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潭》白梦盛书

18、两神殿

　　那神仙立马低下头去，凉落祈收了目光垂眸道：“在下略懂一些卦术，也是看到了诸位的卦象才发现的。且碎了魂的神兽灵力不可能如此浓郁，故推测大家卜错了方向。”

　　说着他抬起头来扫视着面前每一张脸：“我请问各位是如何以为灵力浓郁是碎魂发出的？帝师告知？”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面面相觑道：“对啊，谁把我们引过来的？”“帝师可没说过碎了魂的神兽有灵力啊。”“当时是谁先说这边有灵力来着？”

　　仿佛失忆般，人群中的领头人偏偏此时全都想不起来，那扛招魂旗的对凉落祈道：“前面我不知晓，但后来确实是我误以为那灰色灵气是碎魂的灵力，便冲去了，我在此向各位道歉！”

　　“还得是堕落凶兽啊，呼出的风都是有灵力的，难怪我点指化风都没用。”
　　衡雾寻看着自己的手指忧伤地开口，后将手收回他对着众人道：“那凶兽已死，凉兄也平安无事，各位便回去吧，若帝师问及如实禀告便是。”
　　“既如此我就先告退了。”“那我也走了。”“散了散了，今日这事真是奇了怪了。”……

　　三人也未再作停留，怀揣着各种疑点继续北去。
　　衡雾寻到底没忍住，想看看凉落祈的负雪弓，但没明说，只是小提一嘴：“啊，凉兄你收好负雪弓了吧？”
　　付逍见状马上就想蹭到凉落祈身边，衡雾寻见计谋得逞一手把他脑袋连人推到一边马上搂住凉落祈：“咱不给他看，他抢怎么办，来来来，我们一起研究研究……”
　　凉落祈看着衡雾寻那双爪子样的手微笑道：“嗯…衡兄不会也想抢吧？”
　　衡雾寻撒开付逍立马将栖衡嘴前一放：“啊哈哈，哪能啊哈哈……”

　　凉落祈好笑的摇摇头，将手一摊。负雪化形于手心之上供两人随意观看。弓状时的负雪边缘还是圆润的，在他伸出另一手握住一边用力一拽变成刃后却是锋利无比。
　　对沧迭近处施展星河刃时他并没有太大感觉，只觉手中腾出一股热气，弯刃握在手中不注入灵力时没有一点重量。

　　若不是他眼看着将外刃内转，自己或许都不知道自己转了刃。且当时他的处境很是危险，完全没有心思去研究这星河刃。
　　既然衡雾寻和付逍都想一观负雪星河，他正好可趁此机会一起一观。

　　这样想着凉落祈招呼付逍：“付兄，不介意的话来比划比划？”
　　“好好！”付逍系好衣服连忙应下，退出好几步远抬起胳膊将手搭在身后的剑柄上，“我要赢了你这宝贝让给我怎么样？”
　　凉落祈漫不经心地掂了掂双手中的星河刃，骤然握紧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小心啦付兄——”

　　“我靠凉兄你犯规吧？！”付逍连忙抽出大剑一挡，还是被双刃震得后退好几步。那星河刃极其轻薄，却竟能将付逍的大剑震的嗡鸣数声。凉落祈心觉他也就用了六成的力气，手中刃与付逍的云澹水悠空横楼碰撞上去没有一丝一毫的损坏。

　　两人拉开距离，这次凉落祈向星河刃中注入了灵力，一个跃步再次冲向付逍。付逍单手执剑另一手运灵，大剑竟是脱手而去，同凉落祈隔空劈来。
　　凉落祈旋身躲过，足尖点在其剑背上蹲身直直向下刺去。他发现只要注入了灵力，他完全不用看星河刃的内刃冲向何处，刃与灵力融为一体，他就可运用自如。

　　凉落祈落了地，刚想收手付逍就手握大剑挥过来，大剑在他肩头一侧堪堪停下，呼出的剑气冲破了其后地面，割出一道深深的划痕。
　　凉落祈长发被余风震的四下飞扬，发缝中露出的双瞳凉薄而轻蔑。

