她偶尔在吃饭想起学校,接着想起她组长的时候,需要疯狂加麻加辣才能平息。

      之前她以为这种现象属于看人不爽,所以在分组后的一段时间她总在心里挑期明睐毛病。

      期明睐初次给她的印象是自闭、拘谨以及不耐烦。好像是大家和他认识很久,并且欺凌他很久了的感觉——明明有能力保护自己,却为了完全不受伤害而反制带有攻击本性的自己,并且对所有人投射以极端的负面幻想。

      很无耻,她觉得。这比她孙虔真的欠他五百万的感觉还要难受——对着他要时时刻刻审视自己是否有恶意,等孙虔为他开了这个特例,所有人都会要求在她这边成为特例。

      但后来第二次在学校见,期明睐就跟换了内芯似的,稳妥、安静。

      当时孙虔就明白了,这个人是单纯的防备心重。

      哈哈,防备心重,重了好啊,谁都防啊,那就多重一点,看谁愿意跟你讨论。

      mad 儿,现在看起来是我孙虔心思叵测了。谢特。

      张攀阳话很稠,但偏偏他讲的最有道理。

      分完组的那天,孙虔不止一次想让张攀阳闭嘴。她也不止一次在心里嘀嘀叨叨——这人人生的容错率真的很高,远高出平均值。要俗气一点的话来说就是——这人是个帅哥,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帅到人心坎里。

      所以当张攀阳气喘吁吁地往他们这边跑来的时候,那张因为奔跑而扭到一块的脸,让孙虔熟悉又陌生,她觉得这人怎么能既帅又丑,太特么别扭了。

      “期——期、期明睐!”

      他停下来猛喘,抽身狠吸一口气,缓了片刻,“许凭端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吗?”,没等期明睐回答,“那他昨晚上上哪了你知道吗?”

      “我们在平尾桥见了一面,十点二十就都回了。他怎么了?”

      “啊他,他没怎么。十点二十…十点二十……十点…”,他拨了个号码,转过身又转过来,电话刚接通,他就迅速开口:“他十点二十从平尾桥走了。……许伯伯,许凭端他就不可能做那种事,就照您对许凭端的了解,……喂?喂!”

      他尽力了,剩下的全看许凭端造化了。

      张攀阳攒着的一口气全泄掉了,垂下眼眸抹了把脸,想起来期明睐和孙虔还在一旁,思忖片刻开口道:“要是许凭端给你解释过,那他对你说的基本不会有假话……”,“成人礼那天不是他让人为难你,那群丘八纯纯就是好奇、没分寸,……这以后八成也见不着了,许凭端没准要被他爷爷逮回老家‘修炼’了——要是能找着他的话。”,张攀阳视线匆匆扫过期明睐——真想不通,好端端一大男人,长成了同性恋。

      许凭端高二暑假跑到北京找着他们,菜还没上桌他就跟哥几个出了柜,张攀阳连着好几顿饭都没能吃得下去。他真就想不明白了,他发小怎么就成了同性恋了呢?什么时候成了同性恋?怎么知道他自己是同性恋的?

      许凭端可是打小熊熊战士、小学甲壳虫战士、初中美少女战士,更不用提身边那么多根正苗红的瓜秧秧,就单拎出来他张攀阳一个,也是市五好青少年。从小学参加城市模拟会议到辨场上的黄金辩手,他历时五年,但许凭端从一个遣词造句都需要酝酿两分钟,出来还是一堆废话的臭话篓子,到实现击败黄金辩手的跃迁式发展,只需要明白自己是一个同性恋。取向觉醒对个体发展是有什么 buff 加成吗?

      张攀阳走出几米后,扭头回来,隔着五六米和期明睐四目相看。他又迅速闪开视线,也不是说害怕,就是、就是……很诡异啊!在张攀阳得知许凭端取向后,除了对餐桌场景有轻微的 PTSD 以外,这件事带给他的心理阴影还间接搞蔫了他的第一段恋爱。

      张攀阳得给他自己个交代。

      “许凭端到底怎么了。”,期明睐开口问道。

      “他家有人食物中毒进医院了。他到现在还没影,他家里人就怀疑是他调皮过头了。”

      单单这句话,炸起来了孙虔。她想起来昨天穿西装拦路的小年轻。那绿茶的家庭也是够有毒了的——要真是投毒,这家人也肯定是有问题在先吧,那个叫许凭端的,根本就不像能做坏事的人。……,我孙虔现在成以貌取人的死颜狗了。

      操,什么死颜狗,她看面相很准的!

