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潜态生成（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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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硕大学建校七十年，横跨两个世纪，经历过时代大改，累负众多盛名。在外可能是略具权威的二流大学，只有就读学生知道，这是一个怪咖培植器。
只要来了，开学后三个星期能在宿舍闲着，是不可能的。期末考前半个学期能在宿舍呆着，这种情况大概率不会出现。虽然其他大学也会出现这种火热学习的势态，可是出现在一个二流大学里，催生出的反应就格外激烈。
孙虔或许不懂课堂，但她同样也不懂组长的脑回路。
明明是小组作业，在准备做讨论的时候，组长的PPT大作初成。或许有配图，但全是干货，她见这种内容的PPT还是在高中政治的考点集锦里。
但结果并不是很好。在组长完成好自己的一趴转手给其他人后，几个人聚头讨论。虽然组长的大纲内容很完整逻辑很清晰，但他们还是觉得中间很多思路他们理解不到位——至于他们为什么致力于理解组长的大纲思路，可能因为它是真的很靠谱吧。组长的甩手掌柜做得也是十分干脆，以照顾生病老母亲为由，搬出群居楼后，在校时间大大缩减，本来以为可以靠着手机交流来完成讨论，但没想到他们组长除了宅以外，还比较i。
同时她的组长还是学生会财务部门十三人中的核心人员，审批、采购、清查等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竞选任职以来深受群众信赖，学校的一众组织都离不开他的助力。所有的学校活动都会适时适当适量地收到分配资金——在他们组长没有卸任之前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她一直觉得她组长不善言辞，但莫名还觉得他良善纯白，所以在孙虔看到她组长被一个一米八几的男生堵路纠缠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冲上前抡圆了手臂。
许凭端当时只感觉自己是被苍蝇拍打中的苍蝇，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捋到一边，甚至在倒地之前，大脑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人力气真大，卧槽！”
从地上爬起来，抹掉两道鼻血。
“组长！这人谁啊，你认识吗？”
“不认识。”
孙虔了然地一挑眉，转向那个高个男生，嘁了一声，“还穿西装，小小年纪不学好，跑去卖保险啊，我组长都说了，不买！再来报警告你骚扰啊！”，转头拉着她组长就要离开。
“明睐，我当时真的只是想帮你！”，许凭端快步追了上来。
孙虔看了她组长一眼。烦躁、烦躁、还是烦躁，甚至烦躁中还带着一股煞气，但他耐力忍着。
孙虔只觉得汗乱冒心乱跳。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她只觉这个场景里，期明睐才是那个她应该害怕的人。期明睐突然站定，孙虔停下脚步看向他。
孙虔这时候脑花绽开，好奇心达顶——针对期明睐个人的疑问越来越大，她搞不懂期明睐，对于她的疑问，连一点思路都没有，但现在或许可以知道点什么。
于是她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个男人，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多余。放心听了。
