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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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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的,抱歉。」
說到底,我太容易分心了。
我的主要任務是接近威廉?阿卡利斯和伊娜?伊耶,獲取敵人的信任,收集關於英雄草偷渡的線索。
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瓷器公主的後續,好想繼續讀下去。
插畫上滿滿當當的精緻油墨印刷,色彩鮮明的不可思議。
明黃色頭髮的美麗公主,身著浮誇的長裙,半瞇著慵懶的睡眼,等待王子的到來。
即使在京城,也看不到彩色畫的告示,人類的國家卻能任意揮灑這些彩墨。
明明印刷術應該是龍宮的發明才對。
不知不覺,就帶著繪本走到麵包坊了。
太好了,沒有迷路。
麵包坊是純白色的石造建築,門居然是完全透明的玻璃。
像故鄉的溪水一樣,澄澈透明。
我吞了吞口水,把緊張嚥進肚子裡。
推開有些沉重的門板,鏗鏘聲響讓我嚇了一跳。
故鄉的凍水,在入春時碎裂時,偶爾也有這樣的喧嚷。
「哦!」
還是說,這並非玻璃,而是完全透明的冰塊呢?有可能嗎?晶結有可能會是完全透明的嗎?
「……不要……擦」
紅色頭髮的男孩子,左眼是漂亮的黃翡翠。
眉眼間,有種古靈精怪的感覺。
笑瞇瞇的,好像說了些什麼。
「誒?那個?」
我聽不懂
不要什麼?
「咱為他的唐突抱歉,咱的朋友是說:請不要碰觸玻璃,會有擦拭的問題。」
女孩子的聲音,用龍宮帝國通用語,這麼說著。
「不過,這位小姐應該不會有皮脂和汗液的問題。」
很想回答她,身為盾鱗族的魚人,我們很會出汗的說。雖然我好像只有一半血統。
回頭尋找那個女孩子的時候,有點驚訝。
好小隻
臉小小的、手小小的。
絲綢一般的金髮、鈷藍色玻璃一樣的眼珠,還有白瓷一樣的皮膚。
對,就像是……真正的瓷器公主,那樣的女孩子。
包在厚重的羊毛大衣裡面,顯得更瘦弱,好像風一吹就會倒下。
「好漂亮。」
是的,雖然我分不清人類的長相,可是這個真人版的瓷器公主,真的很漂亮。
並不是那種令人陶醉的嫵媚,而是藝術品一樣易碎的漂亮。
「咳咳……謝謝您,親愛的小姐。咱是伊娜?伊耶。」
陶瓷娃娃,開口說話了。
「如果不嫌棄,咱可以權當翻譯,您有什麼需要的嗎?」
伊娜,跟雙髻隊長說的一樣,真的在這裡。
那麼,這個男孩子應該就是……威廉?
「那個……我是要來和你們拉近關係的。」
「當……當然好?請問芳名?」
我是不是說了什麼奇怪的話,伊娜的表情好奇怪。
「長尾……不是,李水……李水蓮?我是李水蓮!」
想起來了,真是太好了,差點就要引起懷疑。
千鈞一髮。
精神一鬆弛,肚子就好餓。
威廉的眼睛一直在我全身上下亂瞟。
啊,對,他好像是奉薩摩托之命,確認伊娜人身安全的保鏢。
騎士,和故事裡的騎士一樣。
必須和他打好關係才可以,絕對不能被他懷疑。
人類語的問候,我記得是……
我忘記了,一肚子餓就想不起來。
「那個,我想買點東西吃,可以嗎?」
對不起,雙髻隊長,我侮辱了食人鮫眾的威名。
我為這樣心不在焉的自己,感到萬分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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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做出咒詛的預言,公主將會在十歲那年變成瓷器,並在十八歲那年碎裂成千千萬萬個碎片。
公主已十歲了,國王擔心著詛咒的發作。
勇者啊,垂憐這位悲哀的男人吧,他也只是個父親而已。
那是個涼風吹熄蠟燭的夜晚,惡魔在沉睡的國王耳邊低語。
惡魔說:噢,王啊,公主的命可比金子要貴重?
王在夢中說道:自然,我願意用我的國家來換公主的命。
惡魔說:那麼你只要每天獻上一個子民的靈魂,我就延遲公主的詛咒一天。可是,一旦你停止了獻祭,那麼公主便又要變成陶器了。
國王答應了,當他完全清醒後,便開始提前處決牢房中的死囚。
惡魔,欣慰的笑了。
我的頭已經開始隱隱作痛,只好停下閱讀。
今天學會了不少新單詞,進步不少吧?
