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潭》白梦盛书

46、院中香

　　当上官跹看到院子内貌美的男子时，她拢了拢身前两层衣服毫不客气地走上前喊道：“怎么！你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不会骂你了！”

　　凉落祈失笑，立马轻咳两声正了正神色。在此等了许久，碰到唇上的手指有些冰凉。
　　他手指蜷了两下，随后若无其事地收入袖中：“听闻二小姐的事后在下心生敬佩。我思索许久，不知大小姐对两位是什么看法。”

　　“她？”上官跹见他坐着，立马坐到了他对面，即使心中警惕，还是撑着头回道，“她自然是支持我的。我可是她唯一的姐妹！”
　　“是吗，那大小姐一定是位好姐姐。既然如此，我先给跹姑娘把个脉吧。”

　　“随你。”看他一表斯文的样子上官跹也没再呛他，只静静把手伸过去，露出手腕。凉落祈令一旁丫鬟搭上了一干净细绢才搭上食指，垂眸细细观察。
　　稍许浮脉，气血虚弱。不如神仙脉动有力，是普通人的脉象。

　　隔着半张玉石桌，凉落祈从她身上闻到了两股不同的香气。
　　女子爱香，大户人家更甚，但这香气一浓一淡，起初他并未闻出那淡淡花香，直到视线落在她身后的置物架上。

　　凉落祈正在心里琢磨该如何引出她同上官翩性情一事才不会让她生疑，不想上官跹自己提了出来：
　　“你们口中的妖怪在一年前重伤，无意闯入我家伤了家门口的家丁，那时我和姐姐正要出门，看到此情景吓了一跳后一病不起，醒来过了好一阵子才发现性子变成如此。”

　　见凉落祈十分本分，修长的手指停留在手腕未乱动半分，加之这皮囊着实好看，上官跹不自觉抬眼多看了他几下。
　　意识到自己失神，上官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托着脸问：“我爹肯定也给你们说这件事了，所以我先告诉你。”

　　“两位关系想来十分要好。”凉落祈淡笑着收回手，点头示意后又问道，“听闻二小姐下午去了北边？可有收获？”
　　闻言上官跹警惕地把手收回，眼神向凉落祈身边的丫鬟望了一眼，丫鬟连忙摇了摇头。
　　上官跹眼神向一旁瞟去，掩唇轻咳了一声，仿佛在这下意识的动作里找回了刚刚那股自信模样：“咳咳……我是去了，我就去看了看，菜地里的菜长得很好！你问这个做什么？”

　　凉落祈静静听着，听罢点点头，又望向置物架。架子上的几排笸箩摆放得有些凌乱，另一股浓烈的香气从那里散发出来。空中起了风，明明不够凉爽，凉落祈还是瑟缩了一下。
　　突然凉落祈双肩被轻轻拍了一下，他怔了一下回头，看到了绾渡含笑的脸：“路过，怕你冷，来给你送件外袍。”

　　凉落祈感激地点点头，便看到他对着身旁的丫鬟也递过去一件：“新衣服，还请别嫌弃。”
　　丫鬟犹豫了片刻行礼伸手接过，手指相碰那瞬绾渡感觉到了那十指如冰一般凉，复不动声色地又走回凉落祈身后，为他拢了拢衣服。
　　凉落祈道了声多谢，便听到头顶的绾渡对上官跹道：“二小姐屋中摆设很是别致，夏与冬是准备倒置过一遭？”

　　上官跹看了看凉落祈身上的外衣，对绾渡怒道：“谁准你随便来我院中？来人。还不快给我赶出去？！”
　　家丁闻言唯唯诺诺在原地，其中一个道：“小姐，绾大人是老爷让来的，我们拦不了……”

　　“我刚刚经过大小姐房间，发现院中并无如此多的三脚鼎。二小姐身子虚弱，为何还要摆这么多冰还要穿这样厚重？”
　　凉落祈有意提起上官跹足有三层的衣服，后者原本怒视的神色立马不自在起来：“我喜欢……干你们什么事？这也要管？”

　　“非也。”绾渡手中又多出一件外袍，在上官跹慢慢睁大的双眼中轻笑着抖开衣服道：“刚刚从上官员外那里过来，听闻这几日二小姐屋内十分凉爽，便有备无患了几件。嗯，备的看来刚刚好。”

　　“给，给我说什么！无聊！”上官跹又坐了回去，一甩长袖没再开口，令其身旁的丫鬟添了茶水后举杯喝了起来。
　　凉落祈闻言身子抖了抖，眯眼无声笑了两下后正起神色：“二小姐，周围这冰块早些时我们也曾问过鼎中冰未融化的缘由，一直没得到回应。莫非这冰与二小姐有关？譬如……”
　　绾渡接话道：“你或许也是我们的同僚？”

　　上官跹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一声“你们胡言乱语什么”刚落，身后一声“凉大人”紧接着便传入在场人的耳中：“二小姐要吃的药我取来啦！”
　　上官跹腾地一下直起身子望向凉落祈身后，看到自家下人手中提着三副药引起身皱起眉来：“什么药？！我不吃药！”

　　“二小姐，我受上官员外所托来府中除祟，自然包括你和妖的事情。来之前我已吩咐下去为二小姐开了几副药引，这药引比较特别，你服下后便会忘记此妖，你可愿意？”
　　“什么？你到底在莫名其妙胡说什么！你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不敢把你赶出去！”上官跹气得发抖，指着两人的手指都在颤动。
　　她将茶杯使劲向桌上一放，转头就朝屋中走去：“来人！我只说一遍！送客！”

