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性虫族爱情故事》宁哉休

2、第 2 章

　　枪声响起，白瓷盘上的培根被切割，黑玉兰树的花又开了几朵，黄铜房门开合，C区主管谄媚笑着，他身后跟着洗净面容，穿着一身黑色西服的苍蓝色眼睛雌虫。
　　“你们奴隶营还真是准时。”诺厄说着，用刀叉叉起金黄焦脆的培根，银色刀叉衬得手指愈发修长，他浅笑着，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主管落在自己手腕上贪婪大胆的眼神。
　　“为您这样高贵的雄虫服务，当然得准时。这是您昨天指定的雌虫，他的名字是45。”主管躬身，他手上攥着根黑色链子，一使劲，身后的雌虫必然会不受控制地被牵引上前，可45仍旧站在原地，只有脖子上越发凸出的青筋彰显着主管手劲之强。
　　“这，您看……”主管尬笑，手上越发用力，可45依旧纹丝不动，黑色西装把他包装得像个罕见的铁制礼盒，那双苍蓝色的眼睛是礼品盒上镶嵌着的宝石。
　　诺厄的眼光越发玩味起来，等到欣赏够了主管狼狈的神色，他才放下刀叉，用一旁的丝绸手帕擦擦嘴，轻描淡写地说：“就让他待在原地吧，这个距离刚好让我看清他的眼睛。”
　　主管这才松了口气，他从星环里取出一个透明玻璃盒，里面是高塔为了防止保镖暴起，保证其忠心的种种小工具。
　　天蓝色遥控器控制雌虫脖颈细黑丝带，红色按钮释放电流，白色按钮释放剧毒；奶黄色手枪是当前联邦针对雄虫特制的微型手枪，一枪足以击穿B级雌虫最坚硬的额骨；粉色平板不具有任何杀伤力，但可以让雄虫借助植入到雌虫皮肤下的芯片随时观察他的位置及各项基本生理活动；橘黄色的刀……
　　主管一一介绍过去，介绍完最后一个工具，他取下连接在雌虫手腕上的黑色链子，放在诺厄用餐的宫廷风小桌上，这是高塔交接奴隶的最后一步，以黑链象征着雌虫所有权的转移。
　　诺厄没有对链子投入半分眼光，他只是等主管介绍完，慢悠悠地问：“你说他会为我做任何事吗？”
　　“当然，阁下。我们C区的奴隶质量一向有保证。”主管迫不及待地回答。
　　“那你呢？”诺厄问站在原地不动的45。
　　“我会努力。”这个雌虫的声音一如他的外貌，低沉沙哑，好像喉咙里有砂粒在被他缓缓磨碎。
　　“你这贱虫，活该吃虫屎的废物！我之前教过你什么！你……”主管没有骂完，因为更大的惊诧堵住了他的嘴——“那如果我要你现在冲这个虫的左眼打一枪呢？”
　　雌虫没有说话，他只是以诺厄完全看不清的速度掏出了别在腰间的手枪，随后把一颗弗斯特子弹精准射进主管的左眼眶。
　　弗斯特子弹是当前灰星上层最喜欢的子弹，重量小，价格低，它进入□□后立马爆炸释放出蛇毒的效果让它在审讯室内也颇有“美名”。高塔为弗斯特子弹选择的是坡衣蛇毒，坡衣蛇是灰星的特产，它的蛇毒并不在剧毒行列，但却会给周围受伤的肌体、骨骼乃至神经带来难以忍受的瘙痒。曾有虫针对坡衣蛇毒的特性做过具体实验，他在实验对象的手腕上划出一个小伤口，涂满0.5ml的蛇毒，最后实验以实验对象彻底砍断手腕告终。当然，这样的实验也只能在灰星进行。
　　主管只感觉被子弹射中的眼眶里仿若有无数只蚂蚁攀爬，极致的疼痛和痒意让他想立刻往面前这个亚雌养的婊子捅几个洞出来，或者把他的手腕硬生生撕下来，可他什么都不能做。雄虫是高塔最为昂贵的藏品，任何对于雄虫的冒犯都是大罪。
　　他甚至还不能走，因为雄虫还没有允许他的离去！
　　“如果管不住眼睛，那就别要了。”诺厄轻声说，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在特定的角度下呈现出一种神秘的深绿色，“再有下次，我相信C区就非你不可。”
　　“我，我知道了，阁下。”主管捂着自己流血的瞳孔，笑容因为痛苦而扭曲，“感谢您放我一马。”
　　“滚吧。”雄虫大发慈悲地说。

