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常欢》荷樰

22、22

　　雨刮来回摇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向挡风玻璃。

　　艾夏想起和常远初次遇见是在雨天，被困野花沟镇那次也是因为暴雨，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微微扭头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又迅速将视线抽离。

　　“你说，我们是和雨有缘呢？还是犯冲？”

　　常远答非所问，“或许，你不需要和你爸妈坦白，我可以陪你演这出戏，我的演技不比他差。”

　　艾夏瞬间会意，知道他回答的是她说的上一句话。

　　男人目光里一半真诚，一半玩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反正是演戏，谁演不是演？”

　　艾夏眉头微不可闻地皱了起来，坦诚道：“谢谢你，但我没法说服自己......利用你。”

　　从开始到现在，她一直都能感受得到常远对她的好，但正因如此，她没法光明正大的利用他。利用完，再推开。这不是给人火上浇油么？她做不出来。

　　雨势渐大，常远稍微放缓了车速，“为什么，他可以？”

　　艾夏知道，这个他指的是尹囵。

　　“因为他不喜欢我，我们之间没感情，互相利用完就能彻底的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牵连。”

　　常远轻笑一声，问道：“你是对他没感情，但你怎么知道他对你没感情？”

　　虽然和尹囵只碰到过一次，但从他看艾夏的眼神里，常远看到了不一样的情愫。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尹囵对艾夏，不是普通的同学情谊。

　　艾夏突然大笑起来，“常总，常先生，你是不是魔怔了，看谁都觉得对方喜欢我呀！”

　　常远不置可否，静默着摁开车载音乐，莫文蔚独特的声线缓缓吟唱：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
　　人群里敞着一扇门
　　我迷朦的眼睛里长存
　　初见你蓝色清晨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
　　多幸运我有个我们
　　......

　　一曲播完，又再重复。

　　常远想起播放软件前两天设置成了单曲循环，正想调整，手指忽而顿住......

　　艾夏被歌声带入，共情于歌词中，不由自主跟着哼唱起来。她声音不大，但足够常远听得清清楚楚。

　　歌声清浅悠扬，能唱到人心底的好听。和莫文蔚的声线像是两条南辕北辙的溪流，一条一路向南，一条一路往北，毫不相关，融在一起却是另一番味道。

　　怎么说呢？就像是柠檬树上长出了野百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很妙！

　　*

　　莫文蔚的《这世界那么多人》，就这么一路单曲循环，直到车子开进云城市区。

　　歌曲放了几遍，艾夏就跟着哼了几遍，不知不觉嗓子竟有些干涩起来。抬头看向窗外，熟悉的街景一帧帧跃入眼帘。

　　云城天气晴朗，毫无下雨的迹象。

　　车子停在一个红绿灯路口，艾夏的哼唱声骤然停歇，常远余光扫过她的侧脸，问：“喜欢莫文蔚的歌？”

　　艾夏回神，“喜欢。”

　　红灯变绿，车子继续前行，常远又问：“快十二点了，一起吃午饭？”

　　艾夏没答，常远继续问：“想吃什么？”

　　艾夏抿了抿唇，说：“火锅，幸福巷的一锅端。”

　　二十分钟后，常远将车子停好，两人一前一后往幸福巷深处走去。步行至一锅端门口，意料之外的，店门没开。

　　艾夏轻叹一声，“可惜了。”

　　两人刚准备离开，门嘎吱一声开了。

　　方果的头从门缝里探出来，看到是艾夏和常远，她显然大吃一惊。

　　“艾老师，来吃火锅？”
　　“方老师，你怎么在这？”

　　艾夏和方果几乎异口同声。

　　艾夏笑着点点头。

　　方果将门拉开，笑道：“这家店是我叔叔开的，他和婶婶今天有事回老家了，你们明天再过来吃。”

　　艾夏了然，“好。”

　　*

　　步行至巷口，艾夏停住脚步，指了指街边一家小店，“要不随便吃点，这家米线店味道还不错。”

　　“好。”常远跟在艾夏身后走进店里。

　　店面狭小，空间有限，小小的木桌下，常远的两条长腿似乎有些无处安放，他稍稍动了一下，就碰到艾夏的膝盖。

　　“抱歉。”常远迅速将腿往回收了收。

　　触感很轻，艾夏未察觉，抬头问：“什么？”

　　说话间，嗓子不小心被辣椒油呛到，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艾夏拿了纸巾侧过脸，咳嗽依然未停歇。

　　常远想起身去帮她倒点温水，结果不小心碰到桌面上的碗，碗里的汤泼洒出来一些，顺着桌面流到艾夏裤子上。

　　这......

