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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二节 龙之子•发簪 ...

  •   狭窄肮脏的街道,低矮破旧的房屋,衣衫褴褛的行人,空气中充斥着霉烂、腐败、腥臭以及各种说不出名字的古怪味道混合成的刺鼻气息,虽然距离富丽堂皇的康奈尔公爵府不过两条街之隔,但这里分明已是另一个世界。
      昂首挺胸大踏步走在积着厚厚一层油垢的、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石板路上,愉快地大口呼吸着自己无比熟悉的“家”的气味,大声跟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打着招呼,偶尔遇见一两个儿时一起打架的街头小混混,大笑着朝他们打一声忽哨……此时的蒂法,已经没有了半分公爵府这些年来悉费苦心培养出的“淑女”仪态,俨然是一位正在巡视自己领地的国王。
      拐过街角是一排长长的商铺,黄土的房墙,厚厚的牛毛毡铺就的屋顶,大门口的墙上挂着各种花花绿绿的布条,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铺子的名称,有的干脆就是一个图案——在这个街区,认识字的人用一只手的手指头都数得出来,费劲心机琢磨个店名还不如干脆把你卖的是什么画在墙上来得实在。
      在一家门口用木炭画着一把硕大无比的大剪刀的店铺前,蒂法停下了脚步。
      没有公爵府的青砖房墙和琉璃瓦的房顶,也没有透明的玻璃窗,窗口的木栅栏糊着脏兮兮的牛皮纸,黑洞洞的门口挂着一张已经洗得看不出颜色的、很旧的却很干净的布帘,却令蒂法感到无比的温馨——这就是蒂法已经阔别了大半年的——家。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抑住内心的喜悦与激动,蒂法撩起布帘,将一只脚伸进房内。
      “维拉,我回——”
      呈现在眼前的一切令蒂法微微一愣,也令她将“来了”两个字硬生生地吞进了肚子。
      房内一侧的衣架上,一件件成衣挂得整整齐齐,墙壁一角的大木柜里整齐地码放着各种颜色各种花纹的衣料,用来裁剪衣服的大面板上收拾得很干净,剪子尺子什么的都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门口一人高的大铜镜擦得油光锴亮。柜台的后面,一个衣着很整洁的大男孩正专心致志给手中的一件成衣钉着纽扣,抬头看见一只脚迈进门内的蒂法,向她报以温和的微笑。
      这里确实是一家裁缝铺,甚至室内的陈设都是蒂法熟悉的样子,不过却和打小就已经根深蒂固的凝固在蒂法记忆中的裁缝铺是那么的不同——维拉从来不是一个爱整洁的人,裁缝铺里的一切永远都是乱七八糟的,蒂法已经习惯于随时为了帮他找到需要的针头线脑甚至是一枚纽扣什么的而把大半个铺子翻个底儿朝天。
      而且,柜台后面坐的那个男孩子,他是谁?
      蒂法以极快的速度将自己的记忆迅速翻过一遍,然后,她确定,她从来没有见过他。
      满腹疑惑的将探进房内的那只脚收回,蒂法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房外墙壁上的那把大剪刀,莫非自己走错了?
      不,不会错,蒂法认得这把大剪刀,那还是她三岁那年维拉牵着她的小手,手把手地画在墙上的——因为蒂法的顽皮,剪刀的刀尖比它的正常形态长了那么一点点,上面还多了个不怎么起眼儿的倒钩。
      “是蒂法回来了么?”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屋内深处响起,这声音令蒂法的心中猛的一跳。
      维拉的声音,没错,是维拉的声音。
      接下来的那一秒,扔下了身上所有包裹的小侍女像一只美丽的蝴蝶以极快的速度翩然飞进里屋,直把堂屋里的男孩看得目瞪口呆。

      狭窄的里屋,床上、几案上到处堆满了碎布片,与外屋的干净整洁有着天壤之别。房间没有窗户,仅在天顶上有一个小小的气窗,昏黄的光线便透过这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气窗直射进屋内。借着这抹微弱的光线,一个鼻子上架着一付很大的老花镜,样貌不怎么招人待见的老头子,正手持一把大剪子,对付着床板上一堆摊开的布料。
      蒂法的出现让他手中的大剪刀“呛啷”一声掉到了地上,老人眼角眉稍的皱纹随着他起伏的胸膛微微的颤动着。
      “蒂法,这是真的么?你真的回来了!”
      “是我,维拉,我回来看你了。”尽管回来的路上一百遍地跟自己说过要开心不许哭,不过看着维拉鬓边新添的几抹斑白,抚摸着他那双枯树皮一般的温暖的大手,小侍女的鼻子微微一酸,还是忍不住冲进了他的怀里,任眼泪鼻涕将维拉原本就不怎么干净的裁缝裙摧残得一塌胡涂。
      “好啦好啦,不就是大半年没见吗?至于哭得这么稀里哗啦的吗?”维拉一只手轻拍蒂法的脊背,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颚,“让我看看我们的小蒂法长大长漂亮一点儿没有?”