　　又是沉重的关门声，主管飞似的跑了，雌虫凝视着雄虫的笑容，突然说：“你自己也可以下手。”
　　诺厄眨眨眼睛，疑惑地哼了一声，做作地表达自己的不解。
　　“你的刀叉不是刀叉。”45解释，“我会辨认枪械，你的刀叉比标准刀叉长3.4cm，这是第三代变形枪械。你可以自己开枪的。”最后一句话里有着淡淡的疑惑，这个已经在奴隶营待了数月的雌虫显然不明白——明明雄虫可以自己下手，为什么要让自己来？他就不怕自己背叛吗？
　　“因为这是给你的礼物。”
　　“礼物？”45是真的搞不懂雄虫了，奴隶营习惯将所有的惩罚称作礼物。
　　“对，礼物。”雄虫招招手，示意45上前，他轻轻抚摸雌虫略显粗糙的脸颊，说“你看，那个主管这么折磨你，你是不是很想杀了他？”
　　45点头。
　　“那我现在让你开枪射他的眼睛，你开不开心？”
　　45想了一会儿，没有点头。在他看来，杀掉主管才是真的开心，射他一只眼只能算半份开心，半份开心不算开心了。
　　诺厄猜出雌虫沉默的原因，问他：“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死亡更恐怖的事情了？”
　　当然。雌虫毫不犹豫地点头。死亡是一切的终结和终点，一旦闭上双眼，希望就此断绝。
　　“可是对于有些虫不是的。有些虫宁愿死，也不愿放弃一些东西。就比如那个恶心的主管，比起死亡，他更恐惧手里权力的流失，一旦他手上没权，他的敌虫会让他生不如死的。所以你说，比起一枪杀死他，打掉他一只眼，让他生不如死，是不是更好啊？”
　　45犹豫了一会儿，点头。他不知道主管是否最为恐惧权力的流失，可是雄虫的理论很有趣，他是为了这个点头的。
　　“所以这为什么不是礼物呢？礼物，就是可以让你开心的东西啊！”
　　“原来，这就是礼物吗？”45喃喃自语，很快，他又反应过来，“但你自己也很讨厌他。”雌虫的那几句话他不是没听到。
　　“因为礼物的获得需要代价。”雄虫把诡异的理解告诉雌虫，“你替我做事，就是你付出的代价。我让你快乐，就是我给你的礼物。”
　　“那我以后还会有吗？”雌虫的音量升高，眼睛因为兴奋和期盼而闪闪发亮，他的眼睛里真的有一片天空。
　　“当然。”诺厄被眼前雌虫展露的单纯打动了，笑容愈发真心，“只要你以后，一直帮我做事，我就会给你源源不断的礼物。不过现在，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需要换个名字。”
　　“45不行吗？”45问，45是他在奴隶营的编号。
　　“当然不行。”诺厄摇头，“45只是你的代号，奴隶营有很多个45，可只有一个你。姓名才是让你真正独一无二的存在。你有想要的名字吗？”
　　出乎诺厄意料之外的，雌虫犹豫很久，才选定了自己的新名字，“我可以叫维克多吗？”
　　“那就叫维克多，这真是一个了不得的名字啊！”诺厄赞扬，他不问雌虫选择这个名字的原因，只是给予自己真挚的祝福，“那愿你可以如你的名字一样，永远胜利，永不失败。”

　　手上的星环嗡嗡响起，智能系统告知主人有陌生虫在门边等候，诺厄同意打开，45，不，是维克多退至雄虫身后，他不着痕迹地拂过腰间，手枪上象征启动的红光陡然暗淡，并且在随后转换为待机状态的绿光。
　　在维克多原本的规划里，当那个该死的主管把他带到雄虫面前时，他将会用高塔的手枪杀死主管和雄虫，然后趁机潜逃，诺厄房间后面的悬崖将会是一个潜伏的好地方。
　　雄虫对于高塔是很珍贵，可高塔估计最多也只会为其花上一周搜罗凶手，一旦搜不到，高塔自会放弃，将时间和精力放在更能产生利益的地方。到了那时，他就可以自由了。
　　他在奴隶营被当成狗，又怎么可能会对奴隶营所属的高塔有什么好感呢？
　　可当雄虫命令自己开枪时，维克多突然改变了主意。

　　诺厄没有去管维克多接下来在想什么，他说声“开门”，黄铜门自动打开，一名穿着高塔制服的侍应生正站在门边，见到门开，他弯腰鞠躬，诉说自己的来意：“阁下，布朗宁·温德尔先生十分后悔对您的冒昧，为了表达歉意，他委托自己的手下给您送来一份礼物。”
　　布朗宁·温德尔，他名下的势力占了灰星器官贩卖市场的三成，昨天诺厄收到的蓝宝石里就有一块是他送的。
　　诺厄使了个颜色，身后的维克多会意上前，接过侍应生手里的画卷，自然地放在诺厄左手边。这一举动换来了侍应生疑惑的目光。
　　众所周知，雄虫诺厄是个天生的右利手。
　　“让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可以作为布朗宁的道歉礼。”诺厄略微别扭的用右手打开画卷。
　　一副普普通通的油墨画，技术粗糙，用色过重，却依旧未能遮掩画中虫的美貌。
　　诺厄垂下眼，沉默了好久，才吐出一句：“替我谢谢布朗宁先生，我已经原谅他的冒犯了。”他的左手不自知地揉搓掌心下的毛绒毯子，直至维克多用手按住他的肩膀，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把毯子上好大一块绒给撕下来了。
　　深红色的绒线像是一条条已经凝固的血痕，诺厄恍惚间以为自己又一次满手血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