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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平等 ...


  •   王守田话音刚落,身后的两个小弟便配合地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群中也不时传来几声压抑着的轻笑。

      廉忻怒火中烧,正要上前理论,却被杜仲一把拉住。

      杜仲给他一个眼神,并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被杜仲微凉的手一拉,廉忻胸中的怒火好似被冷水一浇,顿时熄了个透。

      廉忻的举动还是被王守田看在眼里。

      王守田虽然个子不高,却仗着自己老爹是当地一富,成天仰着鼻孔看人。

      他摇着那把只有七寸的小折扇,两步走到杜仲的面前,眼神却微微瞟了廉忻一眼,语气轻蔑道:“我跟你主子说话,有你什么事?杜仲,你们杜家的下人连规矩都没学好,便能跟主子一起来听学吗?“

      然后好似想到什么一般,嗤笑一声,又问道:“说得也是啊,他这能学得会吗?”

      廉忻心中的怒火又被王守田的三言两语点燃,可由于杜仲的态度,他怕刚来就招惹是非给杜仲添了麻烦,只得强行将怒火压制。

      可廉忻毕竟还是小孩子,没憋一会,他的脸便憋红了。

      杜仲语气如常道:“这里没有什么主子和下人。大家一同在此听学,便是同修,无论是出身还是地位都是平等的。”

      “哈哈!”王守田对他所言感到不可思议。他不可置信看向杜仲,对他道:“平等?这词说出来你信吗?不过是这学堂给你们造成的错觉罢了。一旦听学结束,回到家中,这个被拿来粉饰的词语便荡然无存了,回到你的观枫阁,他不也得乖乖叫你一声少爷吗?”

      说着,还拿下巴朝廉忻的方向指了指。

      廉忻被他的话激得一个激灵,他心中突然冒出许多冗杂的念头,但却又好像什么也没在想。

      杜仲却面不改色道:“我从未让廉忻这样称呼我。无论在何时何地,我只让他唤我为师兄。”
      这时,□□丰站在了门外,钟声响不过三下,他定是会准时踏入教室的。

      王守田收了折扇,转过身去,轻蔑道:“杜仲,这话你说出来,最好你自己是真的信了。哈哈哈,平等……今天真是听到了一件极好笑的事。”

      在低沉的钟声中,王守田摇着扇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杜仲的课业素来不错,即使一边照顾母亲一边辅导廉忻温习功课,自己的课业却一点也未落下。

      自从廉忻对他寸步不离,对王守田等人严加防范以后,他们恶少三人组再也没能在杜仲的课业上动什么手脚,□□丰对杜仲上交的课业十分满意。

      几次课堂的测试后,杜仲发现廉忻在课业上有些跟不上进度。

      面对杜仲的询问,廉忻起初有些支支吾吾。毕竟他基础太差,即使每日挑灯夜读,依然是有许多弄不明白的地方,而又不好意思总去麻烦杜仲解惑。

      不明白的东西一堂课一堂课地堆积下来,终于在课堂测试时出现了爆发。

      回观枫叶阁的路上廉忻一直闷闷不乐。沉默的跟在杜仲身后。

      杜仲在前方突然开口道:“最近医馆那边给母亲换了治疗的方子,她情况稳定了许多,也多亏了他们,我最近可以空余出更多的时间用来温习功课了。明日开始你便到书房来同我一起学习吧,若是有不懂的你就问我。如果我也不明白我们明日去听学时再请教先生。”

      廉忻大喜过望,他没想到自己可以因祸得福,得到了杜仲的亲自指导。

      杜仲了解情况后便让廉忻无需再搭手照顾枫香夫人,专注在自己的学业上。

      接下去的几日,两人同吃同住。在书房内,杜仲监督廉忻完成课业,再为他批改,指出存在的问题。
      有时候看到廉忻学得累了,杜仲便嘱咐刘姨送来茶点,小憩片刻后又继续埋头苦学。待廉忻能感悟理解透彻课堂上学过的学识,才能结束补习,而后杜仲与廉忻便各自回房休息。

