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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Chapter38 ...

  •   夜已深,星辰和璀璨的霓虹一起浮了上来,外面混合的声响模糊不清地透过窗子传过来在屋内荡开,陆檐翻出之前在药店买的药,摸过禾黍的手掌先用生理盐水冲洗干净成开始擦酒精消毒。

      棉签触碰到伤口,冰凉的酒精刺激到赤红的划痕,突如其来的疼痛令禾黍哼唧了一声,陆檐来不及说什么,就见他蹙着眉,虚睁开眼,咕哝道:“你要干什么?”

      陆檐抬起清澈的眸子,理所应当:“……上药啊。”

      这家伙竟然在给他上药?

      禾黍缓了几秒钟,脸上疑惑的表情尽收陆檐眼底。

      陆檐看清楚了,那好像是一丝嘲弄的神情,“干吗?不愿意啊?”

      禾黍笑了一声,醉意依旧很浓,陆檐抓着他的手,皮肤的触感让他觉得有点不自在,于是他动了动身体,腰间传来怪异的感觉,他一伸手掏出一个白色的枕头,挣扎着撑着床坐起来。

      陆檐为什么要在他腰间垫个枕头?

      只听,陆檐解释道:“那个人告诉我你后背打拳受了伤,所以我就塞了个枕头给你。”

      禾黍的视线落他脸上,“谢谢。”垂了一下眸子,看见了那些药,“我来吧。”

      醉成那样居然还要逞能,他倒是要看看,禾黍究竟能把伤口处理到什么地步。于是他把酒精棉签通通递在禾黍手里,“哝,那你自己来。”

      禾黍接过去,棉签头部在酒精瓶口旋了一下,几秒后,棉签稳稳扎进了酒精瓶里。

      陆檐笑了一下,他都忘了,禾黍是拉小提琴的,手稳再正常不过。就算醉着依然稳如泰山这点让他很佩服,不由得笑出了声儿,夸赞道:“你真的醉了吗?”

      禾黍垂眸强撑着昏沉的头消毒,富有凉意的酒精刺激着受伤的皮肤,产生的刺痛感透过肢体脉络一路传导至心脏,闻言,他抬起了头,笑道:“还成吧,看你没重影。”

      陆檐笑了笑,低头就见禾黍把消完毒的棉签丢在了床头柜上,他问:“刚才那人是谁啊?”

      “last地下酒吧的老板吴江。”消完毒禾黍像是用尽了力气与精力似的,偏转身子趴睡在床上,声音闷在枕头里,“我在他酒吧打拳,上次他说要请我吃饭,今天我刚好有空就补上了,多喝了几杯就醉成这样了,今晚谢谢啊。”

      就这么睡了?陆檐待在原地,“后背不需要处理吗?”

      “……出门前早就处理过了,”禾黍的声音被软绵绵的枕头包围,不太清晰,“动作不大就没事。”

      他睡了,过了会儿又嘟哝起来声音里满是困意:“陆檐。”

      依旧站在床头的陆檐,听得清他在叫自己的名字,但叫了名字之后就没了后续,整张脸陷入到枕头里,一动不动。

      陆檐的视线落在他的脊背上,白色衬衫下摆在裤子里塞着,两边衣料松松垮垮地掉着,透过薄薄的衬衫,陆檐可以看见里面裹缠着的绷带。

      “拳击那种暴力血腥的运动才能激起我活下去的欲望。”

      那天在训练基地门口的话,此刻如潮水一样涌过来淹没了陆檐。禾黍再没说话,把他晾在一边,没让他走也没让他再去开一间房……还是不想搭理他吧。

      他不自觉蹙紧了眉,心脏的某一个地方一阵闷疼,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还没睡?”

