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8、第 38 章 ...

  •   奶奶第二天便走了。
      初四,我和母亲回了烟城。母亲说,酒店那边需要人,春节假期的工资会比平常高出一倍,所以她要回去。父亲没有阻拦。
      往常,无论厂里会开多高的工资,母亲都会把春节假过完才去上班。其实,对于我而言放假是可以睡懒觉不用上学,但对于母亲而言,放假要比上班起得早。
      常年的辛劳让母亲身体更差了。
      初七晚上,母亲正开门准备去上班,她没有站稳,毫无防备地跌坐在地上。我上去扶起她,母亲说她可能是低血糖,现在有点头晕恶心。她吃了点葡萄糖反而觉得更难受了,那晚她请假没有去上班。
      我原本以为母亲只需要睡一觉就能恢复精力,事情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陪母亲去了附近的诊所看病,医生说是因为感冒加上胃部着凉才引起的不适,他简单地给母亲开了几副治疗感冒风湿的药,叮嘱母亲要饭后服用。
      烟城的冬天要比小镇冷一些,我以为人在处于不太熟悉的环境下,身体出现小问题是正常的现象,母亲吃了药身体并没有好转,她神情恍惚,沮丧地迎接每一天的到来。
      我让母亲去医院检查身体,她说,春节过后没上几天班,身上没有什么钱,等我交了学费她再去医院检查。
      “不行,”我态度强硬地否定母亲的做法,我说,“爸爸还要给我们打钱,你用爸爸的钱先去医院做检查。”
      她脸色很不自然,黄昏像是一把利刃斩断了她的希望。她只是叹了一口气,告诉我,她很累,想先休息了,她会自己去医院的。
      “妈!”
      “我是个大人,我比你更懂怎么照顾自己——我们小时候哪有一点毛病就去医院。”她轻飘飘地说着,语气温柔地将我绞杀在无奈的怀中。
      母亲还是每日强撑着乏力的躯体去上班,她把一切都给了我和父亲,她很少关心自己,也不允许我关心她。她似乎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最后再无保留地献出自己。
      我看着她,仿佛窥见了我以后的人生,我找不出一个最准确的词语去描述母亲的人生,我像是一棵长在花坛边上的小草,
      野草读不懂参天大树的密语,我一边敬畏着它不断延伸的茂盛的根系,一边又庆幸自己的渺小让我不用承担巨大的痛苦。
      对她来说扎根深处,意味着冒险,也意味着存活。
      我从未如此渴望过开学。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母亲为什么不找父亲?他们是夫妻,生病的时候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她这么做到底是因为什么?
      强烈的好奇心让我拨通了父亲的电话。我告诉她母亲身体不舒服,需要去医院,我们现在没钱了。
      “是你妈让你给我打电话的?”他有些惊讶地说,过了一会儿,他的语气变得僵硬起来,他说:“把电话给你妈妈,我给她说。”
      我走到了母亲的房间,她正躺在床上用手揉着头,不时发出沉重的呼吸声,如果那些难受的气息能一并带走她的疼痛就好了。
      我把电话递给她。
      “谁的电话?”她看到父亲的名字后,不解地皱起眉头,她想要说些什么,再看了我一眼后,又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她让我离开时把门关上。
      房间里传出她压抑的嗓音和我远去的脚步声。
      后来,父亲打电话说,他已经把钱打过去了,让我尽快陪着母亲去医院。
      一个星期后,母亲确诊了心脏病。医生说,这是长期精神压力大,焦虑易怒而患上的心脏病。医生给母亲开了处方,他说这些药在一些大型药房都能买到。他说,我们不用每次都来烟城的医院,离烟城远的话也可以到离我们住得近的大型药店购买。
      医生说这些话时,母亲的表情有些难堪。
      我们住的附近没有大型的药店,母亲吃的那些药需要我在市中心去买。
      母亲的病让她很受打击,她待在卧室的时间变多了,每次她都要关上门,有时我能听到她和谁打电话的交谈声,当我想要听清楚时,那细微的声音凭空消失了。
      因为身体的原因,母亲有一段时间没有去酒店,经理找母亲谈话之后没几天,母亲便辞职去了一家文具店工作。
      元宵节后我就开学了。一开学,班主任便重新安排位置。
      她让成绩优秀和进步大的同学先选,然后再是成绩中等的同学,最后是排名靠后的人。烟中很喜欢用分数来定义一切,但她让成绩差的学生也有坐在前排的可能。
      我选在了第四排靠窗的位置。
      十班有五十七个人,最后是我一个人坐一排,我没有同桌了。

      窗外的鸟,屋檐的蜘蛛网,灌木丛中开出的花,这些都是我经常看的事物。我看到鸟在春天筑巢,飞蛾落入蜘蛛网后捕食者的气定神闲,等猎物被缠绕得不能逃脱时,蜘蛛才开始享受它的美食,灌木丛中有像星星一样的黄色小花在一片绿色海洋中格外耀眼。
      春天的生命顺着窗户潜入了我们的教室,教室阳台外的水龙头处长出青苔,人们褪去厚重的羽绒服,换上鲜艳的新衣,衣服总传来淡淡的花香味。
      “谁又喷香水了,怎么这么香,闷死人了。”后桌的黄义理捏着鼻子拿笔戳我后背,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我看他斜后方的女生。他的眼神在说:就是她,你快说出她的名字。
      我不想理他。上次数学课,他主动凑过来给我讲题,数学老师发现了,我们两人罚站了一节课。他数学不比我好,但他觉得他一定能比我好,反正总有能让他显摆的地方。
      “不得是你喷的哦,谁不知道你小子开屏都去了楼上,四班有酒窝的那个女生,我可是听说她有男朋友了。”黄义理的同桌接过他的话,瞬间把他垒起的高台给拆了。
      苏唐?
      “有又怎么样,那男的多暴力,哪个女的会喜欢——她是被骗了。”
      “你喜欢她什么?这么想和别人抢。”
      “她是班花,长得好看。”
      黄义理并不觉得这是一件丢人的事,他很期待和常锋的竞争。他的喜欢像是雨后的小水洼,太阳出来晒一晒就没有了,但他喜欢把他淡薄的爱描述成鲸落后的海洋,浪漫又具有无限生命力。
      他俩后半节课一直在谈论这个问题。
      黄义理不能想出第二个喜欢苏唐的理由,他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干脆直接承认自己愿意为了她被人诟病。被苏唐喜欢是一种荣幸,他这么对别人说。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