讲真，她一开始就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现在听到那个西装男说“只想帮你”，哦！只道是好心办错事，过错不大，尚有一线生机。但悔改态度略差，这种时候了，不叫声哥还叫人家明睐，这是想干什么啊？明睐是这个时候能叫的吗？道个歉都不藏一下自己的上位者心态。活该组长要跟他决裂，要是有这样的朋友，她也要早早远离。
“不买保险，也不想认识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期明睐话没说完，被许凭端靠近握住了手腕。
“能不能听我说？”，许凭端垂着头，哽咽着落下几滴眼泪。
孙虔瞪着眼看向许凭端——真哭了啊？！操，组长遇上绿茶了！
“他们是我爷爷朋友的孙子，生日请了很多人，我不知道他们也来。”
“你们的事我不是很感兴趣。”，期明睐挣了下胳膊，没能挣开，“以后别逃课了。”
许凭端抬起头看他，眼睛里和着泪光，松开手，“不是逃课！我哥今天结婚，酒席没吃就出来了。”
“哦，新婚快乐。”，期明睐给孙虔递了个眼神。这种程度算是明示了，孙虔只好默契地走开。期明睐开始往校门口走。
“是我哥结婚。”，许凭端跟着走，他快要碎了一样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嗯，祝你哥新婚快乐，夫妻俩百年好合。”
“去哪里啊，吃饭吗？我也没吃欸。”
“去吃酒啊。”
“你那边也有人今天结婚啊！”
“我是说你去吃你哥的酒席，长身体呢别饿着了。”
“没事，我……”
“我有事。以后别联系，我换号了。”，期明睐走到停在路边的一辆车旁，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许凭端看着扬长而去的车，胸口好像被尾气塞住了一样。
手机振动几下，许凭端接通了电话。
“喂，满满啊，你跑哪了啊，婚宴都开始了还没见你人！”
“……不去了。”
“啥！？别别别别别啊！三思啊。你哥来这边儿了。你先往这边赶，我帮你顶一会儿。赶紧的，别磨叽。”
“大不了关几天。”
电话里另一个人抢过电话，压着声音开口道。
“你特么赶紧来！你平时乱跑也就算了，这是你哥婚宴，多少人看着，要是你没来，别人会怎么想，啊？你让你嫂子家的怎么想？这能是关几天的事吗？你别在关键时候犯浑啊，这是忠告。赶紧的来！”
许凭端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下车牌号。在路旁打了个车，到了山佳酒店。
郊山在大门口站着，看到许凭端从车上下来。第一时间想给这小王八犊子一记耳光。
“你家干餐饮的名字怎么都这么俗。”
“赶紧给我滚进去！”
跟着郊山到了二楼宴会厅，拱形穹顶下的婚宴，装潢极尽贴合某人超凡浪漫庄重的审美。
在众多衣裙风格不限和深色西服的人群中，身着缬草紫浅领缎面裙，迤迤然走在许瑞生旁边的，就是那个厉害女人。
郊山递给许凭端一只酒杯，示意他上前敬酒。
这许凭端熟啊。
但还没等许凭端走近，“诶呀，这不是小端吗？”，陈琚提着裙摆走了过来。
“也就你哥的事能让一家人聚一聚了。”，陈琚脸上满溢的笑容很能哄人。
“口红颜色很衬您啊，今天阿姨换了风格啊，漂亮的！”
“欧呦，在化妆间试了好多呢。你爸爸都没有发现我今天美得不一样了呢，欸，就说我今天吧，看到你爸爸心事重重，瑞生又忙来忙去的。还有他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都不想我担心。唉，可是他一点都不懂我……”
“我去看看吧。阿姨不要担心，不会是大事。”
“那谢谢了，我等下给你和你爸爸带点吃的进去，他这几天都没吃什么东西。”
“我哥结婚了嘛，担心是必然。”
“行吧，鋆鋆她妈妈还等着我呢。”
