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萤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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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雨回想着刚才月影手上一闪而过的白色菊花纹样，像是在哪里曾经见到过的阵法，却不太回忆得起细节。
“原来的小光，在哪里？”她收回目光，问着月影。
月影蹙起秀眉，挥手落下隔音的结界于两人的身旁，这才回复时雨，“妾身也并不知。”
“那面前的这个孩子，又是什么……存在？”时雨在“人类”和“怪物”之间，斟酌选择了“存在”的措辞。
“妾身只是借着他们夫妇二人的祈愿，捏造了一个与他们的孩子无二的人偶。又将夫妇二人的祈愿，传递给了山林之精，他们带回了那孩子生前的部分记忆，融入到了这具身体之中。”
山林之精？
时雨看着结界外殷切期盼地看着她们二人的高桥夫妇。树木用如盖树冠为幼苗提供荫蔽，动物尚知舐犊情深。
如果有选择的话，又有什么样的父母会想要目送着孩子的离去？
时雨蜷缩起手掌。她的血脉里涌动着来自父亲和母亲各自一脉的力量，交汇糅杂在她的身体中。
她或许在常人眼中已经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也或许在五条悟那样的佼佼者眼中还过于稚嫩弱小。但既然拥有了这样的力量，她也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来拉一把如同高桥夫妇般孱弱却又坚韧的人类。
沉吟片刻，她挪动步伐，再一次半跪在了“高桥光”的面前。
面前的孩子像是高桥夫妇记忆中如出一辙的模样，好奇地打量着面前陌生的人类。
时雨抬手，将手掌轻轻覆盖在了“高桥光”的发顶，闭上了眼睛。
漫天微弱的莹绿与橙黄明暗交织，如同点点繁星点亮森林一隅，整片森林都被柔光的光晕所包围。溪水潺潺流动，应和着不远处湍急的水流声，冲刷过岸边青石上覆盖着落叶的苔藓，倒映着上下飞舞的萤火。树梢上的红叶随着夜风飘荡而下，在水面点开一圈涟漪。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孤寂空远，顺着远处的树叶而来，又在到达崖壁后连带着飞溅而下的水珠一同回荡开去。
时雨倏然睁眼，“这里附近的山林里，哪里有悬崖和瀑布，还有溪流和大片的萤火虫？”
高桥夫妇对视，“是萤之冢吗？”
“可是，”高桥先生茫然地看着时雨和月影，“光失踪后，我们几乎找遍了整座朝霞山。萤之冢离这里大约半小时的路程，所以我们也曾在萤之冢附近搜寻过，并没有在那里找到光的……痕迹。”
时雨松开放在“高桥光”头顶的手，“是不是在那里，去看看便知道了。”
时雨和月影朝着屋外走去，高桥夫妇迟疑地互望了一眼，又鼓起勇气搬抱起了地上那个人偶一般的孩子，跟在了两人身后出门。
屋外，夏目早已心领神会地请猫咪老师化身妖兽斑的原型，载着他连同多轨田沼三个人从八房身上离开，悄悄伏于高桥家的另一侧，避免引起高桥夫妇的注意。
“八房。”时雨轻唤。
犬神会意，顺从地以人类也能看到的模样现形。
而因为这远超于正常人类世界动物体型的存在，也让高桥夫妇对于时雨两人山神的身份抹消了最后一分的怀疑。
时雨帮着高桥夫妇两人登上八房的身躯，又淡淡允准月影也伏坐上来，这才侧坐在了最前方，摸了摸八房后颈的毛发。
「抱歉，八房。」
「为何道歉？」
「遇到我之后，似乎总麻烦你作为人类的坐骑，一点也没有犬神的威风。」
八房懒懒起身，朝着空中不疾不徐地踏开凌空的步伐，朝着高桥夫妇所指的萤之冢的方向而去。半晌，他温和地回应着少女的歉意。
「不过是偶尔与人类的解闷，无妨。」
两侧的房屋和树木残影疾速向后退去，连天上的星辰仿佛都即将要被甩在身后。高桥夫妇抱着失而复得的“高桥光”神色悲喜莫测，月影眉间依旧凝着对人类情感的困惑与不解。
时雨金色的长发贴在脸颊之上，今晚第一次放下了戒备，有些走神地抚着村雨的刀身。
人类的生命，对于这些妖和咒灵来说，短暂得仿若朝生暮死。人类记忆中被喜怒哀乐所充盈的一生，在妖怪们的眼中又会是什么模样？
因为是犬神选中的少女，两人身上有着近乎契约的连结。八房感知到了身上的少女短暂的迷茫，却并没有回头。
历经了千年来里见家那么多任曾被他选中的天之骄子，他也在岁月中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
