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言小册子》杜冒菜

37、【番外】可见的未来(笼鸟番外)

　　魏家养子沉寂十几年终于登堂入室，成了近来圈子里最常被人聊起的八卦。

　　那位徒有魏姓却无实名，只知道在家花着魏家钱的魏清许，忽有一天拿了个管理类硕士，回国后直接空降企业高层，开始跟着长子魏余打天下。

　　圈里闲人们津津乐道，褒贬不一，有人觉得魏清许还不算个废人，好歹能拿个这样的文凭，怎么也不可能是个草包；但也有人有色眼镜戴得太久摘不下来了，怎么看他都怎么是个魏家米虫，加上长得好看，分分钟给他冠上花瓶的名号。

　　在有些人眼里，反正魏清许这个人不管是躺平还是站着，那都是依附着魏余生存的。

　　说白了没了魏余，魏清许算什么。

　　不得不说，有后面这种想法的人确实不少，而风言风语，难免会传到当事人耳中。

　　如今的魏清许已大不同于过去，但性情中如水的平和始终没变，即便听到这样的言论也不会放在心上，顶多笑笑，在与人交际时毫无芥蒂地沟通往来。

　　魏清许是真的没有生气，况且他觉得别人说的也是事实。

　　他是学有所成了，文凭不是假的，考试和毕设都很过硬，但若没有魏余，他仍然是一无所有的魏清许。

　　既然他在魏余身边得到了好处，那就不要计较别人的说辞了吧。

　　反观魏余倒是脾性大些，听不得半点儿这种糟心话，背着他说也就算了，但凡丝毫传进他的耳朵，不当场翻脸他都不姓魏。

　　恰好还真就有人往他枪口上撞的。

　　好不容易能带着魏清许一起参加宴会，魏余原本心情好得不得了，却不想宴会现场都能有人聚头嘴碎。

　　没注意到魏余路过的那两人还自以为没被听见地压着声音说笑，什么“你看他像不像魏余养的跟宠”，怎么难听怎么讲。

　　魏余摔了酒杯，猩红的葡萄酒混合着玻璃碎片狼狈地洒了一地，显得格外刺目。

　　听到声音的魏清许惊讶地望过来，隐约猜到什么情况，赶紧上前打圆场，将魏余拉离了风波。

　　魏清许将他拉到无人的院里吹吹风冷静冷静，带着温和的浅笑安抚他炸裂的情绪。

　　“别生气，别人怎么说都无所谓的不是吗？”

　　“怎么无所谓？”魏余恨不得冲进去继续大闹现场，“你看看那两个人，但凡有一个比你优秀我也就算了，他们家里是没有镜子是不是？”

　　魏清许轻轻地笑出声来：“那可能是没有镜子。”

　　魏余看他一会儿，深深地叹了口气。

　　“唉，你怎么就不生气，我都后悔没把酒泼在他们脸上。”

　　“我生气，”魏清许顺着他，“当然生气，谁会想要被人嚼舌根呢？我只是觉得……计较也没意义，我好与不好都不会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改变，只要我自己觉得当下的一切都是好的，那就足够了……我不是活在他们话里的魏清许。”

　　魏余听得气消了很多。

　　魏清许弯眸，把声音放得更轻，如晚风拂在魏余心上：“我是活在你眼前的魏清许。”

　　魏余彻底舒服了，笑了笑，忍住了在户外吻他的冲动。

　　不过虽然被顺了气，但魏余仍然是记仇的，第二天便给那两人家里订了全身镜送货上门。

　　魏清许知道后好笑不已，觉得人是彻底得罪了，总归是断了两条生意路。

　　想想魏余平时其实没这么不理智，魏清许明白，他的所有冲动与脾气，全是因为事情涉及了自己。

　　魏清许没有说什么，好好工作，争取在别的方向弥补这一次的损失。

　　魏清许在魏氏做出的成绩越来越多，显眼到从没把他放在心上的魏父都注意到了他，跟魏余通电话的时候总会问上一句“清许最近如何”。

　　魏余心里偷乐，装作漫不经心地回答：“啊，不知道，看着还行吧。”

　　魏父“嗯”一声，又道：“你陈叔叔家的千金十八岁生日宴，给我这儿送来了请柬，你们两个有空都来吧。”

　　“行。”魏余应得爽快，这可是他爸第一次主动让把魏清许给捎带上，他无论如何都要带着魏清许一起去赴宴。

　　结束通话后，魏余转身就跟魏清许说了这事，把魏父发给他的请柬展示给魏清许看。

　　魏清许很惊讶，也不太认识人，问道：“哪个陈家？”

　　“你应该知道的，只是有些年没跟我们有过生意往来了，不过陈叔叔和我爸私下关系一直挺好。他家女儿你很久以前见过一面，某一年的新年聚会，那时候那丫头还是个小学生，还挺喜欢跟着你。”

　　魏清许想起来了，是那个扎着粉色蝴蝶结打扮得像个洋娃娃的小公主，好像叫“然然”。

　　小姑娘确实喜欢跟着他，那次聚会小朋友那么多，然然却独独要跟他这个年长许多的大哥哥玩，跟前跟后的，特别可爱。

　　只是那时候的魏清许比现在话更少，面对这个一看就集万千宠爱的金贵大小姐，连怎么逗她都不知道，只是听着她叽叽喳喳的话，回以安静的笑容。

　　魏清许对她印象挺好的，也不知道这么些年过去了，小姑娘变成了什么样。

　　“有印象了，那个叫‘然然’的女孩子。”魏清许回道。

　　“对，陈江然，名字像个男孩子，好记得很。”