“嗯。他在哪个房间里。”
“呶，那个走廊第三个休息室。”
许凭端敲了敲那扇门，握着门把手，贴着门说道：“我进来了。”，打开门，刚踏进一只脚，就听见木棍碰撞木门的声响，随后木棍落地翻滚。
许凭端看着窗台边轮椅上的许蔺夯，“要是腿没残，是不是还能扔得更准点？”
许凭端拾起拐杖，坐到沙发上，离许蔺夯有一米半的距离。他用拐杖敲了敲轮椅的扶手。
“我哥结婚了你应该高兴，总比他一直呆在国外不愿意回来来的强。”
“许瑞生没考虑妥善就做决定，我是怕他后悔！”
“头婚你后悔了吗？后悔了吧。能说你是没准备妥善吗？能说是看错佘廣为人吗？”
“就事论事。”
“就事论事就是你看人不准，识人不清。既然这样就别瞎猜我嫂子为人了。适不适配这个问题以后再说。他们日子长着呢。也别给自己添堵了，你和他们不一样。”，期明睐低头摩挲着拐杖，心平气和地劝说着。
“行，不说他们。你的事，你怎么想？”
“跟我学长的……”
“你报考大学的事，你之前说过，去北京。还去吗。”
“……去。当然去。”
“还记着就行……你干出什么事，我都不意外。虽然不服管教，但你可比你哥要明白事理得多。”
许凭端轻笑一声，摊了摊手，“就当你是在夸我喽。”
“那孩子叫期明睐是吗，他跟你宗叔叔什么关系？”
“不知道。”
许蔺夯一皱眉，“他家里人呢？”
许凭端撇了撇嘴，目光飞出窗外，“嗯——没发展到这一步呢。”
“社会交际呢？”
许凭端摇了摇头。
“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敢……”
“但我知道他人好啊！”
“……”，许凭端像这样犯傻是真的很少见。可偏偏劝也不听劝，骂又骂不动。许蔺夯烦得脑袋要炸——一个两个都成了这么个样子！
“蔺夯，出来见见新郎新娘呀。”，陈琚打开门，“好了好了，小孩嘛，爱玩很正常。”，她走进去把轮椅绕过桌子推了了出去。
“小端出来吃点东西啊。山佳的甜点很不错！”
许凭端跟着走了出去，看到摆在餐盘旁的白色桔梗花，配着盘子里的奶油裱花蛋糕，只觉得甚是登对。拿出手机在镜头前比了个耶，拍了一张照片发了过去。
期明睐翻着辅导员发来的文件，看到最后一面的时候，接连弹出几条微信消息。
区频段：【图片】
区频段：【图片】
区频段：【图片】
区频段：【郊山家的奶油蛋糕，尝一尝吗？】
区频段：【现在郊山哥很忙，要不我给学长打包一份吧】
区频段：【学长住在哪啊现在？】
区频段：【图片】
区频段：【图片】
区频段：【还有好几个样式的蛋糕】
他扣上手机，摊开书回忆着文件内容开始批注。
接着手机电话铃声响起来，他看了一眼备注，接通了电话。
“喂，睐睐啊，你先应付一下许凭端这瘪犊子，行吧，我这边很忙很乱，你就回句话，叫他别来干扰我工作了，拜托拜托，改天请你喝酒。”
电话里传来许凭端的声音，“什么，你还要跟明睐哥喝酒？！这可不行！……”
“……拜托了睐睐。”
挂了电话，期明睐想了两分钟，反复删了几次，最后给许凭端发了条微信：“第二个蛋糕看起来不错。”
没过几秒钟，许凭端打来了视频电话。期明睐接通了。
“是这个吗？”
“嗯。”
“好的。它马上就会被送到你家门前！”
“嗯。”
“……学长？你是不是忘了我不知道。”
“嗯？”
“学长现在订外卖填的哪里的地址啊？”
“等你哥宴席结束，我去找你吧。”
“……好、好啊！要不…我在东区平尾桥东段等你，嗯——九点，不，八点三十的时候。我把蛋糕带过去。”
“不用带蛋糕。你去就行。”
对面挂了电话，许凭端愣了两三秒，恍着神摸了摸胸口——从心脏泵出的血细胞，胀大着往脑子里蹿。
什，什么意思啊，算是期明睐约…他…吗？
没有许凭端干扰，郊山作为婚礼策划，他觉得这次婚宴相当完美。
这份完美截止到八点半宴会结束时，许凭端当着他的面溜了出去。
