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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修罗炼狱 ...

  •   琉璃杯的残片,在满室红色烛光的映照下,泛着动人心魄的光,映着凤无涯惊惶失措的脸,映着杨扬面上还残留着的“真诚”的笑,也映着满脸惊愕不信的我。
      二人相距不逾尺,谁也想不到杨扬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中、万人瞩目之下,向凤无涯突然发难,这一下异变陡生,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如果换作他人,怕是谁也躲不过杨扬这欺身近前的陡然一刺。
      可惜他面对的人是凤无涯——红珑国素来被称作马背上的国度,国民无论男女老幼,人人尚武,而凤无涯,年轻时曾一度被誉为红珑第一高手。
      就算他贵为国主之尊,这称号来得多少有些水分,就算他如今已不再年轻,但他的武功,却绝对不弱。
      凤无涯的反应,比任何人想象的更快。
      我只觉眼前一花,甚至未看清他的动作,他的左手,已经准确的握在杨扬持着半只碎杯的右手腕间。
      琉璃杯掉地的脆响与骨骼碎裂的声音同时响起——杨扬右手的腕骨,竟被凤无涯以左手之力生生捏碎。
      说时迟,那此快,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甚至都来不及发出惊呼,就看到一柄闪着寒光的短匕,出现在凤无涯腰前不足五寸的地方。
      一柄长三寸、宽六分、其薄如纸、其利断金的短匕。
      一柄没有握柄的短匕。
      一柄我再是熟悉不过的短匕。
      三日前,我亲手将这柄短匕,送入杨扬腰腹;三日来,我为自己这一刺,纠结牵挂,食不知味、寝不安眠。
      现下,它就那么突兀的,直剌剌的出现在我的眼前,匕刃所向,是那个叫做凤无涯的、刚刚成为我丈夫的男子。
      包括凤无涯在内,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杨扬右手的碎杯上,却全都忽略了他的左手。
      中军大帐,国主婚典,严禁携带兵刃入内,所有参宴的人都会受到极严格的检查,尤其是杨扬那样的被他们视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人。没有人知道,杨扬是如何避开重重检查,将这柄短匕带进帐中、带到红珑国主面前的。
      所以,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右手碎杯上的时候,没有人会想到,他真正的杀着,会在左手。
      他把自己的右手腕骨送到凤无涯的手中任他捏碎,只是为了吸引凤无涯的注意力,为左手的致命一击博取最有利的时机。
      连这,竟都是他精心算计好的。
      断腕之痛,何其痛也?
      布下这样的局,需要何等的毅力,何等的勇气?
      可是,他为什么要刺杀凤无涯?他不是已做了红珑降臣么?凤无涯不是刚刚才许了他爵位么?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可当时的情形,却容不得我混乱。
      杨扬刺杀凤无涯,整个中军大帐中,距离他二人最近的人,是我。
      从婚宴开始,凤无涯的右手,就一直紧握着我的左手。
      所以,当杨扬的左手短匕出现在凤无涯身前五寸的时候,凤无涯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握着我的手用力一扯一带,然后,我只觉左腕上一股大力突然传来,整个身子已被他扯飞了过去。
      他竟然,拉我挡刀。
      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着凤无涯倒去,我来不及也无力挣扎,只是闭上双眼,心中苦笑。原来,绕了一个大圈子,一切其实并没有什么改变,我仍是要在这个晚上,死在我自己这把短匕之下的。
      只是,我无法如愿与凤无涯同归于尽了。
      只是想不到,用这把短匕杀死我的人,不是我自己,而是——杨扬?
      天理循环,三日前我刺他那一刀,竟是这么快便还与我了么?