朝金黃色的酥餅伸手,早已經迫不及待要品嚐看看了。
我刻意留到學習結束,把美味與幸福推到最高點的瞬間。
表面上有數條互相垂直的槓條,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等一下,那個圖案。」
雙髻隊長不知道什麼時候闖進了我的房間。
「是毒性術式,吃下去腸胃會潰爛的。」
「欸?」
還在想隊長是什麼時候跑進門的,他就已經搶走我手上的麵點了。
「是腐敗類型的毒性術式,只要接觸就會擴散到人體,必須立刻解開。」
隊長呢呢喃喃的說,用手指劃過酥餅表面的圖騰。
「萬法之祖兩相生,交逢岸然正逆渦。陰邪之物不勝正,八方金鎖銷巫蠱。兩儀魔法·陽剋陰。」
我還在消化隊長剛才說的話,隊長又突然停止了解咒
「原來如此,此乃偽裝成毒性術式的信號咒。」
隊長完全不顧我,這讓我對自己的愚笨感到氣餒。
「誘導吾等進行破壞,然後發出訊號通知。」
我搞不懂。
「這是什麼意思?父親。」
「毒性術式的偵查和反制手段多如牛毛,阿卡利斯一族不會這麼莽撞。」
雙髻隊長比劃著垂直線尾端的長度,好像是在指出哪裡做了偽裝。
我分不出來,完全搞不明白,但隊長滔滔不絕的在說話,我只好安靜地聽。
「信號咒術只是在滿足條件時輸送魔力波動而已,告上法庭也不會有事。那個公子哥,是想探查吾等的反偵察水平。」
啊,難道是幫我裝進袋子裡的時候,用指甲刮出來的咒術紋樣。
這麼說起來,威廉已經知道我是食人鮫眾了嗎?
「我們的身分暴露了嗎?」
「尚在刺探階段而已,只要裝傻充愣便能挺過這一回合。」
隊長把橙黃酥脆的酥餅,放到我的嘴邊。
「嚥下去,當作什麼都不知曉的嚥下去就好。」
真的能吃嗎?
讓別人的魔力術式在體內什麼的,有點恐怖。
仔細想想,威廉用指甲刮過表面的話,直接吃好像有點怪怪的。
隊長一本正經的看著我,要是我不吃的話……
如果讓隊長覺得我不信任他,那大概會讓他很難過吧?
「姆姆姆……」
「噢!」
「啊!對不起父親!咬到了嗎?」
「妳為何要直接咬上來?用手接!」
我太愚笨了。
總是被食人鮫眾的大家說嘴,是個只會吃的飯桶,現在連吃都失敗了。
已經,一個長處都不剩了。
「原來如此,在麵包上施加咒術。終究還是年輕人,暴露了重要的手法還不自知。」
雙髻隊長舔了一下被我咬過的地方。
「好痛。」
「抱歉,爹爹,還有,手法是什麼意思?」
「這只是我的猜測。若是刻有監聽用的術式,掌握的情報量應該會相當可觀。」
「阿卡利斯家一直在使用類似的手法?」
「如果是為了保護伊娜?伊耶,這種程度只能算是基礎。」
雙髻隊長翻找著醫藥包,我好像把他咬出血來了。
萬分抱歉,真的萬分抱歉。
「如果要隨時確保那個女孩的安全,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被監聽和監視咒術包圍。所以,克雷克家族把她派遣到學院福利部。」
既受到要塞級魔術防壁保護,身邊還都是監視麵包,晚上還有普列塔夫人和威廉暗中保護。
伊娜,好厲害的樣子。
咦?所以魔術學院的學生每天都要吃阿卡利斯家的咒術嗎?有點詭異。
話說,伊娜到底是什麼人呢?這麼慎重的在保護她。
她確實很可愛,激起了阿卡利斯家族的保護慾,這樣嗎?