      这日,杜仲将廉忻课业上一知半解的问题一一列好后,将纸张递给廉忻。

      廉忻接过以后,仔细看了好久。

      杜仲却突然开口道:“廉忻,你年岁还小,我母亲的事情你别太放在心上,交给刘姨就好。既然允了你与我同去听学,就应专注学业,到时学有所成,才真的是对金宗和百姓有所帮助,万万不可为旁的事情分心。“

      廉忻内心充满了感激,点头道:“嗯,师兄,我知道了。我会努力跟上进度的。”

      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两人的成绩都得到了明显的提高。
      再次课堂测试时,两人的成绩都超过了王守田,□□丰更是少有的在课堂上公开表扬了两人。

      殊不知这一举动,令得王守田为首的恶少三人组心生不满,他们又开始在心中酝酿起自己的邪恶整人计划。

      两人回到院子时,只见刘姨泡好了茶,茶桌上还放着一个精致的漆盒。

      刘寄奴见到二人回来,惊喜唤道:“三少爷!阿廉!你们可回来了。今日瑞香姑娘和梦花姑娘来观枫阁探望了夫人,还带了点心给您!”

      “两位先生回来了?”杜仲闻言,也感到惊喜,语气都带上了些欣快。

      廉忻不认识这两人,问道:“师兄,她们是谁?是哪里的先生?”

      杜仲拉过廉忻在茶桌旁坐下,并吩咐刘姨把点心也拿一份上去给自己的母亲。

      然后杜仲便拿起茶杯给廉忻倒上一杯热茶,又打开漆盒让廉忻自己挑选自己喜欢的点心。

      “穆绵夫人嫁到金宗的时候,她们二人也追随夫人,从木宗来到了金宗。”

      廉忻知道杜仲口中提到的穆绵夫人,正是大天下的女主人,宗主明媒正娶的夫人。

      杜仲又解释道:“两位姐姐虽然表面上是大夫人的侍女,实则是大夫人在木宗结识的同好。俩人都擅长音律,在大天下负责教授音律的课程,身份上也是大天下的授业先生。她们二人焦不离孟,形影不离,经常外出游历,帮助大夫人编撰有关各地动植物的图谱,所以在大天下见不着她们也是常有的事。”

      廉忻有些惊喜道:“师兄,你说的图谱,就是生辰宴的第二天,你带我去书房看的那些吗?原来那竟是大夫人所作。”

      “嗯,应该说是她们三人共同完成的。”

      “听师兄这么说,我感觉两位先生是奇女子呢,有机会能见一见就好了……”廉忻边吃着桃酥一边喃喃自语道。

      杜仲将盘中的荷花酥切成两半,将一半分给廉忻。说道:“待我们开修习音律的课程,便可以见到她们了。瑞香师父琴艺极佳,虽为人严厉,但俗话说名师出高徒,若是她们看好你,肯收你为徒,没准你也能成为一名高手。”

      “琴艺……”廉忻突然感到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他抬手揉了揉。

      杜仲见他不适,忙关切问道:“廉忻,你怎么了?头疼吗?”

      “嗯……有点。”廉忻语气有些不确定:“师兄,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杜仲一听,问他:“嗯?什么事?”

      廉忻当初是在一场海难中幸运存活下来的。

      而他的家人,则没有这样幸运了。

      由于他年纪太小,又受了刺激,许多事情他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地被渔村的渔民救起,又浑浑噩噩地离开了渔村,跟随者一群流民四处流浪。

      再后来,他便来到了钱来镇。

      廉忻只能记起自己的名字,连自己从哪来的,都想不起来。

      杜仲一听他说想起了什么,就赶紧询问,希望能得到一些有关廉忻身世的消息。

      可廉忻只结结巴巴说道:“我,我好像……记得我娘,她会弹琴。从前,她好像曾经在一个大房子里……弹过很多次琴给我听。”

