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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   当日入夜后,甄伏一如往常,用过晚膳,泡了个热水澡,便早早躺下歇息。

      然不知为何,从来好梦的她,今夜竟心神不宁,难以入眠。

      曹显白日里说的话言犹在耳,字字句句透漏着战事即将来临。

      西厢院的院落防卫领队也已换成吴校尉,连防守士兵也增派了人手,约莫要比平常多了整整一倍。

      离开蜀地,前往战火一线,她早料到有对上战争的一日,然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她才真正体会到了恐惧的味道。

      辗转反侧间,甄伏重又起床,走到八仙桌旁,倒了一杯凉茶,小酌一口,稳了稳心神。

      “嘭——”

      忽地,远方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破声。

      是大弩山的方向。

      随即,一阵雷鸣般的鼓声骤然响起,是来自松阳城城门以及哨兵营的方向。

      紧接着,便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号角声。

      果然是今晚。

      甄伏只觉心中一震,手边的茶水洒了也恍若未觉。

      她快步行至窗台边,将木窗打开,往大弩山方向看去。

      距离太远,她听不见山上的相声。

      但见山上火光散落,把天边照得通明。

      茂密的丛林似在瑟瑟发抖,不少飞禽从中逃离,冲天而飞。

      从未这样正面面对战争的甄伏不由得低低呢喃:所谓生灵涂炭也不过如此,他们的家园算是彻底被毁了。

      就在号角声响后的不久,松阳城内也炸开了锅。

      与城主府内一片安静不同,整个松阳城街道霎时站满了人,吵吵嚷嚷,人声鼎沸。

      须臾,西厢院里原按部就班巡逻的守卫也霎时严阵以待,朝着甄伏的寝房聚拢而来,将其合围其中,形成包围之势。

      在甄伏略要缓下心中过度的焦虑时,府门方向忽传来大声嘈杂的叫骂。

      “曹显你个老贼,你且出来,你是不是逃走了?”

      “王室多没一个好东西,你们打仗便罢,为什么要愚弄我们这些百姓?”

      “今夜没个说法,突然就打了起来,若是波及了我们,可怎么办?”

      “你这龟孙若再不出来,信不信我们将你这府门砸了?”

      ......

      言语越来越难听,甄伏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她尤记得,松阳城百姓被晋国王室抛弃,受尽紫斑毒折磨。

      是曹显如天降神祗,救他们于水火,让他们不必背离家园,在松阳城继续生活下去。

      怎么今夜不过是战事再起,他们就这样折腾起来?

      从前就没有战事吗?

      从前他们也这样闹吗?

      甄伏心中疑惑万千,更事态恶化,影响了前方作战的濮军,遂匆匆回到房中木架便,披上外袍,整理好仪容后,往屋外走去。

      “昭华兄弟,您不能出去。”吴校尉甫见甄伏出门,当即上前阻拦。

      “门外吵得这样厉害,我且去看看。”甄伏二话不说,就要绕过吴校尉,往正门走去。

      然吴校尉奉命守护甄伏安全,府外境况现正不得而知,他哪里敢让甄伏随便冒险出去?

      于是,他立马单膝跪地,作拱手状,“昭华兄弟,请不要为难我们,主公之命不可违。”

      “你就不怕他们闯进来吗?”甄伏焦灼,语气也急促。

      “他们闯不进来。”吴校尉冷静地解释道:

      “除了西厢院五十人,主院正门那处也有五十人,皆是主公精挑细选的防卫兵,我们堪堪百人曾有守住一座城的战绩,区区手无寸铁的百姓,绝无可能越过我们攻进城主府。”

      “若他们不是区区百姓呢?”甄伏闻言,心中一急,“战事起,百姓不收拾包袱尽快逃命,却蹉跎在这闹城主府,你不觉得奇怪吗?”

      吴校尉听罢,蓦地一怔,抬头看向甄伏笃定的眼神,心中的疑虑也腾地升起:从前也不是没起过战事,但百姓从未闹过,今日确实异常。

      然没等吴校尉思索清楚,甄伏已经绕过他,径直往城主府正门方向走去,只冷冷撂下一句话:

      “我命令你,调集人手,与我一同去前院。”

      平常百姓惧怕战争应当四下逃窜,来围城主府算什么?

      这摆明是有人刻意激起民怨。

      如若不加控制,这些人若再冲向城门与哨兵营,打乱濮军后方。

      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越想越惊,步伐越来越开,几息便从西厢院消失不见。

      吴校尉见状,迅速收起片刻的愣神,迅速整顿西厢院的所有士兵,带着他们随甄伏的步伐,往府门方向走去。

      城主府的府门打开时。

      一堆的烂菜叶子又是一顿猛砸。

      好在吴校尉反应迅速,披风一挥,保住了甄伏的脸面。

      定睛再看,门外的阶梯上堆满几层烂菜叶与臭鸡蛋。

      阶梯之下,则有几个看起来与胖的百姓显然不太一样的,孔武有力的男子。

      他们雄赳赳气昂昂地立着,仿佛下一瞬就要扑上门来将曹显暴打一顿。

      甄伏不由皱了皱眉,疑心这些人是领着百姓闹事,然却想不明白他们此行的目的。

      “你是什么人,叫曹显出来。”为首的闹事者上前一步,指着甄伏的鼻子就是一顿大骂。

      吴校尉见状,及时地站到了甄伏的面前,将她护在身后,

      “你是什么东西,是相见就能见我们主公的吗?”