      隔了好一会儿,禾黍的声音里困意变得浓重,“睡了。”

      闷闷的声音仿佛浸入陆檐的五脏六腑,他又觉得心脏的那个地方软和下来,短短须臾间,他就决定不回剧组了。他要待在这儿,等禾黍醒过来。

      房间里的桌子上放着几瓶水,他走过去拧开其中矿泉水的瓶盖搁到了禾黍床头,然后关灯自己一个人窝在了沙发上。

      摸出手机连上蓝牙耳机,他再次打开了音乐软件,播放《酒城》。

      十年前酒城正在拍摄的时候,禾黍的歌已经火遍大江南北,当时的导演看中禾黍的出色表现,邀请他为电影《酒城》作词作曲,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等电影上演之后,无论是歌还是同名电影《酒城》都火得一塌糊涂,陆檐借此一举成名。

      他记得站在领奖台上时,因为慌张忐忑,视线一路越过昏暗不明,到处都是应援牌、层层叠叠而喧嚣不已的观众席,看见禾黍疲惫而真诚地笑而变得不那么紧张。

      说起来,陆檐的成功禾黍是他不可或缺的一环。

      耳机里的音乐持续不断地涌过来,他沿着沙发背滑下去,平躺着,天花板上的灯暗淡下来,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一起住在出租房里没钱过活的日子。

      没错,两位少爷都成了穷光蛋。

      冬天下雪的夜晚,出租屋里就算有暖气取暖,可还是能感觉到异常的寒冷。

      两张床中间放着一只小太阳增暖,刚洗完澡的陆檐从浴室出来就被冻了一哆嗦,他飞快地蹦上床,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蚕蛹,以免下一秒被冻死。

      临近期末周,禾黍坐在窗前的桌上复习,翻书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回响,陆檐听着听着缓缓闭上了眼睛,几分钟后,被子渐渐被捂热,温暖的感觉让他感觉很舒服。

      没一会儿,他被拖鞋踩地的窸窸窣窣声儿吵醒。

      陆檐睁开眼,余光里,就看见禾黍穿着睡衣走到了他自己的床边,小太阳温暖的光照出了禾黍的身躯轮廓,一个精瘦的少年,他这样要睡觉了吗?

      看样子是的。于是陆檐把脸转朝禾黍这边,“禾黍。”

      正打算脱鞋上床的禾黍动作一顿,看过来,“嗯?”

      “你说下雪的海边是什么样子?”陆檐突发奇想,就在刚刚小憩的那么一小会儿他梦见了海。

      “不知道。”禾黍说。

      “……放寒假的时候我们去看看吧。”陆檐说。

      禾黍应了声儿好,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拉过棉被盖过身体,躺了下去,“赶快睡吧,明天六点的自习呢。”

      不等陆檐说话,禾黍就“啪”的一声,按灭了灯。

      屋里陷入黑暗的景象和今晚有些相似,一样的黑一样的被外面街道上的霓虹映照着,混合着人声一起。

      他偏头看着趴在床上睡着的禾黍,然后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是被一阵敲门声叫醒的。

      “开门!陆檐你快开门!”

      是谢染。

      陆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看了三秒,从沙发上起来,看着门口扶着后颈动了动。

      紧接着,门外的谢染又使劲儿开始拍门,“哥!你醒了没?快开门呐!”

      他的大嗓门让没睡醒的陆檐特别烦躁,他起身走过去打开门。

      谢染呆滞了一瞬,只听陆檐问:“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谢染没回答陆檐,倒是上下把他打量了一遍,这人穿得还挺整齐,看来昨晚一切正常。

      谢染鬼头鬼脑地往里瞥了一眼,屋里一片黑暗,窗帘挡住了多半的日光,就在这暗淡的房间里,随着目光的转移,他渐渐适应了无光的环境,接着便看见,禾黍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彼时正蹙眉看着他。

      “你过来。”

      那目光中混着严厉和一丝不悦,谢染被电了一下,倏地一惊,结巴道:“你,可,可算醒了,”说着往进去走,主动交代道,“昨晚我给你打过电话,是他接的,今天早上见你还不回来我就过来看看。”

      “…哦。”宿醉一晚,脑袋还是比较疼,不过问题不是很大,他掀开了被子穿上鞋,陆檐已经拉开了窗帘往这边走了过来,问他,“怎么样?”

      禾黍抬眼看他,“还好,昨晚谢谢了。”

      “禾总不必如此客气。”陆檐坐在了沙发上,跷起二郎腿看着他,“如果不是我偷跑出来,还听不到你的谢谢。”

      禾黍笑了笑,“你这是要我别怪你偷跑出来?”

      “嗯哼。”

      禾黍看着他嘴角勾了勾,“那你出来一趟都干了什么?”

      “嗯……瞎逛啊,打算回去的时候就碰见你了。”陆檐说完,往后一靠,“去洗漱吧,不难受吗?”