“小山，那是谁跑得那么快？”，一个成熟清冷但略显疲惫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郊山一时间觉得许凭端的罪过真是罄竹难书。“是许凭端。”
他转过身看着赵鋆，“一身打扮有点小帅，是吧。最近在当舔狗，有点忙，嫂子您多体谅。”
“小孩子就该多玩玩，吃过了亏就不会玩不起了。”
郊山闭住了嘴——想追期明睐他可是注定玩不起了。一上来就选了天堑难度的攻略副本，他个情感小弱鸡真觉得靠自己学的那点成年人的糟粕就能把人骗到手吗，开什么玩笑？那是谁？那可是期明睐，当年靠自己一个人翘飞整个七中非法霸凌事业的神人。他一个只会学习只会犯浑的臭屁小子能比得过吗？作为期明睐资深唯粉他表示深切怀疑。
“那女孩她人怎么样？”
那男孩他人——“相当好！”，他决定还是先不要告诉赵鋆这件事了，毕竟她可能对许瑞生家的魔幻程度只了解过一个皮毛，一下子告诉她，明天看许瑞生不顺眼找这个理由扯个离婚证也说不定。
郊山觉得自己跟期明睐接触得多了，自己也有半点期明睐深藏不露的神韵了。周旋于这么多人中间，随便曝一个小秘密就能轰动朋友圈。
许凭端拎着蛋糕盒跑到平尾桥。远远看过去，桥头的石栏前站着一个人。车流在后面闪过，桥下的玉兰树隐约绽放着紫皮白心的花。
该说点什么呢？他想。
他走过去，期明睐看着他。
要不要吃蛋糕？——不行不行，太傻了。
他看见期明睐迟缓着张了张嘴。
要不要一起散个步？——不行，期明睐没有散步的习惯。
期明睐说完了一句话，但许凭端分了心没听清。
要不要牵个手呢，像小时候那样？——可他好像真的不记得小猫的那件事了。
许凭端看着他，耳朵完全屏蔽了声音，期明睐的眉眼在他视线里越来越清晰。
好看。看不够。
他突然伸出双手捧住期明睐的脸，猛地贴近。
两人的鼻尖轻轻碰了一下，许凭端看得到期明睐眼睛里的光点，眼瞳微微颤动，随着期明睐视线的闪躲，浓密细长的双睫轻轻翩动。
只是轻轻碰一碰。他往后退了一步。
他看见期明睐松懈下来后有点无奈的表情，突然掉下眼泪，“你不喜欢我，是吗？”
“我说的话你在听吗？”
许凭端抑制不住地哽咽着，“什么话？”
“你以后别来找我了，不止一次告诉你别来找我了。这句话很难理解吗。”
“嗯，听到了。”，许凭端感觉到眼泪交错着流下来，但他硬是保持着镇静，然后朝着风吹来的方向看去，希望能让期明睐以为是他眼睛里钻风，在他面前维护一下成熟的形象。
期明睐就这样看着他脸朝马路面无表情地流眼泪，换廖勍来人早就笑疯了。
“我们，可以，聊聊吗？”
“不行。”
“最后一次见面了，这是我最后的心愿。”，许凭端握着石栏上石狮子的头，望着涛涛江水，一脸逝者如斯的惋惜。
期明睐叹了口气，掏出手机，“……说。十点之前我要回去。”
“以前遇到有人结婚，我会想我能不能幸福，但今天我哥结婚，我想的是我敢不敢追你。”
期明睐又叹了一口气。
“……，我，我该说些什么？”，许凭端后悔没好好上文学课。
“啊？对不起啊，走神了，我老师刚刚发消息说明天要收小组作业。”
“那你要去补作业吗？”
“我也不知道他们写到哪了。”。期明睐的手机响起了语音铃声。
“喂，组长啊，我尽力了，我是真废柴。但我也真感觉老师在为难咱们，谁家法学院学生写火箭燃料知识竞赛和飞行轨道的东西啊！啧，这部分根本写不成啊！真不是我不负责任，是真的是我知识盲区！组长您多体谅啊！”
接着发过来一个PPT压缩包，点开演示完全两眼一黑的程度——期明睐写的大纲加上初中物理老师的动态PPT，甚至为了显得调性一致，还把他写的也改了。现在好了，说它垃圾，它是动态的，说它高级，它是真垃圾。
许凭端偷偷觑着期明睐，心情糟乱到一定程度，身边的人是能感觉到的。
“要不……我试试？”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潜态生成（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