纵然人类的生命在他的眼中转瞬即逝，但就算是兽神，也没有剥夺他们短暂人生中任何自我勘悟与成长的权利。看着这群孩子在不同的路口做出不同的选择，而最终抵达意料之外的彼岸，又何尝不是他漫长生活中的小小乐趣。
犬神纤长的白色毛发在空中飞扬，毛发掩映下，一点微弱的荧光仍在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繁茂的红叶树影逐渐靠近，又一点点升上头顶，只余下透过树影的斑驳月光。
从高处倾斜而下的水流声愈发近了。高桥夫妇抱紧了怀中的孩子在进入森林后逐渐安静下来的孩子，忐忑包裹着悲伤，等着犬神八房轻轻停下脚步，伏下身子让背上的几人下来。
时雨拍了拍八房的脑袋，“辛苦了。”
白色的兽耳轻轻抖动，余光瞥到不远处那载着另外几个人类落在几颗大树背后掩住身躯的小妖兽，悠然打了个哈欠。
“小光？你在哪里？”高桥夫人踉跄地滑下八房的身躯，在奔涌的水流声中放声呼唤着孩子的名字。
面前是悬于峭壁之上的瀑布，水流被银色月光笼罩，如同半空中飘荡而下的银色丝带。水流落入下方的溪流之中，荡起圈圈涟漪。红叶间点缀着在这个季节几乎已经销声匿迹的零星几点萤火，扑朔着叶片回应着。
遍寻孩子无果的高桥夫妇抱着那个沉默的“高桥光”，重新回到了月影和时雨身侧，一脸企盼。
月影伸手接过了两人怀中愈发像是纯粹木偶的孩子，怔愣地望着他的眉眼，又抬起美眸环视着周围。只是纵然是超出一般人类的存在，也并非是无所不能。她环视周围半晌，也同样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时雨。
那个和公主大人拥有着相似的气息、令人下意识信任的少女。
时雨抬起手摩挲了下自己的指间，想起在东京与五条悟初遇的那家甜点店的场景。她迈开步子，朝着溪畔最高大的那颗红枫树伸出了手。
素白纤长的手指搭于树干之上，几乎是同一视角的画面纷至沓来。
日升月落，寒来暑往。偶尔有夏日观萤的游客往来于此，又偶尔有寻觅静谧风景的本地人闲散漫步。但大部分时候，是从早到晚的宁静与一成不变。
时雨阖着眼，蹙起眉间，在蜂拥而来的碎片中捕捉到了那个数月前画面。
在傍晚偷溜出家门的孩子追随着萤火，跌跌撞撞地奔到这里。这个年岁的小男孩正是最无忧无虑又好动的年纪，看到奔泻的水流也是欢喜多过畏惧。
玩累了水，又小小一只依靠在叶片仍未转红的树畔，休憩恢复着精力。
随着体力一起恢复的，除了逐渐沉下的月色，还有男孩心头小小的不安。
在山间长大的孩子，趁着父母的不注意，偷溜出来也并非是头一次，但确实是第一次一个人违背着父母一个人赌气来到这么深的山林里。
夜色掩住来时的路，男孩只能依稀辨别一些来时的方向。
他在空无一人的森林里抽了抽鼻子，轻声地嘟囔着，“妈妈一定会生气……”
面前划过一道小小的萤火，再抬首，星星点点的萤火已经遍布于林间。
萤火绕着山林翩然舞蹈，忽明忽暗的萤火间，男孩捕捉到崖边在月色下泛着白色莹润光芒的花朵。
不知道是伴着什么样的心情，眸光一亮的男孩朝着鲜花小跑而去。带着几分婴儿肥的小手，在快要触碰到那朵野花的瞬间，坠落而下，连带着整个身躯被湍急的水流迅速淹没。
收回搭在红枫上的手，时雨此时银灰色的双眸眨开片刻的水雾，便又恢复了清明。
悬崖畔，白色的小花在水雾的笼罩下，显得格外喜人。
周围的高桥夫妇和月影不敢惊扰，看着时雨沉默地走近那峭壁。
从成人的角度来看，不过是勉强平视的花朵。低头，脚下的青苔也因为秋日的到来而不复夏日具有生命力的绿意，却仍带着几分湿滑。
栖居于八房身上搭了一阵便车的萤火缓缓浮于空中，振翅飞到时雨的面前。在少女的注视中环绕着那朵小白花飞了两圈，冲着瀑布飞扑而去，消失在了瀑布的边缘。
带着凉意的水花轻轻溅开，月影抬手接住两颗水滴，“那瀑布和山石之间似乎有道缝隙。”
“难道瀑布后面有山洞吗？”高桥先生颤抖着跟着问道，眼眶已然下意识染上了几分红，却还是拽住了脚步已经下意识朝着瀑布而去的高桥夫人，“津子！水流那么急，就算是成年男子也不可能站得稳。”
“小光……小光！”高桥夫人已然只能赤红着双眼朝着瀑布挥动着手。
时雨腰间的长刀忽尔轻轻抖了抖。
时雨抽出这把名为“村雨”的长刀，回想起曾经记忆碎片中，那个紫发的少年曾经重重将这把利刃插于泥土之中，分开万千洪流的模样。
她握住刀柄，将村雨朝着瀑布重重掷去。
银色的弧线如闪电划过夜空，刀刃有灵性般自己调整了角度，直直向下插入峭壁边河床之中。水流如珠雨飞溅，又在触及刀锋后左右分为两道。
利刃划破银色水幕，飞涌而下的瀑布如同被拉起的窗帘一般逐渐抬高，露出背后悬着青藤的幽深洞口来。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萤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