      可是,为什么没有预料中的疼痛?死亡,不是应该很痛很痛的吗?
      有什么东西溅到我的脸上,湿湿腻腻的,略带一丝甜腥。
      是血的味道吧?是我的血吗?
      我流血了么?为什么我还是不觉得疼?
      不,不对……
      我猛地睁开了眼——
      我的身体倒压在凤无涯的身上,大红的吉服上,溅满了大片大片的血渍,可是,那不是我的血。
      那是,那是——凤无涯的血。
      那个睥睨天下的男子狼狈的倒在腥红的地毯上,腹部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豁口,正汩汩的往外冒着鲜血。
      他身体周围的一大片地方,尽都被鲜血染红。
      我不知道杨扬是如何绕过我的身体,将短匕刺进凤无涯腹间的,当我睁开眼的时间,杨扬已将短匕从他腰间拔出,泛着寒光的匕刃上,有滴滴鲜血顺着刀锋滑落。
      空气中尽是令人作呕的腥甜的血腥气,我的脸上、身上,全都是血,凤无涯的血!
      杨扬的脸上、身上亦同样溅满了鲜血,那素来清澈明晰不染纤尘的眼眸,此刻却连眼白都已被鲜血染红,整个人宛如来自地狱的恶鬼。
      我从来不知道,那个温文尔雅、瘦弱单薄的少年,有一天,竟然会露出如此可怕的一面。
      这是我认识的那个杨扬么?
      他手中短匕甫一拔出,便毫不犹豫的向着凤无涯的胸口再度扎下。那气势,竟是恨不得将凤无涯扎成肉酱。
      不过,这一回,他已无法再得手。
      从杨扬猝然发难到凤无涯中刀倒地,不过是短短数息之间。如果说,之前是由于杨扬动作太快,场中人或是来不及作出反应,或是震惊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出现了瞬间的失神,那么,现在,所有人都已经反应了过来。
      这中军大帐内,有一半多的人,是红珑军中的高级将领。
      他们和杨扬一样,都是久经沙场、见惯血腥生死的亡命之徒。
      “保护国主!”“抓刺客!”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如雷贯耳,震得整个中军大帐的帐顶都在簌簌的抖动。
      手边没有兵刃,桌角椅腿、裂盘碎杯,都成了他们攻击杨扬的武器。
      杨扬正半跪于地,将手中匕首刺向已倒伏在地的凤无涯的心脏,他右腕已被凤无涯捏碎,只余一只左手可用,整个背部都毫无防范的暴露在那些狂喝呼喊着冲上来的红珑军官的面前。
      一个年轻的红珑军官挺身冲在最前面,将手中半根椅腿,对着杨扬的脊背,狠狠砸下。
      杨扬连头也没回,在没有丝毫征兆的情况下,他持匕的左手突然出现在他的背后,手臂仿若无骨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弯折,匕锋所指,正对准了那名红珑军官的心脏。
      那名红珑军官眼见自己的胸前突然出现了一柄明晃晃、亮闪闪的匕首,心下大骇,可他冲劲太猛,整个身体前倾,此刻想要收势已然不及,身体全然不受控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口,抵进了那寒光闪闪的雪亮刀锋……
      那情形看来无比诡异,就像是他自己主动将胸口送到杨扬刀上去的一般。
      “啊——”凄厉无比的惨叫声,震颤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这一切就发生在我的面前不足尺余之处,当刀拔出时,四溢的鲜血,再度迷离了我的双眼。
      血腥气更加浓洌,而我的心,却已完全麻木。
      我终于明白,杨扬是怎样避开我的身体,将那把匕首插入凤无涯的腰间的。
      他的武功竟然高明至斯,他的身体竟可以柔软到这般程度!
      这么说,三天前,我刺他那一刀,他完全可以避开的。依他的武功,甚至可以当场杀了我。
      他为什么不避?
      他为什么要自伤身体,为我隐瞒身份?
      为什么?