      “他不可能。”

      “啥?不可能什么?这么信他?”,张攀阳和期明睐不是很熟,但他和许凭端很熟,许凭端不会跟别人说谎话,但许凭端会修辞手法,很俗气的。跟他说话有时候感觉在听末流网文一样,让人听起来感到完全不可理喻。怪诞不经,痴痴傻傻。又常常因为许凭端能力有限,有时听得人头大,还是理解不了他说的话。

      期明睐看着张攀阳,认真地说:“没办法跳出对他的初印象了。”

      得,俩凑一块了。就像之前张攀阳说的,他现在想给这两个人大声强调:“能不能通俗一点!”或者“不要这么庸俗到底!”,张攀阳有些暴起,“对他到底什么印象,能深刻到出不来?”

      孙虔上前,“张攀阳你是不是有病?那个男的找不到了你搁这儿冲期明睐发什么疯?”

      ……。

      张攀阳的一根神经突然被触动到——这显得我跟特么的同性恋一样!

      “那是我朋友,我当然急。”,他倏地抬起手,五指并展对向期明睐,“这位——我兄弟追了两三年了,这回最后一面是跟他期明睐。万一许凭端是受了你的影响,回去做了什么,或者!他现在失踪是在跟你赌气,那么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会算在他头上。”

      “就算许蔺夯他再怎么不待见许凭端,发生这种事情他也会找个体面的手段在你身上找回面子。”

      “哦,忘了——有宗老板和瞿叔在,你应该还会更体面点。”

      “那行,说清。”,期明睐向张攀阳走近,“我跟你说清楚,许凭端跟我发展到什么程度。”,他示意张攀阳跟上。

      “如果你恐同的话,不建议你听。”

      “……,走。”

      孙虔反应过来,“我给你们拉个局。”,不能让张攀阳觉得是 gay 在约他,即使期明睐好像真是个 gay。敏锐的觉察力告诉她,张攀阳反同——反感同性恋。

      许凭端觉得这会儿天都要塌了。

      “你他妈,我还要考大学,不想陪你去死啊!。”。铁架床被安置在不足二十平的砖瓦房里。被空气中的湿气浸蚀成软粉末的红砖,和着略微被稀释掉的臭鸡蛋的味道,充斥着整个鼻腔。冲得他脑子疼,心里直骂赛芙这个没脑子的,绑架绑到造纸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捆缚着手腕的尼龙绳勒得手阻血,手指肿胀发麻。打了一串死结绑在床头的铁杠上。

      许凭端仰面躺在铁架床上,手臂贴着耳朵,双臂伸过头顶绑在一起,这个姿势让许凭端不得不拱起腰,把肩背往下沉才不至于扭断肩关节。

      他这个姿势至少保持有四个小时,没等来赛芙。实在撑不住了,他往铁杠上反手一摸,大概是个直径两厘米的中空铁管。床面是简单的一排竹编。

      ……,幸好我有一米八一。

      他本来以为赛芙会整来个够大够结实的铁架床,实在没想到他这几年会落魄到这种境地。许凭端看了一眼斜上方的铁杠,手部用力,连着绳子在铁杠上向一旁挪动,等到了目标位置,他往一旁歪身子攒劲儿,猛地一甩腰臀,双腿就借着势给甩了出去。趁着惯性,身体完全向铁床外翻的时候,硬顶着手腕上的磨伤,呈 45度角向斜下方用力。

      ……。

      这样一来,铁床就被拉翻了,本来以为堪堪到他脚后跟的铁床,这会儿却翻了个身把许凭端给压了个严丝合缝。

      这鬼房子甚至没有打地基!没有铺水泥!它全生态,它全黄土泥!

      “这哪啊这?!赛芙洛普斯,你特么的出来啊!靠!”

      “我真够狗屎的,摊上这么个傻逼,操蛋啊!”

      “冤有头债有主,你有本事下去找佘廣报复啊!”

      其实张攀阳想跟期明睐单独谈谈,但他又不愿意和一个 possible gay 单独聊。孙虔想来想去,觉得他们俩聊的事,不管是哪一件都不能变成别人八卦的内容,带着两个人开了一茶室包间,把书包往藤椅上一放,坐到了首席的位置,两个人明明可以面对面坐,还偏偏要错开位置。孙虔觉得这俩男的的别扭劲让人觉得很不对劲啊。

      “其实我很想知道许凭端和你们出柜是怎么说的。我并不觉得他像个同性恋。”

      “……你还见过其他同性恋吗?”,凭感觉就能判断一个人取向?

