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随》愁似湘江日夜潮

4、第 4 章

　　没多久，两人结伴来到了目的地。
　　饭店位于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路上，店面不算大，生意相对于这个体量而言却称得上火爆，内部摆设十分干净整齐。
　　正对大门处的收银台上摆放着一尊身着红袍的财神塑像，笑容和蔼地迎接每一位光临的食客。
　　后厨里烹制食材的忙碌响动，各色菜肴的诱人香气，交织充斥在饭店正厅中。
　　杨淞晨抽动鼻翼，一脸认真地分析起后厨飘出的阵阵香气，貌似还真能品出传说中美食的一点影子。
　　隐约间好像还能听见肚子里的馋虫哇哇大叫。
　　对于时时刻刻捂紧钱袋子的他来说，但凡下馆子随便点几个菜都算珍馐。
　　鹿治鑫刚进门就锁定一张空桌子，示意杨淞晨去那边就座。
　　杨淞晨点头，来到餐桌旁刚拉出椅子坐下，餐桌是抛光白色亚克力材质，清晰地能倒影出他的每根头发。
　　忽然他看见鹿治鑫抓着卫生纸的白皙小手伸到他面前。
　　鹿治鑫还是嫌桌面不干净，抽出桌上的纸巾认真擦拭，擦完自己这边后接着擦将杨淞晨前方的区域细细擦拭。
　　“不用擦了，你太客气了。”杨淞晨抬起略带惊讶的脸，不好意思地摆手，“我自己来吧。”
　　鹿治鑫笑笑，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下：“没关系的啦，我就是顺便擦一下，举手之劳。”
　　“谢谢。”见实在拗不过鹿治鑫的热情，杨淞晨有些无奈，又有些感激，缓缓缩回了手。
　　鹿治鑫长得确实符合广大男生的审美，只是一想到他自己就是男孩子，杨淞晨建立起来的美好印象总会打些折扣。
　　一个服务员模样的中年女人将一只泡有茶水的透明塑料壶，还有一摞一次性塑料杯放在桌上，即刻转身去忙别的事情。
　　杨淞晨表情忽然惊起来，立刻给自己倒上一杯水，将手伸进口袋里摸索一阵后，抓出一大把药物甩在桌上。
　　鹿治鑫看着杨淞干脆利落剥开药物的动作，微微蹙起眉，声音里透着一丝起伏：“你这是怎么了？”
　　“吃药还能怎么样？”杨淞晨用嘴唇试探了一下水温，不算很烫，五颜六色的药物聚在手掌心中一并塞入嘴里，他直接猛灌水下去将药物送进肚里。
　　鹿治鑫想起两人初次见面时，杨淞晨为了找一板小小的胶囊而焦头烂额的样子，加上此时的他狼吞虎咽的模样，鹿治鑫怔然的表情中露出一丝了然。
　　能把药当饭吃的人，是病到了什么程度？
　　鹿治鑫不自觉握紧拳头，压制住想要询问杨淞晨的什么病的冲动，最终淡淡开口：“你现在好点了吗？”
　　杨淞晨将杯中剩余的水一饮而尽，犹豫几秒后垂下头低声说：“好点了，我没事。”
　　像杨淞晨这样患有疾病的人想必会有特定的饮食禁忌，鹿治鑫扫过点餐二维码后询问起来：“你喜欢什么菜？点菜时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杨淞晨单手支起下巴，干薄的嘴唇因为喝水染上滋润的色泽，有意偏头转向一边说：“不要辛辣，不要油，不要太咸就行。”
　　鹿治鑫闻言点头，来回点击手机屏幕挑选合适的菜品。
　　点完菜，鹿治鑫倒好一杯水，轻轻抿一小口，眼角缝了一丝笑：“你是A市人吗？”
　　距离上菜还有一段时间，鹿治鑫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和杨淞晨唠嗑几句，增进彼此间的理解。
　　“不是。”杨淞晨双手略显局促地交缠在一起，“我是隔壁市的，在A市这里生活。”
　　“哦。”鹿治鑫十分认真地点头，“你现在是读书还是工作呢？”
　　杨淞晨不经意抬头，对上鹿治鑫分外清亮的黑色眼眸，似乎能看透心底。
　　他沉默片刻道：“我高中没毕业就出来闯荡了，正好我家在A市有个空房子，就住了进来。”
　　鹿治鑫屏住呼吸，眼底闪过片刻的失落：“你为什么不去读书了呢？这实在是太可惜了。”
　　杨淞晨看出鹿治鑫的惋惜，却只是随意摆手说：“没什么可惜的，读不进去就不读了，早点出来养活自己也是好事。”