非常合理,我也很想當公主護衛那樣的角色。
雙髻隊長沉吟了一會兒,替自己的指節上藥。
「自然,猜測終歸是猜測,但留個心眼是好的。以後妳要吃的東西,都要先給為父檢查。」
「是的,屬下領命。」
「呃,不需要這麼拘謹,畢竟有可能被監聽。」
雙髻隊長突然結巴了起來。
「就……叫……那個……爹爹吧。」
「是的,爹爹領命。」
「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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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末的海水有些冰涼,在我的鰓裂處顯得尖利。
混濁人煙味的海流,為我帶來鋼鐵與油漆嗆鼻的辛味,還混有鏽蝕的香氣。
在鹹水中游動穿梭,夜晚的淺海地帶,陽光的餘溫已經散去。
我被盧耶城港區的淺海包圍,在朦朧的漁人燈火中,鎖定了目標。
我摸索著貨船的中段,船底的藤壺有些扎手。
外殼是木鋼混合外甲,大概是淘汰軍艦改裝而成,物理防禦以商船而言很高。
不過,魔術防禦還太弱了。
詠唱在海水中變成一連串氣泡。
隨著岸邊的上升流,浮起。
「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剋木。五行魔法?海咬艦。」
雷鳴般的聲響,在原本堅韌的木造內裡流轉。
成功破壞龍骨中段。
用魔力,可以簡單直接的,破壞掉外甲包裹著的木造結構。
看來對方的魔術使水準很低,即使是愚笨的我也可以進行作業。
作為船體的主要承重結構,龍骨,一旦斷裂,相當於破壞掉人體脊髓。
換言之,這艘船已經是個廢人了。
接下來,便如法炮製,癱瘓掉其他兩艘貨船。
我仔細嗅聞,確認沒有其他人的味道後,朝岸上游去。
出水的失重感,差點把我拖回舒適的海洋,我只得戀戀不捨的爬上港口的木棧道。
「做的好,這樣應該能增加不少調查時間。」
雙髻隊長伸手,我回握他壯實的前臂,撐起自己。
目前,幾乎能肯定那支商船就是運輸英雄草的走私販。
只不過,還是沒找到繞開托雷諾神父眼線的辦法,進一步的調查只得等待時機。
雖然很抱歉,只能請他們繼續留在盧耶了。
同為龍宮人,我不理解為什麼會有人反抗皇上英明的統治。
總教頭對我們說過無數次:
相比迂腐的翁溝王,皇上可是黎民蒼生的英雄。
相比敗壞倫常的立憲體制,皇上才是天命所歸。
不論是哪種反賊,都該受到食人鮫眾的天誅。
波濤皇帝,千秋萬世。
衣衫被完全浸濕,我擰著衣服下擺,聽著水滴掉落在木板上的聲響。
噗嚕噗嚕,不規律的急躁節拍。
「目前還是必須仰仗妳潛入魔術學院,先專心準備語言考試。」
「是的,爹爹。」
數日後,春天來了,海流的方向逐漸迴轉。
盧耶的二月中旬,勇者嘉年華,盛大開幕。
似乎,是像廟會那樣的活動。
以木頭打造的人型雕塑花車、塞滿大街的零食攤販。我的眼睛凌亂的轉動。
最後,我的視野被半空中飄落的彩紙剝奪,不由自主的捏住一張紅色的殘片。
如血般艷麗。
放開令人著迷的色彩,我聆聽著樂隊密集的鼓點。喧囂到海鷗憤然離去。
上級委發的路費,因為銀行手續的問題,遲遲無法入帳。
雙髻隊長的算命攤,成了重要的任務資金來源。
尤其是,我好像大幅增加了隊長的伙食開銷,得要藉著嘉年華補充資財。
我真是太沒用了,只會吃而已。
人類語也說的亂七八糟,離考試明明只剩五個月。
「爹爹,我還是回去讀書吧。」
「不成,妳得幫忙攬客,否則咱倆怕是要露宿街頭。」
才過幾天,我們的經濟情況就直直落到如今田地。
貸款租來的移動攤位,故弄玄虛的在外頭披上紫色窗簾。
雙髻隊長披帶上畫滿八卦圖騰的奇怪衣服,鎮坐在其中。
「妳有受過賣藝的訓練嗎?」
「有,我會胸口碎大石。」
「罷了,沒關係。妳在外頭站著,多招攬一些年輕男女便好,東洋的東西很容易騙到涉世未深的人類。」
既然隊長這般交代,食人鮫眾必得使命必達。
全神貫注的討好諂媚,是交際暗殺術的基礎。
在觥籌交錯之時,紅花叢中封喉之技。
食人鮫眾鋒銳的女子,笑靨如花、傾國傾城的毒女。攬客自然不在話下。
好香的氣味,是剛出爐的焦糖布丁嗎?好渾厚的蛋奶味。
「李水蓮小姐?」
細細的呼喚聲,穿透小號交錯的鳴響。
「啊!伊娜!」
是伊娜,穿著長版大衣和圍巾的伊娜。
除了上次的帽子之外,多了一雙褐色的狸毛手套,安放在手杖上面。
好可愛,是在假扮大人嗎?