      “喂——不是吧?才大半年没见而已,你又胖了这么多?当心嫁不出去啊!”维拉虽然模样显老,可手脚却一点儿也不见慢,一把就抓住了蒂法挥过来的小拳头,“啧啧,瞧你这野丫头,眼泪还没干呢,拳头就过来了。白在公爵府呆了这么久了,死性子还是半点没改啊,让你弟弟看笑话了。”说着朝门后一指。
      蒂法一回头,门后,那个男孩子探出半个脑袋,正冲着她嘻嘻笑。
      “他是谁?什么弟弟?”蒂法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吉米,傻站那儿干什么?过来叫姐姐。”维拉向男孩挥了挥手。
      见维拉挥手,男孩子有些羞涩地走到蒂法面前,用一只手挠着脑袋:“这位是蒂法姐姐吧,维拉常提起你呢。”
      维拉在衣服贴胸的内袋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黑黢黢的钱袋子,倒出一堆铜币,小心翼翼的数出七个,交到那个叫吉米的男孩子手上,“难得你姐今天回来,你去市场买二两肉,再添几个小菜。今天咱家打牙祭。”
      吉米接过钱,冲蒂法嘻嘻一笑,拎着菜篮子出了门儿。维拉牵着蒂法的手,在堆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碎布片的乱糟糟的床板上刨出一块空地儿,拉着她坐下。
      “说吧,吉米是打哪儿来的?我啥时候多出这么个弟弟来了?”蒂法冲维拉嘟着嘴。
      维拉轻轻的抚摸着蒂法的头:“丫头别生气嘛,不就是事先没跟你商量吗?吉米这孩子蛮可怜的,才十三岁,是拉玛城的,父母都死在雪灾里,他一个人流浪乞讨到这里,又冷又饿,差点死在街头。我看他可怜,就把他领回来了。”
      维拉说到此处,语声唏嘘,一脸悲天悯人的伟大表情。
      蒂法却丝毫不为所动,一双眼睛仍是直直的盯着维拉:“拉玛城逃难过来孩子不知道有多少,格桑城里哪天没人饿死冻死?怎么我从来都没见过你维拉大人大发善心,领上一个半个回来?漂亮话少来,你维拉那点花花肠子,别人不清楚,我蒂法还能不知道?说吧,怎么回事儿?”
      维拉老脸扉红,“嘿嘿”一笑:“果然什么事儿都瞒不住咱家蒂法啊,不过,丫头,咱先讲好,我要是实话实说了,你可不能怪我啊?”
      “少废话,快说!”
      “呃,这事儿得从头说起。那天,我照例去公爵府门房领你的工钱,恰好包法利夫人也在,她跟我说,公爵大人要带公爵夫人和两位小主子上金蔷薇城住些日子,会带一批下人一起过去,问我愿不愿意让你也一块儿跟去。”
      “我、我、我拒绝了。”
      蒂法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自己会差点儿跟着露露小姐一起去了金蔷薇城。
      “蒂法,你的心里,是不是在怪我?”维拉低下头,避开蒂法的目光,他的眼睛有些红。
      “我知道这个机会对你来说有多么难得,金蔷薇城是美利沙王国的首都,维拉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有机会去那儿看上一眼。可是,可是……”
      “蒂法,人们常说,‘侯门一入深似海’,你不过是进了公爵府,虽然隔我的裁缝铺还不到两条街,可是我总是大半年都见不上你一面。蒂法,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要是你去了金蔷薇城,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听人说金蔷薇城是全大陆最繁华最美丽的城市,遍地都是黄金,蒂法,你要是去了,还会回来吗?我这辈子还能有机会再见到你吗?”
      “蒂法,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丫头,维拉已经老了,不再是当年的维拉了。年岁大了,总是想着要人照顾。蒂法,你说得对,维拉不是什么大善人,维拉当年收养你,就是指望着你给他养老送终。”
      说到这里,维拉抬起头,直对着蒂法的目光。昏黄的老花镜下,分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闪动。
      “丫头,我是不是很自私?”