　　轻松的姿态全然看不出遗憾。
　　鹿治鑫微不可闻地叹气，垂下长睫掩藏眸中的情绪：“你的家人没有劝你去读书吗？你现在是做什么工作呢？”
　　“家人？”听到这个词，杨淞晨蓦地顿了一下，就像听见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我没有家人了。我的爸爸几年前意外猝死，妈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你说有谁会去劝我读书呢？”
　　家人的概念在杨淞晨的生活中缺席已久，今天无意听到这个词，他惊愕万分，心中半是酸涩，半是好笑。
　　鹿治鑫猛然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戳到杨淞晨的痛处，红着脸低下头，怯怯说：“我只是随口问一下，你不要太往心里去。”
　　他似乎明白，杨淞晨没有选择读书的真正原因了。
　　“没事。”杨淞晨声音平静，转开话题，“我现在通过在网上写小说赚取收入。”
　　见杨淞晨不恼，鹿治鑫松了一口气，神色明显舒缓不少：“写小说赚的多吗？”
　　“这个要分人，对有的人来说纯粹是为爱发电。”杨淞晨的表情渐渐得意起来，“而我拿来维持基本的生计不成问题。”
　　鹿治鑫来了兴致，笑眯眯道：“哇，你写的小说有哪些？我想去给你捧个场。”
　　杨淞晨没有回话，只是低下头摆弄其手机。鹿治鑫就当他是不好意思献丑，没再追问下去。
　　没成想片刻后，杨淞晨端着手机屏幕伸到鹿治鑫面前。
　　鹿治鑫茫然地看着突然被递到眼前的屏幕，那是一个小说网站的作者信息平台管理界面。
　　“作者笔名：陈淞阳。”
　　看见开头的笔名信息后，鹿治鑫整个人瞬间愣住：“你就是最近在写一篇穿越文的陈淞阳大神？”
　　“嗯。”杨淞晨颇为骄傲地点头，阴沉的脸上难得浮现出神采。
　　“哇，我这段时间就在追你的新书，没想到作者大大竟然出现在我的面前！”鹿治鑫欣喜地睁大眼睛，激动到合不拢嘴，“我一直以为陈淞阳是真名，没想到是你名字倒过来后产生的笔名。”
　　鹿治鑫混合着惊讶与欣喜的声音经久不散，杨淞晨听得格外享受，但面上依旧一片平静：“我的作品能够得到你的支持是我莫大的荣幸，我以后一定努力创作出完美的作品。”
　　“那我就期待你的大作啦。”鹿治鑫的笑靥灿烂如花，对杨淞晨的实力毫不怀疑，“我看你现在的作品就已经给你带来不少
　　收入……”
　　鹿治鑫越说越激动，服务员在此时把点好的菜端上餐桌。
　　肚子里的馋虫也在此时恰到好处地嘀咕了一下。
　　“咱们动手吧。”鹿治鑫舔舔嘴唇，在桌上摆开碗筷，“你看看这些菜你喜欢吗，要是不满意我可以再点别的。”
　　杨淞晨接连扫视桌上的菜品，没看见一粒辣椒，隐约面露喜悦：“没问题，这些菜都符合我的胃口。”
　　得到杨淞晨肯定的回答，鹿治鑫明显非常高兴，看起来似乎松了一大口气：“那就多吃点啦。”
　　鹿治鑫拿起一同送上桌的酷儿饮料瓶，鼓起腮帮子费了好大劲拧开瓶盖。
　　她还没给自己倒上饮料，就伸手将瓶口对准杨淞晨的杯子。
　　“我自己来吧。”杨淞晨本能地想要伸手挡住杯口，可当他迎上鹿治鑫殷勤的目光时，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饮料如流动的黄金渐渐装满杨淞晨面前空荡荡的玻璃杯，也装满杨淞晨寂寞的心。
　　随后鹿治鑫给自己杯中倒满，浅尝一小口。
　　杨淞晨举起杯子，偷偷打量鹿治鑫，在看到他夹起一块菜后，杨淞晨才跟着动筷子。
　　整个饭局杨淞晨都以一种异常文雅的姿态用餐，身为东道主的鹿治鑫是真的不客气，淑女的外表搭配大快朵颐的吃相，给杨淞晨的内心送上接连暴击。
　　眼前违和感爆炸的一幕让杨淞晨浑身不自在，只得低下头安安静静吃饭，连夹菜的动作都哆嗦起来。
　　再多看一眼，他都怕自己会被鹿治鑫气壮山河的吃相吓到没有胃口。
　　然而这丝毫不影响杨淞晨承认，这顿饭是他这些年来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