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常欢》荷樰

14、14

　　透明玻璃杯里装了半杯温水，一盒退烧药安安静静地靠在杯子旁边。

　　艾夏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低着头，手指一圈圈绕着垂在胸前的长发，在思考着一会该怎么开口。

　　毕竟之前一直拒人千里之外，现在突然说要假结婚，任谁都难以接受吧！如果这事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也会觉得荒唐至极，无法理解。

　　赌一次吧！

　　赌常远不是一般人......

　　常远几步走过来，就着温水把药吞了下去。

　　“你说，找我有事，什么事？”常远率先开口，随之也在餐桌边坐下。

　　艾夏一时还没想好怎么解释，脑子一热，很突兀地冒出句，“我们结婚吧！”

　　一直刻意保持距离，很坚定拒绝自己追求的姑娘，突然说要和自己结婚。

　　这......有些不可思议！

　　常远的心跟坐过山车似的，哗啦一下升到了顶端。虽然莫名其妙且不知缘由，但内心还是不可控制地愉悦了下。

　　常远喝了口水，尽量压制住内心的惊讶和喜悦，面上无比平静地吐出一句，“理由是什么？”

　　话一出口，自知失言，艾夏懊恼地抿了抿唇，解释道：“我爸妈的事，你知道，现在我能想到让他们回来的方法，就是找个人结婚。”

　　常远瞬间会意，食指和中指有意无意地轻敲着餐桌，等待下文。

　　艾夏迅速扫了眼常远的脸，看他面色无常，她才继续说：“我妈妈一直希望我找到合适的人，快些结婚，她......挺喜欢你的。”

　　“所以，我是你目前的最佳结婚对象！”常远一语道破。

　　“没错。”艾夏重重地点头，“但是，你别误会，我没想占你便宜，我说的结婚不是要你和我真结婚，而是我们演一出戏，假结婚，把我爸妈哄回来再说。”

　　“假结婚？”常远轻轻重复着这三个字，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假戏真做”四个字。

　　“嗯，假结婚，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

　　“我可以帮你。”常远好看的双眸暗淡了一瞬，声音里透出一丝寒意，目光凛然地看向艾夏，“但是，我能得到什么？”

　　“钱，我会付给你相应的报酬，不会让你白帮我。”艾夏一字一句说的笃定。

　　常远干笑两声，“你觉得，我缺钱吗？”

　　“不缺，但是除了钱，我给不了你其它。”艾夏缓缓抬头，目光中透着坚定，毫不掩饰地说，“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喜欢上你，我们永远都不可能。”

　　常远脸上划过一丝前所未有的苦笑，“所以你觉得，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就得事事顺着你，哪怕你提这么荒唐无理的要求，我也得答应你是不是？”

　　“我......”艾夏怔住，“我不是这个意思。”

　　艾夏的心瞬间凉了下去，“我懂了，抱歉，常总，打扰了。”

　　她救母心切，只想妈妈能快点回来，好好去医院接受正规治疗。现在医学那么发达，说不定病会好的。

　　病急乱投医，或许她真的不该来找常远帮这个忙。

　　她之前对他确实太冷淡太抗拒，现在或未来也给不了他想要的，何必来为难别人。

　　艾夏没有一丝犹豫，转身快步离开。

　　离开之前，她发自内心地对常远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

　　艾夏一脸失望地回去，洛春不解地问：“你这表情是？”

　　“常远拒绝我了。”

　　“什么？怎么会？他怎么会拒绝？”洛春无法理解，在她看来，这是常远走近艾夏的最好机会。

　　艾夏皱眉，轻叹一声，“拒绝就是拒绝，我可能本来就不应该找他。”

　　洛春划开手机，给常远发信息，“你为什么拒绝艾夏的提议？你不是一直喜欢她吗？你不觉得，这是你靠近她的最好机会吗？为什么要放弃。”

　　常远没回。

　　艾夏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春春，快帮我想想，还有谁？还有谁能帮我这个忙？”

　　最终，两人经过一番探讨，将假结婚对象锁定在尹囵身上。

　　*

　　常远彻夜未眠，他靠坐在床头，看着天光一点点亮开来。

　　心绪很乱，头昏昏沉沉的，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回想起初见艾夏时莫名的心动，以及认识以来经历的种种，都似电影画面那般一帧帧划过眼前。