      年轻红珑军官的死亡并没有让其他人犹豫退缩,这些人都是红珑军中的高级将领,久经沙场,身体本能中的潜藏的野兽习性早已苏醒,而这浓浓的血腥味,只会刺激野兽的嗅觉神经,激起他们对鲜血的渴望,令他们更加兴奋。
      更何况,在这保护国主、缉拿刺客的紧要关头,身为红珑将领官员,人人都生怕自己表现得不够勇猛、对国主不够忠贞。
      “抓刺客!”“杀杨扬!”“保护国主!”
      此起彼伏的呼喝声震耳欲聋,踩着那名年轻军官的尸体,无数的人向着杨扬冲了过来。
      身陷众人的围攻之下,只余一只左手可用,杨扬再也无法继续执着于眼下死活不知的凤无涯。他飞身跃起,脚下也不知怎的一动一滑,便轻轻巧巧的从数十人的包围圈中脱了身,左手的短匕舞动开来,在他身体周围布成一道绵绵密密的雪亮光影。
      我瞧得分明,那一动一滑,分明便是父亲的绝技——名震天下的狐踪迷步。
      我知道杨扬的武功泰半得我父亲传授,可是,父亲竟连这从不传外人的家传绝技,也一并授了他么?
      追随父亲十多年,杨扬的武功,是在血火纷飞的战场上练就的,没有任何花巧可言,每招每式,简单、直接、绝对有效。他手中的短匕,有若死神收割生命的镰刀,每一次挥出,便必定有一名红珑官员惨叫着应声倒地。那道绚烂无匹的雪白光影,指向何处,何处便响起凄厉的惨号,便有滂沱的血雨落下,便有残肢断臂飞向半空。
      国主大婚庆典,参宴者严禁携带武器。是以这中军大帐中虽然高手众多,却无一人手中有兵刃。而那些桌角椅腿,又怎抵得过杨扬手中那柄三寸六分、其利断金的寒铁短匕。
      中军大帐外的庆典正在高潮,喧嚣鼎沸的欢呼声掩盖了大帐中的异变,而处于大帐中的一众达官显贵们,惊骇之下,魂不附体,一时之间,竟是人人都忘记了外出求援。
      由此导致的直接结果是,中军大帐中,原本该是一群红珑军官们对杨扬一个人的集体围缫,竟然转变成了杨扬一个人对一群手无寸铁的红珑军官的追杀!
      凭藉着脚下的狐踪迷步,杨扬的身形有如鬼魅,他可以突然消失在数十位红珑军官密不透风的包围圈中,下一刻,他会悄然出现在包围者的身后。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没有任何前兆,他柔软的躯体可以随时随地向任何一个方向不可思议的扭曲弯折,他跃在半空中的身体可以不借助任何外力在空中突然变向,那把令红珑人心丧胆寒的短匕,总会在最不可能出现的时间,出现在最不可能出现的角度与位置,而那些被它收割走生命的灵魂,脸上无一不是难以置信的惊恐表情。
      眼看白刃如雪,眼看鲜血横飞,在场的红珑军官们像身处噩梦中一般的目瞪口呆。
      不知道有多少人倒下,场中到处是鲜血,到处是残肢断臂,到处是哀号、惨叫、呻 * 吟……倒伏在地上的,有红珑的高官将领、也有侍从歌姬……有些人是被杨扬杀死的,更多的人是在这一片混乱中被自己人推倒,践踏至死的。
      杨扬手中刀指向哪里,哪里就是一片混乱与尖叫,人们疯狂的推攘、躲闪、奔逃……从那些倒伏于地的、生死不明的同伴身上一溜烟的踩踏而过,哪怕脚下的躯体并不完整,甚至正在发出的求救的惨嚎……那个全身浴血、杀红了眼的修罗魔王,已成为场中所有红珑人的梦魇。
      “抓刺客!”“杀杨扬!”
      呼喝声依然是此起彼伏,震聋发馈,可是大家口中都叫得响亮,却再没有一人敢真的上前拼命。
      忠诚也罢,勇敢也罢,又有什么样的声名,能宝贵得过自己的性命?国主陛下眼下死活不知,横竖是看不见,便是他命不该绝、大难不死,便是他将来要追究责任,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不是?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哪怕以同伴的身躯,作为掩护自己的盾牌——在这一点上,国主陛下已经为大家作出了很好的表率。
      杨扬左手短匕平胸横举,静立于场心,浑身浴血,面色森寒,有如修罗临世,全身散发出摄人的杀气,冷笑着俯视场中的那些魂不附体的红珑军官们。他目光所及,人们纷纷走避,生怕杨扬向自己逃跑的方向掩杀过来,生怕一不小心被这修罗魔王给盯上,丢了自己的小命。
      场中的那个人,目光赤红,全身上下,已尽被鲜血浸透。我不知道他在刚才的拼杀中可有受伤,也不知道他身上的那些血究竟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遍地鲜血,一地残肢,无数人倒卧在地,生死不明……只不过片刻之间,刚才还充满欢乐喜庆的中军大帐,现下已被他化作了血池炼狱。

      其时凤歌已派人出帐求援,召来了大批的持刀护卫,整个中军大帐也早已被红珑军士兵重重包围。但大帐之中的人实在太多,又个个都是红珑国的高级将领官员,此刻场面混乱无比,凤无涯生死不明,活着的人人争相逃命,生怕自己不幸成为杨扬的下一个目标。一片慌乱之下,帐中高手虽多,却根本无人听从凤歌的指挥调度。且杨扬状如疯魔,逢人便杀,观之者无不胆寒,帐外的卫兵们视之心怯,又怕混乱中误伤了自己军中的长官,招致罪责,却是谁也不敢轻易冲将进来。
      结果,是为杨扬赢得了时机,令他有足够的时间,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红珑军的中军大帐,变成了血腥可怖的修罗屠场。
      屠杀在突然间开始,也在突然间中止。
      而让杨扬突然间停手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我。