      “见过。”

      “那,许凭端哪点让你觉得他不是同性恋?”

      期明睐看着张攀阳,“哪点都不像啊。”

      他意义不明地冲张攀阳笑笑,“简单的叛逆而已。”。

      那这可能还真不是。根据他对许凭端的印象,他想象不出许凭端跟他爸和他哥闹叛逆的情景。

      张攀阳和期明睐之间非常默契地停顿了三四分钟。孙虔在平板上点了几种茶饮,提交罢突然看向期明睐:“你是同吗?”

      “我觉得不是。”

      “那你有过喜欢的女孩吗?”

      “……没有。”,觉得太绝对了,他又改口:“没谈过。”

      “嘶——无性恋啊。少见。”

      张攀阳:“没谈过就是无性恋了啊?!”

      孙虔啧了一声,很是嫌弃他这种嫌弃人随便的嫌弃,她敲了敲桌面:“自古以来——心动就是很廉价的事,现在大胆又是很普遍的事。随随便便俩人看对眼了,管你是谁,基本都先谈了再说。”,她给张攀阳描了一个圈,画了鼻子和眼,“这基本上就是现在青少年恋爱现状了。”,她又强调:“只要看对眼了,就行!”

      “你看咱组长像是会被人看不上的人吗?”,孙虔向张攀阳那边靠了靠,“他不适合恋爱,不适合结婚,但他不会被人看不上。”

      仅限远观的人类。他可以给别人提供价值,但他对于自己是没有价值的。看不到他的自我,但如果你需要,他可以演给你看。

      算是强大。

      她一扭头,看到期明睐微阖着眼盯着面前的花瓶一动不动,好像在发呆。

      ——幸好、幸好他不会在意这些话。

      张攀阳想和孙虔说道说道,但和她说下去只能算是抬杠。他呼了一口气,“我是说——我去上个厕所。”

      他洗了把脸,看见镜面里的自己一脸衰相,张攀阳攥紧了拳头——不行,今天必须问出点东西来。

      从隔间出来,服务员已经上好了茶和点心。

      “昨晚上你和许凭端有什么实质的进展吗。”

      “没有,应该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他不会真的是在和你闹脾气吧。”

      “有什么用?吓唬我吗?”

      “那你对许凭端什么感觉!”,张攀阳正襟危坐,“说真话。”

      期明睐觉得这是个机会跟许凭端撇开关系。

      “初中见过一面,觉得他很有活力。高中他帮了我,觉得他很奇怪,我上了大学他跟我表白,我觉得很反感。”

      “但他表白的时候有句话说得很对,”

      “‘感情只要不言明,就有无数走向’。不是很想和他发展下去,所以我拒绝了他很多次。”

      张攀阳:“没有一点其他的感觉吗?”

      “有啊,但不知道是什么。”

      不是,这……这!这?什么意思啊?

      他镇静下来,“你能具体一点讲吗?”

      “很混乱。我一般很少想这种东西。”,期明睐这会儿拿了一个糕点,喝了一口茶,视线完全盯着眼前的盘子。

      他又突然慢下动作,双肩缓缓松懈下来,面色的紧张感完全释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难言明的失落。

      “我想我应该是很喜欢他。”

      “没有为什么,就是这三四年他偶尔会出现在我身边。注意力不知不觉就被吸引过去了。”

      “感情就是有无数走向。这可能是他喜欢的走向,那如果这样能让他开心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喜欢他。”

      靠!许凭端喜欢这个人什么啊,我靠!张攀阳有点头大,他狠劲儿地眨巴几下眼,试图从这些弯弯绕绕的话带给他的震撼中跳出来。

      “那个,我就问一下,你为什么想要让他开心?”

      期明睐静了三四秒,“因为他,帮过我啊。”

      张攀阳“啪”地放下手里的瓷杯,“你就没一点主见吗——”,

      这会儿简直坐如针毡,心如蚁噬。

      他嗖地站起来,俯视着桌案斜对面的期明睐,“许凭端不可能喜欢你这种性格的人,”,这话说得气势如虹,给孙虔吓了一跳。

      他缓了口气,“许凭端不需要你这样的回报、这样的喜欢。现在我信了他真的只是一时兴起了。”

      “再见着他,我会劝他别去骚扰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潜态生成(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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