　　凉落祈起身同绾渡对视一眼，看着上官跹已经进了屋子，绾渡上前对家丁道：“我不让各位为难，只是还有些东西要查看一下，请各位给点时间。”
　　家丁们纷纷停下脚步，凉落祈连忙走去了那置物架旁的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放到鼻下。

　　凉落祈又看了看笸箩中只剩下残瓣的干花，看着绾渡身旁披着外袍的丫鬟走过去露出了凉氏微笑道：“二小姐以前用什么样的香料方便告知吗？”

　　丫鬟已在府上待了两年，一直都是默默无闻的听候差遣，今日见府上神仙大人一个见她冷递给了她外衣，一个又对自己温声细语全然没有上官二小姐的趾高气扬，这会见凉落祈离自己如此之近不自觉收了收衣袍。

　　望着门口的家丁并未留意这边，丫鬟犹豫了几番还是开了口：“大小姐曾经喜欢的正是这院中晒的九里香……虽然晒干后味道不如寻常的浓郁，但确实是大小姐以往喜欢的花香。”
　　“但是后来两人大病一场，便变成了二小姐喜欢这九里香了，对吗。”凉落祈明了地对绾渡道，“看来我的猜测不错，今日那卖菜小哥说谎了。”

　　卖菜小哥对他表现得实在太过热情，仿若急于让他相信自己说的话一样，在回复他的疑惑时也对答如流，没有片刻思考时间，这很奇怪，就像知道了他要问什么一样。
　　加上，他抢了小十说的话。

　　“天上神仙没闲到来人界聚集的地步。南山的神仙，据我所知……”
　　话语停顿间十倾曜望了眼小哥，小哥接话道：“这位大人说得是，我确实没听过北边有什么邪祟需要请神仙来除。就算有，经上官富贵重金请神这么一出，估计也都来这儿咧。”

　　他就如此确信小十要说北边没有神仙？

　　“大……大人。”丫鬟吞吞吐吐地开了口，凉落祈也不催她，但是绾渡催了她：“要不就一次性说出来？我们比较赶时间，院外的家丁也比较赶时间。”

　　绾渡说话随和，但那温和的声音听着总透出一股威严。丫鬟抖了抖，最终还是一股脑说了出来：“我，我觉得，我觉得大小姐和二小姐怪怪的……我也说不上来……就是，她们两个人，我总感觉像是互相换了身份一样。”

　　“你们没来时，二小姐是没有穿这么多衣服的……大小姐也不会勤沐浴，而且今天下午二小姐根本没有出门。”
　　凉落祈又同绾渡对视了一眼。这一眼不同于之前的了然，而是对这个丫鬟感到几分不可思议。性格大变确实匪夷所思，能在一堆人云亦云的环境中坚持己见，着实难能可贵。

　　丫鬟断断续续说了很多，绾渡侧头发现有两个家丁从墙外探过头来，打断了三人对话，一抬手对着上官跹的屋门抱了一拳振声道：“如此，我们便叨扰了。”
　　上官跹自然听见了声音，拿着九里香干花的手一顿，立马打开窗户柳眉倒竖道：“你们怎么还不走？！阿梨，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要做的事都忙完了？！”

　　见阿梨瑟缩，凉落祈上前一步也抱拳道：“近日夜间不太太平，在下怕府内再生变故，今夜开始还请二小姐不要出门。”

　　上官跹撑着窗户不以为然道：“能有什么危险？难不成你们几个神仙解决不了？真是笑话。”
　　凉落祈看了眼桌上的三副药引，心下一想张口道：“我怕那妖怪上门。”
　　上官跹睁大了一双杏眼，她忍不住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对凉落祈叫嚷：“胡说什么呢！他早就走了！”

　　“以防万一。”凉落祈只留下这一句便走出小院，上官跹梗着脑袋见两人离开，立马放下手中干花提着裙摆出了屋门。
　　见他们走远，上官跹转身就向着上官翩的屋中跑去。

　　“刚刚一行，可有解惑？”路上，绾渡和凉落祈并排走着，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扯了两根快枯死的长树枝，宛如在南村后山上时一样。
　　凉落祈并不想隐瞒什么，捏着下巴抬头望天期间在心中简单梳理一番便对他道：
　　“上官姐妹不是上官姐妹。上官翩极有可能有灵力。我只是在想上官翩和山鬼会不会有联系，那卖菜小哥又为什么帮上官翩说谎。”

　　“你已托十兄去北边小哥家查看，山鬼一事等妖王解决后见一面便可得知。两个都不是问题，很快就会迎刃而解了。”
　　绾渡温声说着，手也未闲住，编出来的东西已有了一个雏形。

　　凉落祈多看了几眼，想起来上山时因为太困睡了过去以至于到最后也不知道他编的是什么，于是没忍住问道：“这是？”
　　在绾渡编好最后一点时，他将那编织物递到了凉落祈面前回道：“喏。”

　　“……嗯，狼……兔子？”凉落祈接过，望着手心中还没小半个拳头大的小东西拿到了眼前仔细观察道，“有两颗牙，看着有些凶。”
　　树枝上有些许新芽，其中两个正好当眼睛，眼睛下面两个当了牙齿。这头顶上的两只耳朵实在太长，不然凉落祈看到这牙齿一瞬间也不会误认成狼。

　　“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