　　付逍看的一愣，面前人静静立着，星河刃在他手中似乎在慢慢变直，凝成了剑的形状。付逍看的心惊，拿剑的手微不可察地一抖，剑刃向凉落祈肩上靠近了一分。
　　也是这时，那剑又变回了刃，扬起的青丝落下后，凉落祈突然动手理了理额前散发对付逍道：“嗯？付兄真打呀？”

　　“我赢了～”沉默了一瞬付逍厚脸皮地开口，反正是凉落祈犯规在先，他说什么也得拿过这宝贝。
　　衡雾寻走过来，折扇在大剑上敲了两敲示意快把大剑挪开：“要点脸了啊付兄，凉兄就没答应你。”
　　凉落祈伸出手将两把星河刃的剑柄对一起，那神情温和自然，已然没了刚刚冷漠的模样。

　　双刃神奇地融合后恢复成了负雪弓时冷冷清清的精致模样，凉落祈抬起握弓的手给付逍看：“不好意思了付兄，看还是可以的，收就做不到了。它，嗯，强行认主了，死主。”
　　指根处的白色纹案和之前那人界女子的一样，只是在凉落祈手指上多了一圈血线。

　　付逍连眨了好几次眼不肯相信这个事实：“我靠，谁给它的勇气？！”
　　“要不要拿拿看？”凉落祈摊开手。谁知付逍手刚伸过去，负雪就向凉落祈的方向挪动一分。付逍再一试，它又挪动一分，付逍想出其不意地直接握在手里，刚出手，负雪“腾”地一下立起，立在凉落祈的肩头上嗡鸣作响，似乎是对付逍说不出的……嫌弃。
　　付逍：“……”

　　衡雾寻在一旁一边看着付逍吃瘪的模样快笑岔了气，一边庆幸自己没有要强行去拿负雪看。
　　笑够了的衡雾寻擦擦眼泪，瞅着负雪乐道：“真是很通灵的法宝。”
　　付逍摸了摸自己的大剑，叹了口气：“哎，还是你好啊，好兄弟。”而这时云澹水悠空横楼也不干了，动了两下从付逍手中脱离，自己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付逍：“？”

　　回去路上付逍吸着烟杆郁闷地吐着烟圈，凉落祈欲言又止好几次后还是开了口：“付兄少抽烟啊。”
　　衡雾寻挥了挥付逍吐出的烟雾，没有什么味道但扰到他同凉落祈说话：“凉兄有所不知，他这个烟草，治戒烟的。”

　　“啊？”凉落祈越发怀疑自己不是个和他们同处一屋下的神仙。

　　“这是黑茶味的，还有水蜜桃味的，野猪肉味的也有，祈兄要不要来一支？”檀褐色玛瑙制成的水烟管向个长柄小勺，付逍再次吐出两个烟圈后两指捏着斗柄将其挪到凉落祈面前。
　　凉落祈脑门上挂着一滴汗，双手推了回去回绝道：“不了，多谢。”

　　北方云雾缭绕，抬头便可看到天界帝师殿。帝师殿后方有一片很大的雨林，这雾气便是雨林中排出来的水雾。
　　帝师殿悬在众殿之上，有云梯相连，他注意到殿旁有一座小宫殿，若非仰视，那宫殿位置确实难以寻到。

　　到了地方凉落祈才发现付逍和衡雾寻两殿是靠着的。只不过……
　　“我们邻里，有空多来玩儿啊！”衡雾寻摇着折扇向前走了两步站到门边，对着面前的两座截然不同样貌的宫殿发出邀请。

　　凉落祈左手边的宫殿无不透露着华丽，墙上的图案也是风水画，殿外两个直挺挺的侍卫身着的铠甲也为这宫殿增添了一分古战场的沉寂。
　　匾额上璀璨夺目两个大字百战，屋檐边上挂的灯盏正轻轻摇曳，似乎又给这暗沉的墙壁添加几分柔情媚骨。