      “行。”禾黍抬脚往卫生间的方向走,走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听陆檐的,陆檐让他洗漱就真的去洗漱?

      脚步渐渐放缓,他扭过半个身上,陆檐架着腿坐在沙发里,在看谢染,而谢染一脸不善地看着陆檐,比起十年前的浑不懔模样,现在的陆檐变得漫不经心,比少年时代还要引人注目一些。

      陆檐似乎感觉到了禾黍的视线,扭过头,“怎么?”

      “……”禾黍静默了几秒,“你昨晚就没走?一直睡沙发上?”

      “是啊,你才反应过来。”

      禾黍:“……”

      他表情有瞬间的空白凝固,陆檐倒是笑出了声儿,解释道:“太晚了,回去一趟又很麻烦,所以就住这儿了。”

      禾黍反应迟钝了三秒,“哦”了一声转身进了卫生间。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陆檐被谢染从进屋盯到现在,有些不自在,视线离开卫生间的时候,一扭头发现谢染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我是和你有多大仇吗?”

      谢染的表情很复杂,大仇倒是谈不上,不过矛盾总是有的,自己讨厌的人昨晚又与禾黍待在一起,看禾黍的样子还挺感谢陆檐帮忙,没让他流落街头。

      谢染顿时觉得一定是陆檐蛊惑了禾黍。

      现在这人还问他有没有仇,有,可有大仇了!

      “你还说!有没有仇你自己不记得吗?!”谢染大声道,“谁让你来的!”

      陆檐厌恶着谢染,碍于禾黍在,他没发太大的火儿,只是说:“我想来就来啊,谢总管得有点多了吧?”

      “切!”谢染抱臂说道,“谁稀罕管你!”

      陆檐不想和他掰扯下去,话锋一转,“有烟吗?”

      “啊?”

      陆檐笑道:“借我支烟,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是不过分,但是谢染不想给。

      他不说话,坐在床边自己掏出手机来玩儿,刚低下头就听见了陆檐的笑声,他不善地抬起眼,刀子一样的眼神投向他。

      陆檐立刻举手投降,无奈道:“okok,我不打扰你。”

      谢染瞪了他一眼,再次把头垂了下去。

      坐在沙发上的陆檐没搭理他,禾黍去洗个脸怎么这么慢?还没出来?

      ***

      卫生间里,禾黍刷完牙,接了一捧水泼到脸上,酒醒了大半,抬起头的时候,他扫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水迹弄湿了额前的头发,湿淋淋地正往下滴水,湿润的发梢遮着斜飞的眉尾,脸上尽显疲惫,衬衫领口露出的小块皮肤上,是一条恐怖的疤。

      他知道,昨晚陆檐扶他上车的时候,看到了他脖颈上的疤,也知道陆檐趴在床头说的话——“这样算和好了吗?”

      也是在昨晚,他才知道,当年的混蛋少爷,经历十年的娱乐圈演艺生涯已经变得圆滑,会隐藏自己的情绪,诞谩不经只是表象,内心还是个小孩儿。

      夜晚,一片寂静里,他被一种近乎于温暖使人胆怯又渴望的情绪左右,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却又在须臾间恢复正常频率——他想到了以前那个令他耻辱的矛盾。

      他用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迹,面无表情地把毛巾挂起,然后拧开门走了出去,恢复平常的姿态,语气平淡带着疏离,“我洗完了,你去吧。”

      陆檐站了起来,应了一声,“好。”抬脚往卫生间走的时候,禾黍正往这边走,两人擦肩而过时,他的余光瞥到了禾黍脖颈上的伤,抓着他胳膊,问:“你那脖子和脸都是打拳的时候伤到的?”

      禾黍扫了眼抓着他胳膊的那只手,目光上移,“是,你知道,地下拳场都是生死不计,只要能赢不论手段。”

      陆檐的表情发生了变化,“这么危险的事儿,谢君豪知道吗?”

      禾黍还没来得及张开嘴,谢染就喊道:“当然知道了,我爸还给他买了几千万的保险呢!我哥可是last酒吧有名的“黑蔷薇”!”