氣色比起初次見面,好了不知道多少,臉頰粉嘟嘟的。
果然春天會讓人精氣神飽滿。
「伊娜,來算命嗎?」
「還真是直截了當,很抱歉,咱並不相信卜卦之說。」
伊娜遮住口鼻,低聲咳嗽。
清了清喉嚨後,她瞥了隊長的攤位一眼。
「冒昧請問,鎖江先生是您的……」
「是父親。」
「原來如此,父女嗎?」
伊娜的嘴角微微下垂。
露出了,很寂寞的神情。
「望兩位,務必珍惜彼此。」
騙人了,我。
其實,我不知道親生爹娘是誰,來著。
不過,也不重要。
食人鮫眾,都是皇上的孩子。
「啊,琳達女士,辛苦了。」
琳達是個精靈,侍女頭巾都遮掩不了的漂亮臉蛋,閃閃發光。
手裡的紙袋,不斷地飄出淡淡的甜味。
是扁桃仁膏的氣味。
琳達好像是注意到我的眼神,滿面微笑的把手裡的紙盒遞到我面前。
壓模成圓滾滾的小猪造型,豬鼻子有點歪曲的硬糖豬。一隻又一隻的塞滿整個紙盒,甜蜜誘人的豬圈。
「可以嗎?」
在琳達點頭的瞬間,我已經把小豬放進嘴裡了。
外皮沒有想像中堅硬,主體是很溫和的堅果香氣。我無法自控的又拿了一塊。
「好厲害。」
「能讓您開心當然是好的,親愛的小姐。」
伊娜脫下禮帽,朝我躬身。
「實不相瞞,咱是來確認盧耶糖果的水準,咱得要繼續考察了。」
「誒?不是特地來嘉年華玩的?」
「這個……並不是。」
伊娜的臉變得更紅了,像是京城新春的燈籠一般紅的發亮。
「咱不否認確實有一部分因素,但優秀的商人不會耗費多餘時間在遊樂上。」
我揮手向她們道別,希望下次還能再遇到好心的琳達。
話說,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啊,攬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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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拖延公主的詛咒,國王與惡魔做了交易。
每天獻上一位國民的命,就能推遲一天的詛咒。
春,囚犯的身體,如風鈴般晃動。
夏,賤民的身體,如風鈴般晃動。
秋,蠻夷的身體,如風鈴般晃動。
等到煤礦工與紡織娘的身體也被掛上絞索,女巫再次現身。
女巫煽動著人群,她用那甜美而誘人的嗓音,如是說:
看看你們的王,看他為了公主而急於噬血的殘暴模樣,哪有榮光可言?看,他身邊還有一個山羊面貌的跛腳者,為他出謀畫策著呢!
憤怒的群眾忍無可忍,於是……
冬,暴君的身體,如風鈴般晃動。
解放的女巫,勝於奉神的魔。
英勇的騎士,敗於無形的龍。
朽壞的輝煌,毀於新生的禍。
瓷器的公主,生於黃昏的國。
沒了?奇怪?為什麼?
看到封面大大的標題:
瓷器公主(上)
原來如此,下集……沒有嗎?