　　“白虎……乱……是……白战……白虎……除……”
　　耳边蓦地响起了小孩子的嬉闹声，凉落祈目光落到门中，似乎看到了深冬时节大雪纷飞时，一条街道上几个孩子提着灯笼穿着鲜艳的衣服跑来跑去。

　　那灯笼同这檐角上挂的样式相仿，是不曾见过的样子。小孩们一边欢呼着下雪了，一边唱着童谣哈哈大笑地跑远。晃过神来他已经愣在原地好一会，听他们口中唱的好像是“白战”，于是他忍不住开口重复了一遍：“白战？”
　　原本在殿门口招呼自己的衡雾寻都站到自己身旁了，凉落祈再次抬头看了眼那百战门匾，叹道：“本应是百战啊。”

　　“哈哈哈哈哈哈，”衡雾寻指着这金灿灿的匾额哈哈大笑道，“人界传言出：白虎不除乱，百战是白战。凉兄在人界百年，看来也有所耳闻。”
　　“啊，我想是因为除乱时间都在晚上吧？”凉落祈道破玄机，“我不……人界传言，算不得数的，衡兄不要放在心上。”
　　衡雾寻闻言热泪盈眶道：“凉兄凉兄凉兄！还是你懂我！”

　　被衡雾寻感激涕零着晃着身体，凉落祈顺道望向了右边。右手旁，这宫殿似乎不是宫殿，破破烂烂的……更像是临时随意拼凑起的寺庙……
　　凉落祈绝不是有意说寺庙破破烂烂，而是这形状着实似人界庙堂，还不是贡拜用的，更像是祭奠用的，明眼一看，白花花的涂料标明三个大字“逍遥庙”配合着殿外这张牙舞爪的四匹白色绸缎像是在招魂一样，确实很……

　　嗯，大概，凉落祈一眼就能分出哪个是付逍的家哪个是白虎的家了……

　　“诶——凉兄这是被我家的霸气震惊到了？”付逍懒懒散散扛着大剑向那“寺庙”走去，边走边道，“别见外，以后随意来就是！门口我看谁敢拦你？”
　　凉落祈微笑直截了当道：“付兄是根本没雇人来看守家门吧？”
　　衡雾寻道：“不，天界派发的守卫他养不起，把人家直接逼走了。”

　　“喂喂，知而不言行不行了？想打架啊？”付逍一脸窘迫，嘴角都拉到脖子根了，但还是叉着腰在门口招呼：“有空来玩儿啊凉兄！那我里面还是看着顺眼的……嗯，明明还不错……”

　　后面一句付逍小声嘟囔着转过身向屋里看去，总结出这么个结论。付逍三十多岁，在人界已是大叔的年纪，凉落祈想着上了年纪的人也是有趣得很，就笑了起来，笑到一半忽然想起来自己也是“上了年纪的人”的其中之一了，只得手指挠了挠脸颊然后抬起小臂同付逍挥了下手：“好的。”

　　“到时候也不用带啥，买两瓶好酒就行！”屋里的付逍声音渐渐远去。
　　凉落祈的手还在举着：“嗯，好。”
　　衡雾寻目瞪结舌地望向凉落祈：“？”
　　付逍如此不要脸你还惯着？

　　凉落祈放下了手双手揣入袖中慢慢道：“嗯……付兄生活也是不容易啊。”
　　“不容易个屁。”

　　衡雾寻忽然想起了当初自己一时好奇这飞升上来的凡人是个什么模样便热情地邀请他把宫殿建在自己的旁边，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大概是虎眼看错了人，没想到这人神能这么厚脸皮，吃的蹭他的喝的蹭他的有事儿没事儿去他殿里睡个地板……
　　以至于那段时间付逍给他造成一种先入为主的错觉——人界的凡人都这么厚脸皮。

　　直到他跟着付逍偷偷溜去人界买酒，才认清凡人还是那些凡人，厚脸皮的就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