　　常远眉头微皱，自觉挺无语的，那次食堂门口无心之过，这次又是弄巧成拙。为什么他总在艾夏面前出丑，把人衣服弄脏呢？

　　“抱歉。”他赶忙抽了纸巾想帮她擦干净。

　　因为汤洒在大腿的位置，艾夏敏感地躲开，迅速站起来，“没事，我自己擦。”

　　*

　　从米线店出来，常远指指斜对面，“那有一家女装店，要不要去买条裤子换了？”

　　艾夏拒绝，“不用，湿了一小块，问题不大，我回家换吧！”

　　她往前走了两步，忽而想起什么，转身对常远说：“上午的事谢谢你，耽误你时间了，你快去忙吧，我自己打车回家。”

　　常远站着未动，“我今天不忙，正好要去兰卉苑取东西，顺路，我送你。”

　　艾夏瞥见男人眼中的坦荡，心想：都已经麻烦他一上午了，这会再拒绝就显得自己矫情了。

　　于是，她没再多言，淡淡吐出三个字：“那走吧！”

　　*

　　回到家，王黎就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两家父母什么时候见面？”

　　艾磊坐在王黎身旁，也一脸急切地等着艾夏的回答。

　　艾夏原本准备好的话一下子悉数憋回肚子里，她真的不忍心向父母泼凉水，何况母亲身体状况不好。

　　“明天......明天晚上见。”

　　话说完，艾夏心里山崩地裂，想着明天怎么圆场才好。

　　门铃适时想起，艾磊起身去开门，一脸惊喜，“常远呀！好久没见了。”

　　常远手里拎着一筐草莓和一盒高级燕窝，“叔叔，给你们送点水果，新鲜的。”

　　艾磊接过，热络道：“进来坐，艾夏也在。”

　　常远没拒绝，径直进了屋。

　　王黎见是常远，满脸堆笑，“小常，下次直接过来玩就行，别拿东西，客气什么。”

　　常远笑着点头，故意问：“阿姨，你这段时间去哪了？好一阵不见你和叔叔。”

　　艾夏心下一动，这是她一直想问却问不出口的。

　　王黎先是一愣，随后转移话题道：“你和我们夏夏......真是可惜了，我是一直希望你俩好的。”

　　艾夏无奈扶额，“妈，别说这个了。”

　　王黎继续，“小常，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跟阿姨说，阿姨兴许能给你介绍。”

　　常远不动声色地看了艾夏一眼，声音无波无澜，“艾夏这样的。”

　　毫不掩饰的一句话，在场的三人同时沉默了。

　　王黎像是沉睡许久突然被人唤醒，一脸慌张地看向艾夏，“夏夏，婚姻大事不能儿戏，你和尹囵结婚的事建议你再认真想想，不要一时冲动。”

　　“我......”艾夏用右手捏住左手食指指尖，定了定神，顺坡骑驴，“我......是该好好想想。”

　　王黎没再多说什么。

　　作为母亲，她由衷地希望女儿幸福。她时日已不多，如果在她闭眼之前，女儿能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她便可以安心。

　　常远是他第一眼相中的女婿人选。她对常远的喜欢，不仅仅是因为许琳当初介绍时对他的夸赞和人品的担保，还因为她从常远的眼里，看到了爱一个人的真诚。

　　她不傻，常远突然买下隔壁的房子，以及对女儿种种的好，她都一一看在眼里。如果不是爱，谁会无缘无故去做这些。

　　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当然，她也有私心，她希望女儿找一个爱她的人，而不是她爱的人。

　　至于那个尹囵，她至今还未接触过，但见面的事一直给不了个准信，拖拖拉拉的，这让她感觉很不好。尤其是刚刚女儿说明晚见时闪躲的眼神，以她的直觉来看，女儿和尹囵之间一定有问题，具体是什么问题她就不得而知。

　　*

　　常远离开后，艾夏郑重地问王黎，“妈，你是不是真的很希望我和常远在一起？”

　　王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那当然，他可是我看中的女婿，错不了。”

　　艾夏双眸黯淡下去，“请柬我都发出去了，如果我最后结婚的对象不是尹囵，定会在一众亲朋好友面前闹笑话，丢了你和爸爸的面子，你们会不会难过？”

　　王黎笑起来，伸手揽过艾夏的肩膀，像儿时那样一下下轻拍，“不会。”

　　艾磊将一杯蜂蜜柚子水递给艾夏，“夏夏，我和你妈妈的面子不重要，你的幸福才重要。如果你不幸福，嫁错了人，我们要面子有什么用。但如果你嫁对人，过得幸福，那我们的面子就算掉地上也无所谓。”

　　王黎看向丈夫，眼里蒙了一层水雾。一起生活这么多年，这个男人一如既往地了解她。

　　“嗯，你爸说的正是我心里想的。”

　　王黎看进艾夏眼眸深处，“所以，夏夏，任何时候都不要冲动，不要自己骗自己，认真问问自己的心，你究竟想要一个怎样的人生伴侣，无论你做什么选择，爸妈都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