      “从公爵府出来,我心里就开始害怕,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我突然意识到,蒂法,不管我怎么把你当男孩来养,你终究是个女孩子,终究有一天,你会长大,会嫁人,会离开我……就算这次,我强行把你留下来,总有那么一天,你还是会从我身边离开……”
      “维拉——”蒂法迎上着维拉的目光,很认真地看着他,看着这位一手把他拉扯大的养父,轻轻抚摸着他枯树枝般的双手,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头,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老人,全身的皮肤已经失去了当初的弹性和光泽,松软了下来,像老树皮的般的皱在一起;曾经健壮有力、为她遮风挡雨的臂膀,也开始变得干枯、瘦削;厚厚的老花镜后,那双商人所特有的狐狸般的眼睛里,不知何时,也已染上了一抹浓浓的晕黄颜色。
      “那天,我上街买东西,看到吉米在卖身葬母。”
      “吉米的父亲死在拉玛城的暴雪中,他母亲带着他逃难到这里,生了病,没钱看医生买药,不久就病死了。”
      “蒂法,你有没有注意到,吉米的样子,长得和你很像?”
      无视蒂法一脸的愕然,维拉继续絮叨:“蒂法,自打看到吉米的第一眼,我的脑子里,就全是你的影子,我老是觉得那个卖身葬母的孩子就是蒂法你。我发了疯似的跑回家,拿了这些年家里的全部积蓄,买了一口棺材,帮吉米安葬了他的母亲,然后把他带回这里。”
      “吉米是个好孩子,很聪明,很懂事,待我很好。这些日子,他把裁缝铺收拾得干干净净,又很细心很体贴的照顾我,有他在我身边儿,我老是觉得是蒂法你从公爵府回来了,天天陪着我……”
      “蒂法,对不起!”
      少女的眼中,已再次蓄满了泪水:“维拉,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脱去了惹人注目的、标记有水晶郁金香图案的天蓝色花边灯笼裙,换上了自己早已穿惯的男式灰色贴身短夹袄,将一头长发高高挽起,用一枚铁发环随随便便的束在头顶。蒂法站在整个裁缝铺最昂贵的财产——铺子门口那块一人高的大铜镜前,满意地审视着镜中那个相貌没有任何特点的、最是平凡不过的少年。
      维拉没有瞎说,吉米的样子,和自己的确是有七八分像的。
      不只是样貌,就连身高,蒂法撇了撇嘴——不知道是自己发育太慢,还是吉米长得太快,十五岁的她竟然比十三岁的吉米身高多不了几公分。
      “请问,这里是裁缝铺么?”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吓得蒂法一个激伶。
      回过头,一张与声音同样苍老的面容映入她的眼中。
      站在蒂法面前的,是一位很老很老的老教士,头发胡子都已经全白了,就连身上的一袭教袍,也是灰白色的。事实上,蒂法完全是根据眼前这位老人衣服的款式,猜测他可能是一名教士。龙神教对各级教士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分,而这种等级最直观的体现就是教袍的颜色,只有达到一定的级别,才被允许穿着相应颜色的教袍,据说美利沙三位最尊贵的大主教的教袍是红色的,而蒂法所见过的最高级别的主教——格桑城的雷米诺主教大人,他的教袍是深紫色的。可是,蒂法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说过哪个级别的教士,教袍会是灰白色的。
      仔细一看,蒂法不禁哑然失笑——这位老教士身上着的教袍从前一定不是灰白色的,只是因为不知道穿了多少年月,洗了几百几千回,衣料已经完全洗褪了色,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只是呈现出灰白的底色来。
      看着老教士身上那款旧得不能再旧,却是非常干净的“灰白”色教袍,蒂法心下暗暗感叹,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洗白”啊!可是,龙神教的教士不都是地位很高,很有钱的吗?这位教士老爷爷为什么不买件新教袍呢?对了,他有多大年纪了?七十?八十?或者更老?他身上这件教袍呢,又穿了多少年了?不会和他一样老吧?
      蒂法看着这位奇怪的老教士胡思乱想,却没有注意到,与此同时,老教士也在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两弯白眉下半开半合的昏黄眼眸中,一丝莫名的惊诧之色一闪即纵。
      龙神在上,天啊,自己见到了谁?眼前的这个少年,真的是自己最近半个多月来,一直在找寻的那个人吗?!
      “教士老爷爷,这里是维拉的裁缝铺,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没有反应。
      “教士老爷爷?”
      “啊?”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老教士强抑住内心的激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挤出一付最最亲切和善的笑容,看着眼前的少年——虽然对于他那张老得已经铺满皱纹的脸来说,这种努力未见得有太大效果,“呃,我想订做一件新教袍。”
      “做工费五个铜板。”蒂法麻利的回答,“是你自己带布料来?还是在店里挑选布料?”