      “我看他是早就逃了。”闹事首领嗤笑:

      “围了几个月都打不下晋国,害得城中百姓遭遇紫斑毒患,如今怕不是打不过,佯攻大弩山,为自己的逃跑争取时间罢了。”

      “不过鼠辈,还将我们百姓蒙在鼓里,自己偷偷地逃。”他身边一人也跟着附和:

      “他若逃了,晋国王室会放过我们这些向濮国俯首称臣的人吗?”

      这话杀伤力巨大,引得他们身后的一众百姓霎时面色煞白。

      随后,便有胆小者哭着大呼:“那可怎么办才好呀?”

      “我看呀,就我们这全城的人,把这城主府砸了,把那什么哨兵营推了,也算立了战功,给晋国王室递投名状,才可免去一死。”

      那闹事首领又是大喝一声。

      他身边同党也跟着起哄。

      随后,人群中便有许多人附和,吵吵嚷嚷。

      紧接着,民情激愤,大伙竟真的一拥而上,小规模的战斗一触即发。

      “额——”

      倏然,闹事首领忽地停住脚步,挡住了身后的同党,闷哼一声,随即应声到底。

      他的胸口处直愣愣地插着一把小箭。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甄伏的小臂抬起,宽大的袖摆已被掀开,露出一个小巧精致的袖弩。

      全场看起来最为娇弱的小公子却最先发出了一箭,连吴校尉都没有看清她的手法。

      “将那几个带头闹事的,给我拿下。”未待大家从惊愕中回过神,甄伏已经一声厉喝,给吴校尉下了命令。

      吴校尉被她忽而强大的气场震慑住,丝毫不敢耽搁,登时领着几人往人群里扑去。

      只三两下那些闹事的就被捆束了起来,押跪在城主府的府门前,面朝百姓。

      喧闹的人群见状,皆面露惧色,渐渐安静下来。

      甄伏的面色也稍稍缓和了几分。

      她将袖弩重新隐回宽袖之中,手臂往身后一摆,隐去颤抖的交握的双手,才往前迈了一步,清声说道:

      “各位父老乡亲,主公为你们上山取药,与晋国死磕到底,他待各位百姓如何?”

      语罢,她朝大弩山方向拱手一拜,又道:

      “主公若要将你们抛下,那便不会守着大弩山这么久都没有撤兵。”

      “如今你们仅凭这些闹事者三言两语便要乱濮军后方,却不管在前为你们冲锋的主公。”她冷眼扫过那几个跪地的闹事者,再次看向众人,“你们对得起他这段时日的前后奔波吗?”

      人群中鸦雀无声,无一人敢应答。

      甄伏讲得豪情壮志,但没得到百姓回应的她,心底也同样发虚。

      战祸面前,她与百姓一样,是血肉之躯,怎么可能不怕?

      就算曹显像神祗一样守护了他们短时的安宁,那今夜之后,他还会守护大家吗?他还能守护大家吗?

      “昭华兄弟,我知你也为解百姓的紫斑毒患尽了不少力。”

      终于,一位老者缓缓从人群中走出,迟疑说道:

      “但从前打仗,主公皆会贴告示让我们按意愿撤离,但这一次却这样突然,我们只是怕,怕主公不敌,我们性命不保呀。”

      甄伏眸光一闪,竭力按下心中的不安,拔高了音量:“濮军战无不胜,你们不信主公吗?”

      又是一片静谧。

      “我们相信主公。”半晌,不知谁喊了一声。

      随后,此起彼伏的声音传来,百姓的面上重又涌现欢欣的神色。

      甄伏的面色也终于完全放缓下来:“既如此,你们且安心回去歇下,等候军情反馈,我昭华必与你们同在。”

      在好一顿安抚后,街道上的百姓们才终于悉数离去,不再逗留。

      甄伏缓缓转身,想要走进城主府。

      然才迈过门槛,她便脚下一软,眼看着就要扑倒在地。

      幸得吴校尉眼疾手快,抬手扶住了她的小臂:“昭华兄弟,你可还好?”

      甄伏深深吸了口气,才重又站稳,推开吴校尉的手,摇了摇头。

      她默然转头看向了大弩山的方向。

      就在白日时,她还觉得曹显得了她的大弩山地图,要拿下晋国余寇必定没有问题。

      然今夜战事真正发生的时候,她才发觉,生死乃天命,谁又能保必胜?

      其实,她心中的脆弱与百姓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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