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常欢》荷樰

15、15

　　猛地被一口红豆沙呛住，尹囵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迅速从木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掩嘴侧过身。

　　待咳嗽平息，他尽量用听起来很平静的语调问：“可以说说原因吗？”

　　艾夏双眸莹润，脸上写满真诚，却又略带歉意。她轻咬下唇瓣，认真解释：“我妈妈得了癌症，和我爸爸一起从医院消失了，电话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声音不可控制地染上些许伤感，“他们从头到尾都瞒着我这些事，我是通过朋友知道的。”

　　“我希望他们能回来，我妈妈可以去医院好好接受治疗，我希望他们长命百岁......”

　　尹囵握着瓷勺的手微微收紧，眼里满是怜惜，安慰道：“你妈妈会好的。”

　　“所以，找个人假结婚，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可以让他们自己回来的方法。”艾夏抬眸，看向尹囵，“你是不是觉得很荒唐？”

　　“不会，能理解。”尹囵一时脑子有些混乱，说不出更多话来安慰艾夏。

　　说实话，乍一听到，他确实觉得挺荒唐。但听完解释，又觉得合情合理。

　　“所以，你愿意帮我吗？”艾夏直接问道。

　　“我......”尹囵直直地看向艾夏的眼眸，第一次，如此大胆且毫无顾忌地想要看进那双眸子深处，直至灵魂。

　　他想到从高二初见时延续至今的暗恋，这么多年属于他一个人的独角戏，如今以另一种方式将他与她拉近，虽然很无厘头，却也弥补了他内心的某种缺失。

　　或许，这是他们冥冥之中的缘分。

　　无论将来结局如何，现在，他有靠近她的机会，他一定会牢牢抓住。

　　见尹囵沉默着，艾夏拿不准他心里的想法，补充道：“如果你愿意，我之后会拟一份协议保障你的权益，事后会支付你一笔合理的报酬。”

　　尹囵唇角勾起一抹笑，若有似无。

　　“我知道，你不缺钱，我能给你的报酬和你的收入比，那是小巫见大巫。”艾夏怔愣了几秒，继续说：“但是，我觉得，对外宣称是已婚的身份，对你的私生活和事业都会有帮助。”

　　昨晚，艾夏和洛春挑灯夜战，一起研究了尹囵公司这些年的业务，以及近期正在洽谈的合作，发现某重要意向合作公司的老总是个家庭观念很重的人，颇为喜欢和已婚人士打交道......

　　尹囵手指来回摩擦着面前的玻璃杯，不紧不慢地拿起杯子喝了口柠檬水。

　　“私生活？怎么说？”

　　这问题完全在意料之外，艾夏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说：“这个......就是，不会再有人随意八卦你，猜测你。”

　　尹囵含笑道：“都怎么八卦我的？”

　　艾夏平日也不爱八卦，全是从洛春那听来的，“这......其实也没什么。”

　　略感尴尬，艾夏微微笑了下，迅速低头吃了口红豆沙。

　　“我们，”尹囵礼貌地伸出手，“合作愉快！”

　　艾夏一时脑子打结，“合作什么？”

　　尹囵含笑，“我愿意和你......结婚，假结婚。”

　　*

　　从“一碗甜”出来，尹囵公司还有事要处理，匆匆离开。

　　离开之前，他主动加了艾夏的微.信，还留了手机号码。在此之前，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络方式是高中班群Q.Q。

　　艾夏打算去找洛春，告诉她事情已经谈妥，顺便一起商量下后续如何推进。

　　艾夏想尽快把消息铺出去，一刻也不耽搁。至少得先让亲朋好友都知道她要结婚了，这样才有可信度。既然要演戏，就要演好。

　　车子开到半路，手机突兀地响起，来电人是方果。

　　艾夏戴上蓝牙耳机，摁下接听键。

　　“艾老师，你尽快到院长办公室一趟，有急事。”方果声音焦急，说完就迅速挂断了。

　　艾夏在红绿灯路口掉了个头，往云城大学的方向开去。

　　*

　　王院长性情温和，平日里总是一副慈祥面孔。这会面露愠色，将电脑屏幕移到艾夏跟前，“你看看，艾老师，你又上热搜了......”

　　艾夏一惊，滑动鼠标快速浏览界面。

　　之前那个“云城大学教师招聘黑幕”的帖子又被人搬了出来，再火上浇油地扣上一顶“论文抄.袭，学.术.造.假”的帽子。

　　呵，真是没完没了。

　　“王院，我没抄.袭，也从未学术造.假。”艾夏说的笃定，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对现实的不屑和鄙夷。

　　从学生时代开启到博士毕业，一路走来，艾夏的成绩一向优异，这也是她引以为傲的资本。她曾跟艾磊和王黎开玩笑，说谢谢他们给了她一个聪明的头脑。当然，她也付出了相应的努力。

　　本科毕业前夕，艾夏闲来无事，随意投了几份简历试水，且投的都是国内知名大厂，回应无一例外都很好，和其他同学就业难形成鲜明反差，她拿offer拿到手软，且薪资福利都很不错。