      “…几千万?黑蔷薇……”陆檐难以置信,谢君豪居然对禾黍出手如此大方,不愧是能住在一起的关系,于是他凉飕飕地笑道,“他还真舍得花钱啊。”过了几秒,又变得玩世不恭,笑道,“黑蔷薇这个名字倒是很适合你。”

      “谢谢。”禾黍说。

      “那我先进去洗漱了。”

      禾黍点了一下头。

      陆檐洗漱完毕走出来的时候,禾黍正在接电话,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站在窗户前,在讲话最后一句话挂断电话的时候,谢染耐不住性子,一下蹦到他跟前,大声道:“哥!我们走吧。”

      禾黍从手机上移开,扫了眼谢染,“等会儿。”然后抬眼看陆檐,就听陆檐说,“一起吃个便饭?”

      还没等禾黍说话,谢染就站出来拒绝,“不吃!”

      “够了啊谢染。”禾黍给了他一个刀眼,“闭嘴。”

      谢染看了禾黍一眼,张张嘴还想反驳什么,可最终没能说出点什么,别过脸不搭理人了。他觉得陆檐和禾黍是一伙的。

      但是下一秒他就错了,只听禾黍说:“忙着要去公司,改天吧。”

      “改天是什么时候?”

      “《暴风眼》正式开机的那一天吧。”

      陆檐答应了,“行。”

      几个人坐电梯下了楼,到门口,陆檐把车钥匙套在手指上转着,问禾黍,“我送你?”

      谢染弱弱道:“我开车了。”

      禾黍笑了笑,胳膊肘搭在谢染的胳膊上,姿态放松,“他开车了,我和他走吧,”顿了顿他又想起来一件事,“上次你说拍完《暴风眼》就会进其他剧组,哪个剧组啊,这么积极?”

      陆檐转过脸,墨镜下的眼睛弯弯,“我太红了么,有很多导演编辑递过来的本子,本来不打算接戏了,但我挑挑拣拣,挑了一个古装戏,那剧本还不错,所以打算接。”

      “夏天拍古装可遭老罪了,你真的打算接?”禾黍问。

      “试试吧。”陆檐说,“这个角色可是个大侠啊,我想做回大侠试试。”

      禾黍笑了笑。

      这俩人怎么又聊上了?真讨厌,还走不走了?

      谢染哀怨地看了看他们,嘴里咕哝一声“真讨厌”然后对他哥说了一句,“我先上车了”然后就朝车的方向走了过去。

      禾黍看见他拉开驾驶座的车门矮身坐了进去,这小子又在耍脾气了,他叹口气,太阳已经高升,估摸着时间离上班应该不远了,这身衣服是得换下来,回家一趟再去公司时间比较赶,他得回去了。

      禾黍扭过头,对陆檐说:“那我先走了,拜拜,改天请你吃日料。”

      他说完向前迈了一步,陆檐却抓住了他胳膊。

      禾黍回过头,陆檐的语气骤然低了下来,冷静又深情,“我是故意接下这部电影的,倒贴过来的,你不会看不出来的?”

      一字一句似乎是步步紧逼,禾黍愣愣地看着他,过了会儿笑出了声儿,“看得出来,所以这是你用来求和的把戏是吗?”

      求和?陆檐眼睛睁了睁,“所以你听见了?”

      禾黍不说话。

      陆檐像是紧逼,又道:“然后呢?这样算和好了吗?”

      禾黍看不清他的眼睛,但能感觉到那只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更用力了,陆檐的语气透着些祈求和小心翼翼。

      他深呼吸一口,拍了拍陆檐的手,让他放开自己,但陆檐没照做,依旧执拗地抓着。

      顿了顿,他到底狠不下心来继续与陆檐疏离,抬手伸向陆檐面前,然后抬眼看向他。

      陆檐笑了笑,握住了他的手。

      那件事,那件代表着耻辱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再见。”陆檐说,因为他知道说了再见,他们真的会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你也是。”禾黍说。

      他转身向停在路边不远的车走去,他忽然想起陆檐带着他蹦极的那一幕。

      群山在他眼中高高低低地飞,陆檐的发丝也在跟着起伏,他甚至是持续不断地运动中,看清了陆檐眼角的痣,很小一颗,只有近距离才能看见的痣。

      吃日料啊,可他更想去海边啊,雪花落满海滩的情形,该是多么适合拍电影的一幕,肃穆庄严,又寂寥浪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Chapter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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