      这事说出来谁会信?乐器这样的东西,寻常人家的女子是根本没有能力学的。

      若廉忻说自己的母亲会弹琴,说明他原本定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可杜仲会信,他第一次带廉忻到大天下的藏书阁翻看图册时,便惊奇地发现廉忻竟然识字。

      原本他只想着给对方看一些图片,好解他心中的无聊,也打发一下时间。可廉忻能看懂一些汉字的事情,着实让他感到震惊。

      也正因为如此,杜仲才会下定决心帮助廉忻,让他重新回到课堂上,没准哪一天,他也能回到自己的家里。

      杜仲惊喜道:“若真是如此,咱们明日便去找瑞香姐姐看看吧。让她为你弹奏一些曲子,看看你还能不能想起更多事情来。”

      廉忻拨浪鼓似的点点头。他知道这样的事情,错过以后可能便再也不会有机会了。自己能勉强回想起母亲弹奏的曲子的一些调子,若是能根据这些事情找回些记忆,或者找到一些有关自己身世的线索,那就是天大的幸事。

      杜仲将茶杯放下,对廉忻道:“廉忻,你先慢慢吃,我去看看母亲。”

      “嗯,师兄,你去吧。”

      观枫阁二楼。

      一位愁眉啼妆,面容憔悴的妇人无力地倚在窗边,她神情呆滞,眼神似乎并未聚焦,只是无神地盯着远处,口中低低哼着断断续续的小曲。脚边放着一碟吃了一半的点心。

      杜仲拿着自己的课业前来请安:“母亲,今日韩先生在课堂上表扬了我的作业。”

      他走上前去,蹲下身来,恭恭敬敬把一卷宣纸递给枫香。
      枫香听到他的话后,口中的歌声停了下来,僵硬地转过头来看着他。

      杜仲又说道:“韩先生称赞我最近课业进步了不少。”手上还是维持着递物的姿势。

      枫香却一把将他的手一推,那卷宣纸轻轻掉落在地,好似一片红叶,悄无声息。

      “进步……?你得了第一吗?”枫香问道。

      杜仲声音低低,如实道:“不是第一,不过……”

      他话还未说完,枫香便抢着说道:“这不是你应该的吗?不过是有进步而已,你是来我这里讨奖励的吗?”

      同样的话,杜仲好似听了千百遍,可再一次听到,他的内心还是忍不住被枫香的话语刺伤。

      他辩解道:“并不是讨赏,只是在同母亲汇报课业的情况。”

      话音刚落,他领口一紧,枫香一把将他扯了过来,咬牙切齿道:“若是你能再优秀一点……比那个女人的儿子还要优秀!你的亲生父亲……他一定会来见我们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见她情况不对,杜仲忙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父亲……父亲他只是太忙了,这段时间他几乎没有在大天下出现过。”

      枫香却用力将杜仲一推,杜仲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枫香摇摇晃晃站起来骂道:“谁让你叫杜嵩父亲的!?是谁教你的!是不是那个女人!是她让你这样叫的吗!?”

      杜仲面上有些震惊,疑惑道:“杜……杜宗主,他……不是我的父亲吗?”

      枫香闻言后,瞪大了眼睛,身体一僵,似乎整个人都被定住了。

      未过多久,她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见到杜仲还坐在地上,她忙小步跑过去一把抱住杜仲,声泪俱下:“对不起……!对不起!娘是不是,又打了你?孩子……对不起!你是不是很疼,娘对不起你!“

      见她哭到浑身颤抖,杜仲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枫香的肩背,反过来安慰道:“娘,没事,您没有打我,只是我没站稳,自己摔倒了。”

      不知过了多久,杜仲感觉怀中人的啜泣声渐渐低了下去。

      直到枫香夫人呼吸均匀,在杜仲的肩上沉沉睡去,杜仲才唤来刘姨,两人一起将她搬回床上。

      杜仲不知道的是,直到他下楼前,廉忻一直在楼梯间静静坐着,听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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