失望的闔上書頁,今天要和隊長一起出門偵查。
碼頭教會,由聖女教會的托雷諾神父主持,時常有海鷗停駐於屋頂的純白教堂。
只要我們貿然踏進前庭的花圃,隨時會身中數百道咒術而死。是由惡意組成的要塞。
雖然誘發機制不明朗,但捕捉範圍可以偵測。
待在教堂外五仗遠的地方進行監視,是安全的。
春天耀眼的太陽砸在水面,我嗅聞著血腥的芳香。
聆聽著鳴笛與海鳥的叫聲,嘴裡好像正啃咬著海鷗的紮實的後頸,如此愜意。
遠處,城垛般的烏雲重壓著海面,陰鬱鬱的汲取鹹風。
「阿卡利斯家族的家紋,暗藏精神暗示的咒術,雖然對魔術使而言功率太低。但在長期籠罩下,可以逐步腐蝕普通人的自主意識。」
隊長坐在木棧道上,有模有樣的把魚餌捏成團形,小心翼翼地串上魚鉤。
「上城區的石磚有很多凹凸不平吧?裡頭藏有密度驚人的精神暗示魔術,微小的雕在看似不起眼的紋理上。」
「就是鳶尾花的圖騰?」
「沒錯,而只要驅動這些咒術圖騰,能讓普通民眾下意識忽略某些不尋常之事。」
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遮掩英雄草運輸的情報外洩。
港口的陽光變得強烈了些,遠處醞釀的雲雨也隨之壯大。
「既和阿卡利斯一族掛鉤,又能進行大規模違禁品運輸,克雷克商行肯定知道些什麼。」
我趁著隊長揮出魚杆的瞬間,偷偷撓下一小塊魚餌,含進嘴裡。
「通個由"魂歸天堂"石磚打造的建築,妳想到哪兒?」
「姆嗚嗚……盧耶魔術學院?」
「答的很好,看來在舊王城公社的肅清下,這些個貴族勢力依舊在暗通款曲。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剛入口時就能感覺到充盈的腥味,在口腔裡亂撞。
「重點在於,倖存貴族走私英雄草的動機,究竟為何?莫不是,想籌措反抗的資金?」
口感並沒有想像中軟爛,是摻入線蟲的身體碎塊導致的,有一點洽到好處的嚼勁。
「不,鄙人約略是倒錯因果了,正是因為走私英雄草的龐大產業鏈,所以這些貴族才有資源躲過舊王城公社的處刑。」
魚油讓整體更加油膩,味道也更容易滯留在口腔當中。
好吃到不可思議,難怪牠們不顧鐵鉤的咬上來。
「這麼一說,盧耶魔術學院,便是那位公主最後的王國……」
隊長突然拍掉了我的手,捏起的餌料滾進深邃的海水中,激起微弱的水花。
「非常抱歉,因為太香了所以……」
不知不覺把餌料吃光了,我為自己的愚蠢感到萬分羞愧。
「我會下水獵捕進行補償的。」
「罷了,莫得關係,反正釣魚也只是裝個樣子。倒是,妳剛才有順便監視教堂嗎?」
「非常抱歉。」
「唉……」
雖然我想要為此狠狠反省,腦海中卻全都是瓷器公主的故事後續。
下集,好想早點看到。
最後的妳,是得到英勇騎士的真愛之吻,還是如命定的詛咒般徹底碎裂呢?
我好想知道,我好想知道。
如果是天真爛漫的公主,或許也會這麼想吧?
不過,如此愚笨的我,當然是和尊貴的殿下沒有關係的。
希望來日,陛下也誕下皇女與皇子,讓我等食人鮫眾為其赴湯蹈火,忠貞獻命。
波濤皇帝,千秋萬世。
------可愛的分隔線------
她是有罪的,名為出生的死罪。
她是已然破碎的公主,不曾統治瓷器的國。
「那個女人啊,來的時候半死不活的,還抱著個女娃子。」
「後來?不上把個月,染了花柳病死了,好在留了個女兒。」
「官人吶,小人斗膽,您問這些做甚哪?您要是有那種興趣,只要……」
他沒有回答老鴇的問題,給了幾兩銀子打發去了。
雙髻揉捏著手心,故作尋常的走上二樓。
胭脂的氣味,堵塞了他的鼻孔。
垂落綢緞簾幔的青樓之中,男子女子承歡淫靡的聲音,在窗格之間來回震盪。
惺惺作態,彼此討巧。
滿是敗絮,卻又是這個絲綢之國最為實誠的所在。
坦露慾望與劣根性,焦香的煙草滲透進此處的屋樑片瓦。
直到地基也隨之腐朽,直到庭台樓閣隨之傾頹。
英雄草的嗆鼻迷香,令人渾身痠軟,如置身極樂仙境。