      开膛破腹、生死不明的凤无涯就倒在我的身旁,他的右手甚至还紧扣在我的左手腕上,四周到处是尸体和残肢,脸上身上全都是血,却不知是何人的血,我只觉头晕目眩,浑身瘫软,全然不曾注意到,在这一片混乱中,原本位于主座左首不远处,混乱发生后就一直躺在尸堆中装死人的大皇子凤珏,是在什么时候摸到了我的身边,从地上捡起半片碎瓷片,抵在我的咽喉处的。
      “杨扬,住手!你若敢再动,我便杀了这个女人!”
      凤珏的喊声虽然响亮,却掩饰不住他声音中的明显的颤抖。
      事实上,他不只是声音在抖,他的全身都在抖。
      可恨被他制住穴位的我竟然使不出半点力气,无法从这个全身抖得像筛糠一般的男人怀中挣脱出来,甚至无力让他那只脏手从我的颈动脉处挪开半分。
      不,我是苏离,是苏文德的女儿,杨扬是我的杀父仇人,我不要他来救我,我不要在这种时候,成为他的负担……
      杨扬持刀凝立,赤红的双眸斜睨着凤珏,眼神中尽是轻蔑和嘲笑,声音冷得渗人:
      “你制着她有什么用?你以为凭她可以威胁得到我么?真好笑,这个女人的生死,跟我有什么相干!”
      ……
      “真好笑,这个女人的生死,跟我有什么相干!”
      ……
      尽管早知是这样的结果,但不知为何,真正听到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时候,铺天盖地的寒意还是从我心底升起,冷、好冷,说不出话来,好像全身都已经冻僵了……
      如果我可以动的话,我想我会主动将自己的咽喉,送到凤珏手中的碎瓷片上。
      可是我动不了,一个指头也动不了。
      所以,我只能睁大了眼,看着杨扬,看他提着短匕,狞笑着,朝我和凤珏,一步步,缓缓的走来。
      杨扬一步步的进,凤珏扯着我,一步步的退。
      他不住的摇着头,他的身体抖得愈发厉害,抱着我的手亦更加用力。咽喉处微微一凉,我分明感到,那片碎瓷片,已将我颈部的肌肤划破。
      杨扬已走进我们面前三米。

      凤珏在颤抖,扯得我的身体也随着他一起颤抖,在剧烈的晃动中,我的视线不经意的掠过杨扬,扫向他的身后。
      他的身后,有人?
      无声无息的逼近,凝气成掌,蓄势待发,那是——
      那是二皇子凤琦,以一双“风雷掌”名震红珑、被公认为红珑皇室后辈中武功最好的凤琦。
      猛地,一丝清明如醍醐灌顶,我脱口失声:“小心你后面……”
      我的喊声让凤琦的“风雷掌”提前发动。
      听到我喊声的杨扬还来不及回头,凤琦已飞身而起,贴近他身后,泛着耀目红光的双掌,结结实实的印上了杨扬的后心。
      可是杨扬,他明明已经听到了我的提醒,即便是没有我的提醒,以他的武功,以他先前的表现,不是也应该可以避开这一掌的吗?他为什么不避?为什么要以自己的脊背,硬生生的承受凤琦这足以开碑裂石的一击?
      随着肋骨碎裂的“哔剥”声在众人耳畔响起,杨扬的身体也犹如残絮败柳一般被凤琦的掌风激得腾空飞起,如流矢闪电般砸向抱着我的凤珏。
      当一个东西朝着你飞过来的时候,你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伸手去挡?
      凤珏的左手勒在我间,腾不出空来,就在他本能的伸出右手去挡杨扬那一霎间,他手中的碎瓷片也离开了我的咽喉。
      虽然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但对于杨扬而言,却已完全足够。
      两声惨嚎,伴随着四声重物坠地的闷响,同时响起。
      哦,不对,是五声,只是最后一声要略轻一些而已。
      发出惨叫的两个人,分别是凤琦与凤珏。
      四声闷响,却是我、杨扬、凤琦、凤珏四个人摔倒在地的声音,而最后那一声轻响,却是凤珏飞到半空中的右臂落地时发出来的。
      就在凤琦以“风雷掌”击断杨扬肋骨的一刹那,杨扬的右手肘也向后顶出,正顶在凤琦的胸口上。
      杨扬的右手腕骨虽已被凤无涯捏碎,但右手臂却还在,那一记肘击,力道如此之大,竟令凤琦的整块胸骨,都深深的塌陷下去,在胸口处留下一个深深的大坑。
      除了受击时的那声惨叫,躺在地上凤琦竟连呻 * 吟都发不出半点,怕是不只胸骨碎了,便连脏腑也给杨扬震碎了。
      而硬撑着受了凤琦一记“风雷掌”的杨扬,却借力运力,让自己的身子藉这一掌之力,顺势激射向我和凤珏。又在凤珏本能的伸出右手阻挡他的一瞬间,硬生生在半空中凭空翻转身体,右手衣袖一卷一带,将我从凤珏的怀中扯开,甩到一旁,左手刀顺势反向斜挥而出,竟将凤珏的整条右臂,生生给卸了下来。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不过是一眨眼,杨扬右手肘击碎凤琦脏腑,左手刀卸下凤珏右臂,将红珑两位皇子,尽皆重伤。
      然而,就在杨扬拼着自己身受“风雷掌”重创,击伤凤琦和凤珏两人,身体不受控制的坠落地面的那一刹那,凤歌的右手,也悄无声息的按上了他的左腰。
      凤歌,终于还是出手了。