　　他费尽心思靠近她，她却一遍遍说：我们不可能。

　　甚至还说：我们永远不可能。

　　永远是多远？

　　难道他真的不配得到她的爱吗？哪怕一丁点施舍也好。

　　昨晚，艾夏只一句话，就让他彻底破防。

　　可艾夏一走，那无尽的黑暗和空洞感铺天盖地袭来。

　　他依然想抓住，让他感到温暖和安心的她，却一时无所适从。

　　*

　　尹囵是艾夏和洛春的高中同学，当时的班级加年级第一名。

　　艾夏成绩一直很好，原本第一的宝座她坐的稳稳的。但自从尹囵转学到云城一中，艾夏就再没拿过第一，每次考试都被他压一头，屈居第二。

　　当年高考，艾夏考去申城大学，尹囵作为市高考状元被国内排名第一的清北大学录取，两人自那以后再无交集也没有联系过。

　　研究生毕业后，尹囵回云城创业，如今算是事业有成，在同学圈子里有一定的声望。但大家都知道，他一直单身，任何花边新闻都和他不沾边。

　　甚至有人背后议论，说尹囵是不是不喜欢女的。要不然要才有才，要钱有钱，样貌也不差的一个成功人士，为何身边独独没有女人。

　　在世俗的眼光里，不合理就等同于有问题。普通人的思维常常局限在狭小的范围里，没有那么多的换位思考和共情。

　　艾夏觉得，尹囵无论什么原因不近女色，都和她没关系。但“身边没有女人”这个点，恰恰是她能说服尹囵与她合作的切入点。

　　为了先打个感情牌，艾夏把见面地点定在了云城一中附近的一家甜品店，名字叫“一碗甜”。

　　这么多年过去，云城一中门口的大多数小店几番易主，招牌换了又换。唯有“一碗甜”从他们念高中那会开到现在，一晃十几年，成了老字号。

　　“一碗甜”的招牌虽然也换过新，但颜色字样图案还是和原来一样，店里的甜品也依旧是记忆里那个味道，从未变过。

　　*

　　见面的时间约在下午两点，艾夏一点四十五分就到了店里。

　　她找了一张靠窗的小桌坐下，和老板要了杯柠檬水。

　　昨晚约见的时候，尹囵爽快答应了，甚至没问见面的缘由。但艾夏此刻依然忐忑，不知道他会不会按时赴约，毕竟，他这个量级的成功人士，时间可是很珍贵的。

　　大概一点五十五左右，门口的风铃响起，店门被推开。

　　一个身着正装，五官端正，戴着眼镜的高个男人走了进来。他一进门，只一眼，就看到角落窗边他要找的人。

　　哪怕时过境迁，他也能一眼在人群中找到她，一如当年。

　　老板热情地招呼道：“欢迎光临，要吃点什么，随便找地方坐。”

　　男人朝老板微笑示意，手指了指艾夏坐的地方，“有位了，谢谢。”

　　艾夏一如往常那般，一有时间就划拉开论文或是一些学术期刊看，不管几分钟，反正她从不浪费一丁点时间。

　　听到对面椅子被拉开的声音，艾夏抬头，“抱歉，这有人了。”

　　男人嘴角上扬，“艾夏，好久不见。”

　　男人顺势坐下，话语间并无陌生感，“你想吃什么？”

　　说话间，他随手翻起了木桌上的甜品单。

　　艾夏瞬间愣了神，脑海里飘过四个字：温文尔雅。

　　多年不见，这个总排在她前头的第一名，褪去年少的青涩，摇身一变，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

　　艾夏嫣然一笑，“你好，尹囵，好久不见。”

　　*

　　艾夏点了绿豆沙，尹囵点了红豆沙。

　　一红一绿两碗豆沙很快端了上来，店主笑盈盈地说：“吃完不够可以续一次。”

　　“好，谢谢老板。”艾夏笑着点头。

　　尹囵舀了一勺红豆沙入口，冰冰凉凉，甜入心间，唇齿间溢满淡淡的桂花清香。

　　尹囵记得，转学到云城一中那两年，常看见艾夏来这家小店吃甜品。本不爱吃甜的他，也总追着她的身影进了这家店，吃的多了，慢慢也就喜欢上了。

　　“怎么样？好吃吗？”艾夏吃了一口绿豆沙，抬头问道。

　　尹囵回神，笑道：“还是当年那个味道，一点也没变，豆沙里加了店家自制的桂花酱，很好吃。”

　　“那是自然，云城独一份，找不到第二家。”

　　“算起来，我们很多年没见过了。这次你主动约我，我很意外。”

　　“我......”艾夏一时语塞，低头拿勺子拨弄碗里的绿豆沙。

　　虽然只是想找人演一出戏，但因为涉及到“结婚”这两个字，心里总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尹囵看出了艾夏的欲言又止，鼓励道：“有什么想说的，你尽管直说，不要有什么顾虑。”

　　尹囵高二的时候转学到艾夏的班级，他们其实并没有太深的交集，甚至算不上朋友。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只是竞争对手。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关系。

　　艾夏是一个知道分寸的人，也了解关系轻疏远近的不同，不该麻烦别人的事她从不去找人帮忙。

　　但这次不同，涉及到自己的母亲，她只能放下内心一切的骄傲和标准......

　　“我找你，想让你帮我个忙。”

　　尹囵爽快地笑了笑，“什么忙，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艾夏咬了下唇，缓缓开口，“和我假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