士子不受寒窗苦,清官願作貪腐惡。
在被燻的日夜顛倒的湖畔,只剩娼館還能點著些許明燈。
只需徐徐吞雲吐霧,即使是骯髒的炕頭與棉舖,也如珠玉蟬絲輕點皮膚。
自詡英雄的病夫噴吐出的雲上城,偏僻陰濕的一角。
在點著微光的廂房中,年幼的女孩安靜的跪坐在炕上,等待著下一位客人。
空氣中瀰漫著不尋常的霉味。
「啊……相公……」
她的眼神呆滯,似乎不懂得應對客人。
話沒說完,便伸手解開自己的襯衣。
雙髻不發一語,指尖撫著衣兜中的刀柄。
不發出任何聲響的踏進一步,藉著昏黃的燭光,他可以清楚看見女娃的肋骨,根根分明。
「相公,是不滿意?」
女娃歪著頭,微伸著雙手,像是在挑逗一樣,可惜太過笨拙。
至今為止,雙髻已經剖開過五十四個胸膛,這不過是比較纖細些罷了。
無甚特別。
雙髻可以嗅聞到,掩藏在她鱗片之下的血管流向。
心脈的博動清晰可聞,內臟的脆弱之處一觸即碎。
不需要使用魔術,僅只一個吐納的剎那,這個女孩便會喪命於此,他的短刀上甚至不會殘留血跡。
雙髻又向前踏了一步,不知為何,他忘記了隱藏腳步聲。
女娃發現他的接近,高興的伸手拉住他的衣擺。
雙髻沒能躲開。
雖說,只是可能。
這個女娃子,可能是翁溝王流落在外的親女兒。
雖說,只是可能。
如若陛下知曉,當年食人鮫眾失手,放跑了翁溝王的子嗣,可能……
女孩拉著雙髻,坐在床沿,她橫坐在他腿上,像是在做著調情。
霉味愈發強烈,雙髻察覺到其來自床底。
雙髻的手緊貼著刀柄,明明裡頭沒有鏽蝕,卻遲遲無法出鞘。
「相公,快活嗎?」
她不安而急促的發問。
必須殺了她。
彌補十年前的失誤,否則陛下必定會降下懲罰。
必須殺了她。
斬草須除根。父兄之仇不共戴天,親手往她兄長頭上灌注水銀的雙髻,她想必恨不得生啖其肉。
必須殺了她。
波濤皇帝,千秋萬世。
女娃還呆傻的討好著雙髻,微弱的火光映照在她稚嫩的臉上,雙髻的手微微顫抖著。
必須殺了她。
犯下欺君之罪的人彘之刑,那四肢俱斷、耳鼻眼舌盡廢的模樣,只能在泥坑中打滾的模樣,浮現在眼前。
必須殺了她。
雙髻僵硬的手鬆開了刀柄,推開了女孩。
「相公?」
她躺倒在床上,露出有些害怕的神情。
「拜託請讓我侍奉您。」
她摀著已經盡可能用脂粉塗掩的鞭痕,磕頭請求著雙髻。
雙髻站起身,朝床底伸手。
那是半塊發霉的大餅,青的白的覆蓋其上,乾燥堅硬的堪比前朝書簡。
小小的啃咬痕跡遍佈邊緣,那是女孩留下的齒痕。
「這,是妳偷的?」
女娃驚的尖叫一聲。
「妳從哪裡偷來的?」
「我……」
「哪兒?」
「廚房……」
「沒被發現嗎?」
「因為我……小女不擅長侍奉,沒有分到食物,肚子又太餓了……」
「身手不錯。」
雙髻吞嚥著唾沫,乾燥的咽喉被緊張感摩擦的難受。
「妳叫什麼名字?」
「大家都叫小女子……飯桶……」
雙髻點點頭。
他的內心質問著,為何不盡早動手。
是偽善嗎?親手殺害她所有家人的自己,事到如今想故作善良嗎?
「還給妳,這是龍宮帝國欠妳的。」
將那塊甚至不能稱之為食物的物件交還給女孩,她目光呆滯的盯著雙髻的臉。
女孩看著他那因為光線昏暗而模糊不清的面容,張開滿是尖牙的嘴,小心翼翼的啃著。
「妳,想不想離開這兒?」
女孩仿若未聞,迅速的啃咬著手裡的食物。
「姆姆姆……」
「妳聽見了?」
「姆姆嗚……有的!有的!」
必須殺了她。
理智在尖叫著,自己違反的律法一條條在眼底掠過,但衣兜中的短刀就是無法出鞘。
他的鼻息從未如此紊亂,他抬起桌上的燭火,蠟油不慎滴落在他的虎口處。
即使是刺燙的蠟油,也不能讓他回神。
他知道,愚蠢的惻隱之心,終有一日會使自己喪命。
那曾統治著龍宮的霸王,迂腐的暴君,酒池肉林的翁溝王。
本該斷絕的罪惡的血脈,在這個女孩的血管中流淌。
他深吸一口氣,將燭火吹熄。
將未竟之事,隱於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