      没有“风雷掌”的霸气,她的手很轻,她的动作很柔,轻得像拂面的风,柔得像拈花的指。
      但这一掌,却不偏不倚,准确的按在杨扬的左腰处。
      我清楚的记得,三天前,我刺向杨扬的那一刀,就是插在那个位置。
      三天前,为了帮我隐瞒,杨扬将他手中那柄三寸六分长的匕首,全部拍入了自己的左腰间。
      而凤歌这一掌,却不偏不倚,准确的击在那个位置——创口所在的位置。
      杨扬右腕被凤无涯捏碎于前,肋骨被凤琦“风雷掌”震断于后,最后为救我脱出凤珏的魔掌,更是在无从借力的情况下在半空中硬生生扭转身体,削掉凤珏右臂的那一刀,实已耗尽了他身体中最后的余力。左手短匕已在刀斩凤珏右臂时脱手掷出,强弩之末、手无寸铁、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从半空中跌下的他,又如何能避得开凤歌这无声无息、形如鬼魅的一掌?
      这一掌,虽然没有发出半点声息,却是实实在在的按在他腰间。
      一口鲜血激喷而出,杨扬的身体重重的跌落在早已浸满了无数人鲜血的腥红色地毯上,他身子甫一着地,全身就痛苦的蜷曲成一团,左手死死的抵在腰部,但所有人还是可以清楚的看到,就在那个位置,鲜血如涌泉一般从他的指缝间疯狂的挤出,在原本已经溢满鲜血的地毯上,又糊上了浓浓厚厚的一层。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大脑中一片空白。
      凤歌缓步走到杨扬身前,站定,低头看他。
      躺在地上的杨扬停止了扭动挣扎,吃力的抬起头,与凤歌的目光对视,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唇角挂着一抹淡淡的苦笑,但他眼白中那抹骇人的赤红却不知在何时已完全褪去,目光又恢复了从前的澄澈清明。
      大帐之中,一片死寂。

      “杀了他!”不知是谁带头喊出的这句话。
      “杀了他!”有人大声的附和。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开始是一个人在喊,然后是十人,百人,千人……无数人加入了呐喊的队伍,喊声从中军大帐中传出,如水波般一圈圈向外不断扩散、蔓延,最终汇聚成滚滚洪流,万人齐声,铺天盖地,震颤云川要塞,响彻西南平原。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凤歌抬手,立刻有卫兵跪奉上长剑。
      她面寒如铁,拔剑出鞘,剑作龙吟,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雪亮的剑锋,映着倒在地上的杨扬的脸。
      他,竟然在笑,平静的微笑。
      那是——解脱的笑。

      没有半点犹豫,凤歌手起剑落,剑尖所过之处,鲜血四溅。
      我目眦欲裂,几欲晕死。
      躺在地上已全无反抗之力的杨扬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双手双足的筋脉应声而断,粉红色的肌肉豁开,白色的肌腱断裂、翻卷、裸露在外,浸杂在血中,红红白白的,说不出的耀眼刺目。
      凤歌并没有杀死杨扬,却将他的手筋脚筋,全数挑断。
      将手中剑抛还给卫兵,红珑三公主再也没有回头:
      “把这个人拖下去关押起来,给我好好看着他,别把他弄死了,我要留着慢慢审问。把军队里所有的军医全都给我召来,救不活我父皇,我要他们全数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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