      “我自己有布料。”老教士解下背上的包袱,放在柜台上,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块布料来。
      那是一块绛红色的面料,轻薄、柔软、光滑,泛着淡淡的光。
      蒂法微微一愣。
      如果她只是一名普通的裁缝店小学徒,她一定没有机会认得这种面料。不过,蒂法可是鼎鼎大名的康奈尔公爵府的小侍女。
      这是一种来自于古老而遥远的东方大陆的神秘衣料,蒂法知道,这种衣料有多么的珍贵难求——整个公爵府,也只有女主人夏伊莲夫人有一件用这种面料做成的长裙,那是康奈尔公爵大人送的,夫人一直舍不得穿,只有在康奈尔公爵夏天莅临格桑城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穿上几天,平时都珍而重之的收在衣柜里,就是卡特少爷和露露小姐,夫人都舍不得让他们摸上一下。
      如果蒂法没有记错的话,这种衣料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错——丝绸。
      这位穿着如此寒酸的老教士,怎么会有一块如此珍贵的衣料?又怎么会把一块如此珍贵的衣料,送到维拉这个小小的裁缝铺来做教袍?
      况且,这块丝绸面料是绛红色的,蒂法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哪个等级的教士,会穿绛红色的教袍啊!
      想不明白没关系,送上门来的生意当然是要接的。
      蒂法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从老教士手中,接过这块绛红色的丝绸。
      这还是蒂法第一次触摸到丝绸,她知道丝绸很滑,却没想到丝绸比她想象的更滑。
      因为怕弄皱这块珍贵的衣料,蒂法的动作很轻,结果,一个没抓稳,这块叠成一叠的丝绸的一角从她的手中滑落下来。
      蒂法眼疾手快,手一紧,已牢牢的抓稳了衣料,却有什么东西,从衣料的叠缝中滑出,“叮”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蒂法飞快的将衣料放到柜台上,弯腰将掉到地上的东西捡起。
      在看清自己捡起的这样东西的那一刻,蒂法的眼睛亮了一下。
      那是一枚发簪。
      一枚木制的发簪。
      三寸长的木制发簪,表面只刷了一层薄薄的清漆,呈现出原木淡雅的荧黄色,簪体光滑精致,簪头上,两朵栩栩如生的芙蓉花并蒂而开。
      红土大陆的女孩子是不会用发簪的,她们通常用银环、发卡或是丝带将头发束起。
      和丝绸一样,发簪也来自于那片古老、神秘、遥远的东方大陆,蒂法曾听费尔老师讲起,那些东方大陆的仕女们,成婚之后,便会将一头如云的秀发高高挽起,再用这种叫做发簪的东西,将它们卡在脑后。
      自听费尔老师讲过后,蒂法就对这种叫做发簪的小东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通过不懈的努力,终于在康奈尔公爵书房那些巨大的红木书架上,一本讲述异大陆文明的藏书中,翻到了发簪的图样。
      直到现在,蒂法还是想不透这种细细长长的小东西,怎么可以将那么长的头发稳稳当当的别在脑后呢?
      这也是蒂法第一次触摸到发簪的实物。
      恋恋不舍的看了半天,注意到老教士正微笑着看着自己,蒂法才将手中的发簪恭恭敬敬地捧到老教士的面前:“这枚发簪好漂亮!”
      “发簪!你知道这是发簪?你认得这枚发簪?”
      看着老教士的眼中流露出的惊讶之色,蒂法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我以前见过。”——她指的是康奈尔大人藏书上的发簪图样。
      不过,蒂法没有想到的是,听到她这句话,老教士的全身轻微的颤抖了一下。
      “教士老爷爷,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哦,我没事儿,孩子。”老教士又认认真真的看了她一眼,才从她手中接过那枚发簪,珍而重之的放进他的包袱中,一边放的时候,口里还一边念叨:
      “你很喜欢它是吗?不过它实在太重要了,所以我现在还不能把它送给你。你若真和它有缘,早晚有一天,它会重新回到你手上的。”
      蒂法听得云里雾里、莫名其妙,正待张口相问,老教士却已收好发簪回头,对她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你听不懂是吧?不要问,我现在能说的也就这么多了,将来有一天,你自然会明白的。现在,给我量尺寸吧,衣服我三天过后让人来取,可以吗?”

      从裁缝铺出来,已经到了中午时分,街道两侧民居的烟囱冒着淡淡的黑烟,街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老教士转了一圈儿,才看到一座房子右侧的屋檐下,一个衣衫破旧的年轻女人坐在门槛上,正在专心致志的给她怀中的孩子喂奶,洁白丰盈的乳|房澎涨着,冲破了重重衣襟的包裹,随着孩子的一张一吸的小口微微荡漾。
      犹豫了一下,老教士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走上前去:“这位大姐,我想打听一下,街角那边有个裁缝铺,里面看铺子的那个大男孩,他叫什么名字?”
      “看铺子的大男孩?你说的是老裁缝新收的那个干儿子吧!”喂奶的女人头也不抬,只用眼角的余光撇了一眼问话人,又将怀中抱着的孩子换了一个姿势,懒懒的道,“他叫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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