　　但是，出于对学术的喜爱，再加上她觉得自己的性格偏内向，不喜社交，属于那种更乐于安安静静做实事的人，所以选择走科研道路，一路读到博士。

　　但她没想到，在大学校园这个她以为是一方净土的地方，却频频受挫，而且每次都是无端被污蔑陷害。

　　“我相信你没用，得公众相信才行？”王院长叹息一声，“学校已经召开了紧急会议，应对结果很快就会出来，你好好想想，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

　　艾夏冷笑道：“清者自清，无需证明，学校的处罚我全然接受和承担。”

　　“你是清者自清了，可学院和学校不可能跟着你一起背锅，一旦危机公关做的不好，黑锅落实，云城大学以后还怎么在高校圈和学术界立足？所以，这不是处不处罚你的问题，要是处罚你有用，我也不必找你来谈话了，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怎么短时间内扭转舆情。”

　　艾夏在一众青年博士里科研能力突出，王院长一直挺欣赏她，明里暗里都提醒过，艾夏可以跟着他一起做科研项目，必定事半功倍。可这姑娘天生一副傲骨，平日里总是冷冷清清的不来事，目前着手的一些项目也都是自己带着一些学生在做。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王院长心底生出些无奈，只想着她不要连累学院，连累到他们的年终考核。

　　艾夏突然想起在圣.经里看到过的一句话：你们要灵巧像蛇，驯良像鸽子。

　　此时此刻，她该做一条灵巧的蛇。

　　“知道了，我会好好处理这事，王院，给您添麻烦了，抱歉。”艾夏服软，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和王院掰扯。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艾夏捏了捏肩膀上的背包带子。

　　王院扯了扯嘴角，一副语重心长的摸样，“去吧，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保持畅通，不要漏接学校的任何电话，随时关注舆情，你要上点心才行。”

　　“好，我知道了。”话音落下，艾夏默默离开了院长办公室。

　　*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艾夏回了云城佳苑。

　　推开房门，疲惫感铺天盖地袭来。

　　艾夏用凉水洗了把脸，换上睡衣就扑到主卧的床上。兴许是太累了，不过几分钟时间，她就沉沉睡了过去。

　　天色渐晚，夜幕四合，顶灯一盏盏亮起，柔和的灯光从一户户玻璃窗透了出来。

　　艾夏从睡梦中惊醒，在一片黑暗里坐了起来。

　　她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纸巾，将额头的汗拭去。

　　待思绪回笼，她才摁亮台灯，找到手机给洛春打电话。

　　“春春，出来陪我去喝点酒。”

　　“怎么了？听你声音怎么这么无力？和尹囵事情没谈成？”

　　“谈的很顺利，是工作上的事，一会见面说。”

　　“好，老地方见。”

　　挂断电话，艾夏蜷起腿抱住膝盖，将头顺势抵在双膝上，一种无力感侵袭全身。

　　几分钟后，她直起身，将胸前的长发顺至肩后，在衣柜里找了件黑色修身针织长裙换上。

　　十一月初，云城降了温，白日里阳光充足，不觉得冷，但夜晚却是凉飕飕的。

　　艾夏又找出一件米色薄风衣，套在长裙外面。

　　拎起包准备出门，瞥见梳妆柜上搁置许久的化妆品，艾夏突然走近，对着镜子画了个淡妆。

　　眉眼似水波潋滟，清澈明艳，略显苍白的脸气色瞬间好了许多。

　　“加油！没什么事过不去的。”艾夏对镜子里的自己说。

　　*

　　洛春说的老地方是一间叫做“从前慢”的酒吧。

　　这间酒吧是洛春舅舅投资的，店长是洛春舅舅一远房亲戚，和洛春很熟络。

　　艾夏和洛春都不是爱喝酒的人，通常情况下，只有她们之中谁遇到点烦心事想买.醉的时候，会来这。因为这里绝对的安全，即便两人喝醉了，店长也会毫发无损地把她们送回去。

　　艾夏到店的时候，洛春被堵在外环。

　　洛春事先就和店长打过招呼，看到艾夏进来，店长热情地迎上去，“艾小姐好，今晚是想坐大厅还是包房。”

　　“坐大厅吧！舞台附近的位置。”艾夏今晚想听听歌。

　　酒吧日常有三名驻唱歌手，一整晚轮流唱，音色和外形都还不错，各具特色。

　　思绪烦乱的时候，将自己置身人群，被喧嚣包围，被酒精.麻.痹，才不显寂寥和孤独。

　　艾夏捏了捏手指，“正对舞台最好。”

　　“明白，跟我来。”

　　艾夏在店长的指引下入座，点了杯度数较低的鸡尾酒。

　　她酒量不好，不想洛春还没到，就把自己喝醉了。

　　刚将酒凑到唇边抿了一口，杯子就被人夺走。

　　“谁？”艾夏条件反射般地抬头，正对上一双深邃清冷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