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翅》媏生

47、第 47 章

　　窗外的风敲打着玻璃，楼下种着一排栀子花，我看着玻璃中盛开的花，它们像是夹缝中寻找了一条出路，有一个飘渺的真实感。
　　我顺着洁白的花朵想要找寻它的枝干，微风四起，落叶长在了窗边，挡住了我的视线。
　　小莫好奇地抬起下巴，她嘟着嘴，拿笔头轻敲着头部，过了很久，她才说：“原来你也不知道。”
　　我承认了。她忽然变得闷闷不乐起来。
　　她以后会不会因为好奇主动去靠近？我仿佛在不经意间伤害了一朵未开的花，害怕她经受风吹雨打而把她关进温室之中，可将来她也是要走出温室去接受磨难的，这会不会成为她心中难以散开的阴霾？
　　“你害怕吗？”
　　“怕啊，”她认真点起头，灯光从她睫毛的缝隙中穿过落在她的眼睑下，“有一段路特别黑，风吹得特别冷，我怀疑那是妖怪的妖气，到了火车站，我被一个叔叔拦下来。”
　　“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他吼我让我不准进去，他让我去找妈妈。”
　　“哦，”我放下心了，意识到我的态度转变得太快，我又问，“你刚刚说的那个怪人呢？”
　　“那个爷爷啊——他一直盯着我看，我瞪了回去，然后他笑了，马上把裤子脱下去，我讨厌到处尿尿的人，我跑了，后来你就来了。”
　　“你会不会害怕？”
　　“难道不是他觉得羞羞吗？我幼儿园就不随地大小便了。”她有些骄傲地说。
　　原来我们从头到尾说的不是一个东西，她哭是因为有人不让她进去，而不是我担心的事。我自作多情的情绪在此刻扑了个空，那些心思滚到洞里，在耳边响起掷地声，它在提醒着我和小莫的不同。
　　怎么会这样？难道温室比外面的环境更纯洁吗？我心情复杂地看着她不谙世事的模样，又欣喜又担忧，可总有一天，温室是要被打破的，不是吗？
　　外界会不顾一切地将花朵从温室中移出，刚开始他们会鼓励花朵自己进入未知的世界，他们会说“外面的世界更好，能让你变得更漂亮”，可每当花朵踏出舒适的温室后，迎接它们的确实是一个美好的新世界，这里能交到更多的朋友，有充足的生长空间和水分。
　　直到有一天，蚂蚁偷取它们的花蜜、蚊子蛰伤它们的身体、天空不再下雨、土壤不再肥沃，它们渐渐失去了自己的美丽，可是没有美丽就不能吸引蝴蝶和蜜蜂，就这样，一部分花朵会渐渐走向死亡，而另一部则会在固定的贫瘠的土地上夺取彼此的养分，又有一些花朵因为不堪争斗暗恨离去，可剩下的花朵不会停止争斗，只要它们对于生命的选择只有这一条道路，那么它们总会因各种原因死在这片资源有限的土地上。
　　它们羡慕天上的鸟，它们甚至觉得丑陋的毛毛虫也有宽广的世界，而它们只有美丽，春天般绚烂的美丽有时在生命面前也一文不值。
　　但它们也不能一直待在温室里，温室总有养分耗尽的一天，总要扩展自己的边界，可是为什么每一朵花的命运是如此的相似？留给它们的选择为何少之又少？
　　小莫望着我，我看着她，我的话堵在了喉咙，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以后碰到这种怪人，一定要往人多的地方跑，你去找警察或者找阿姨，一定要给妈妈打电话。”
　　她不太懂我说的话，却还是点头答应了。
　　为什么又要说这种话？为什么总是要遇到这些事？
　　我内心有些烦躁，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坐公交时竟然忘记刷卡。司机提醒我，我红着脸刷完卡后，选择站在一个角落里，拿出手机假装刚才的事并没发生，当周围探寻的目光终于没有时，我才回过神来。
　　所以这些事像新叶一样长出又掉落，第二年又会有新芽吗？
　　我凝视着窗外的树，它们长得千姿百态，“它们不宣讲学说，它们不注意细枝末节，只宣讲生命的原始法则”。
　　究竟是怎样的法则是以牺牲人的意识为代价……

作者有话说

　　它们不宣讲学说，它们不注意细枝末节，只宣讲生命的原始法则。——黑塞《树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