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剑骨的她劈开这天道》止青山

2、吾名扶摇

　　门外传来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十分吵闹。小孩因父亲打扰从睡眠中惊醒放声大哭的声音；王大发被贤惠妻子谴责的声音；王大发求饶讨好妻子的声音；小孩手中拨浪鼓摇动的鼓声；灶台底的炉火劈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尽管妇人已经尽力铺了几层厚厚的被子，但是仍能感受到下面木板的形状。少年躺在略有些坚硬的床上，目光放空，真舒服啊，他环视这一间看似简陋却处处精心布置的屋子，无一不在彰显女主人的勤劳。她并不觉得外面的声音很吵闹，反而非常享受。她静静的听着，沉醉于门外的人间烟火。这是他可望而不可得的安宁和幸福。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眼皮一松，沉沉睡去。
　　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遥远的梦。
　　在梦中。
　　一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脏跛子乞丐如往常一样去翻垃圾角。
　　他呢喃：“今天能不能吃上第一顿饭就看能不能找到吃的了。”
　　城里许多人都依靠富人家庭遗弃的食物残骸生活。世道艰难，即使是身有所长的健康人，有田地的农家人也尚且勉强求着一个温饱，一个别无所长、身有残缺的乞丐，在这乱世之中也只能求一个生存。
　　他卖力的翻着一件件垃圾寻找，不一会汗水混着泥水便从他的额头上留下。突然，不远处一个破布裹成的襁褓闯入了乞丐的视线。这种包裹在这个年代并不稀罕，抛弃孩子的夫妻不在少数，自我的生存尚且只是奢望，又哪里去寻找一个拖油瓶的口粮。若有善良的好心人收留了这个孩子，也是救了这孩子一命。老人站在襁褓旁边，看着里面白皙粉嫩却气息虚弱的孩子。站定许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两个时辰，他长叹一口气，似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抱起了那个孩子。
　　“孩子，这是你我的缘分了。”
　　画面突然中断，他从睡梦中惊醒，原来是秦欣来喊他吃饭。秦欣见他惊魂未定，
　　“你做噩梦了？”
　　“没有，婶子，是甜蜜的梦。”
　　是魂牵梦萦，求之不得的美梦。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初次相遇。
　　“你这孩子，来走吧，婶子做好饭了。”
　　少年起身，跟着秦欣来到饭桌，坐定，见桌上有清蒸鱼、炸鱼、鱼丸汤，卖相都很不错。不愧是渔家妻子，可以将简单的鱼做出多种花样，似是觉得营养不够，秦欣又煮了几个鸡蛋。
　　“来，吃饭！婶子家里条件有限，也就能做出这些东西了，孩子你别嫌弃。”
　　王大发不赞成看向妻子“那哪能呢？你的手艺可是公认的最好的”
　　大发转头看向扶摇，却突然卡顿，似是想说什么，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呢。
　　男人哂笑看向少年“搞了这么还不知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呢。”
　　“大叔，我名扶摇。”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名字来自青莲居士的一句诗，蕴含着一个人对她最美好的期许。
　　“好名字啊！”大发夫妇读书不多，但是这文绉绉的名字，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才能取出来的，不像他们两个人没有什么文化，只能本着贱命好养活的原则，给孩子取名小虎。
　　饭桌上，秦欣生怕扶摇不好意思，一直给扶摇夹菜，将扒好的鸡蛋放在扶摇的碗里。
　　这是扶摇吃过的最香的一顿饭，胃里被温暖的食物填满的满足感令他欲罢不能。
　　见大家都吃好了，秦欣将饭桌上的东西都撤下，坐在饭桌旁，轻柔的拍着小虎，哄着小虎睡觉。王大发坐在扶摇旁边剔牙边与扶摇闲聊。
　　“小兄弟，你来这问仙镇做什么的？”王大发看着扶摇孱弱的身体，总不能是来求仙问道的吧？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只见对面的少年呲牙一笑，清俊眉眼间的冰雪瞬间消融，令人如沐春风。可是一张嘴说出口的话让王大发肝颤。
　　“大叔，我意成仙。”
　　噗——，王大发刚入口的茶水全部喷出，茶水淋了扶摇一身，好不狼狈。
　　扶摇平白遭受了一场人工降雨。
　　一旁的秦欣瞪了大发一眼，目光凌厉，斥责他的无礼行径。赶忙起身至厨房拿来抹布帮助扶摇擦拭。
　　王大发看妻子生气，连忙求饶，“小兄弟，是大叔失礼了。”
　　“没关系的，大叔”
　　秦欣看着扶摇稚嫩的脸庞，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这好好的孩子，平白没事求的什么仙，问的什么道。也不怪给你大叔吓到了！且不说那求仙问道是无所事事的官人老爷们做的事情，咱们平头百姓能求得一个温饱生活就很好了，就看那每年从东海出海寻找那蓬莱仙山的道长们，十之八九生死不明，能平安回来的都好像遭到打击一样，从此一蹶不振。婶子知道你大概身世悲惨，可是也不能这么作贱自己个儿的性命啊！”
　　王大发附和“小兄弟，不是大叔泼你冷水啊，这求仙问道讲究的是一个仙缘。无缘者拼上这条性命也求不来一个结果，最终都化为那海兽的食物，大叔在这问仙镇生活这么多年也没见到这有缘者。机会渺茫，大叔看你可怜，这趟浑水咱们不要碰好不好？”
　　扶摇看着表情恳切的两人，心中一暖。这一路走来处处都是坎坷，没想到在接近这条旅途的终点碰到了如此热心和善良的一对夫妻，真是她极大的幸运。她突然一怔，模糊看到那熟悉的一丝气运萦绕在这对夫妻的周身，可又未待她看清，就消失不见了。
　　是蓝色的。
　　扶摇笑了，目光坚定，她凝视着秦欣的眼睛，“婶子，我生来孤寡，此生无父母之爱，亲人缘分。独自行走在这世上，莫有更艰难的事情了。求仙问道是我唯一的念想。走上大道之路固然艰难，可我想试一试。如果成功，我也就找到了我存在的意义，如果失败，那也是我的命。”
　　她也本应像这世间众人一样，找一个善良的男人组建家庭，生一个或几个孩子，操持儿女的成长和婚姻，忙碌一生，最终死后化为尘土，埋在地下，等待来年的开春发芽。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可是老头的虚弱的低语仍然时不时徘徊在她耳边，
　　“成仙吧，扶摇成仙去吧。”
　　成仙？什么是仙？成仙有什么好？年幼的扶摇不懂，但她知道这是自己最爱的老头死前对她唯一的嘱托。
　　那就去成仙吧——
　　不管这条路有多艰难，不管成功或失败，不管最终她会身死何处，她总是和老头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