　　“那去给她挑个礼物吧，十八岁是女孩子心中很重要的生日。”

　　“哪只是女孩子的，”魏余笑着撑身在办公桌上，上班时间公然说骚话，“你的十八岁生日也很重要。”

　　魏清许微微红了脸。

　　重不重要不知道，难忘是真的，他毫无预兆地就被某个人按在墙上吻了起来。

　　聊不下去了，魏清许默默地继续工作。

　　魏余不再骚扰他，陪他一起当个正经人。

　　下班后两人一起去商场挑了礼物，魏余比较不走心，直接对着不会出错的珠宝区去，随缘进了个顺眼的品牌，让柜员推荐了一条项链。

　　魏清许听着他毫无感情的“推荐一个”“可以就它了”，失笑称赞道：“嗯，很有效率。”

　　“不然呢，还能买什么？”

　　魏清许给他示范了一下什么叫细致用心。

　　下午摸鱼完成了礼物挑选任务的魏清许目的明确地走进了一家奢品珠宝店。销售认出了他，客气地迎接道：“魏先生，您下午订购的冠冕已经按您的要求准备好了，需要为您展示吗？”

　　“嗯，我看看。”

　　魏清许在销售的带领下走向VIP室。

　　魏余神奇地看着他，直看得他不好意思。

　　“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有点儿惊讶原来你也是会摸鱼的。”

　　“被魏总抓包了。”

　　魏清许笑起来。

　　片刻后，销售呈来礼盒，墨绿色的盒体显得沉闷无趣，瞧不出有何特别之处。

　　直到那盒盖掀开，魏余才彻底服了。

　　一朵朵精心搭配的精致花朵，娇艳地簇拥着中间那顶奢华冠冕，冠身钻石在室内灯光的映照下折射出缤纷的炫光，像极了专属于皇室公主的宝冠。

　　“你猜这会不会是她最喜欢的礼物？”

　　魏清许目光软软的，看得出自己也对这份礼物很满意。

　　魏余相信绝对会。

　　难以想象，这个迷得他神魂颠倒的魏清许，居然也如此得善于赢得少女心。

　　魏余同他开玩笑：“我的危机感快要出来了。”

　　话没明说，在场的销售听不懂，但魏清许听得懂——魏余的危机感不是被他比下去，而是……

　　他垂首微笑，没接后话。

　　魏余开玩笑时倒没想过，他无意中打趣说的话也有可能成为现实。

　　生日宴的这天，陈江然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魏清许的身上。

　　宴会就设在陈家宅子里，两人方一进门这小姑娘就亲自迎接了上来，仅是礼貌大方地对魏余问了声好，随即亲亲热热地称呼起魏清许来，格外开心地问道：“清许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魏清许将礼物给她，多年没见，也同她一样表现的亲切，“只是这么多年没见，然然已经变得快让我认不出来了。”

　　“变丑了吗？”

　　“变漂亮了。”魏清许回的实话，小姑娘变得身材高挑、容貌靓丽，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晃着蝴蝶结的小女孩儿了。

　　陈江然开心地笑起来，接过盒子很期待地看着他：“我可以现在打开吗？”

　　“我很希望你现在打开。”魏清许看看她的发型与礼服，觉得她能用得上。

　　陈江然看了看盒上的logo，很熟悉这个品牌，是她所喜欢的。她在得到这样的回答后掀开盒盖，眼里的惊喜瞬间满溢。

　　“天啊……”陈江然高兴得都想要不顾礼仪地尖叫，“我好喜欢！我的成年生日宴会呢，我怎么都没想到我需要一顶皇冠？”

　　魏清许很会说话：“因为公主的皇冠是需要别人献给你的。”

　　“谢谢清许哥哥，我真的好喜欢！”

　　陈江然超级兴奋地唤来了不远处的小姐妹们。

　　在一群小姑娘雀跃的议论中，魏余觉得自己人如其名，真的好多余。

　　好在他也不在意，无奈地冲魏清许笑了笑，默默地将自己准备的礼物和其他礼物堆到了一起，先找个地方歇歇。

　　陈江然已经在小姐妹的帮助下戴好了皇冠，问了魏清许两遍“好看吗”。

　　魏清许弯眸颔首，做好准备再被缠一阵，接过手机帮她们拍起了照片。

　　独自闲下来的魏余去跟在场的熟人打招呼，一路寒暄到后院，看到了正和陈江然的父亲聊天的亲爹。

　　魏父也在同时注意到他，示意他过去说话。

　　魏余走近，向两人问候罢，听他爸问道：“见到然然了吗？”

　　“见到了，然然越来越漂亮了，很活泼。”魏余很客气，当着陈叔叔的面夸赞陈江然两句，随后刻意提了提魏清许，“爸，清许在帮然然和朋友们拍照，等下就过来问候你们。”

　　魏父沉吟两秒，确认般问道：“清许在陪她拍照？”

　　“嗯，帮她和朋友拍。”魏余略略纠正。

　　魏父意味不明：“你也去吧，你们年龄相近，一起热闹热闹。”

　　魏余不理解，心想年龄哪里近了，他都三十几的人了，跟一刚刚十八岁的小姑娘近？

　　硬要这么扯，魏清许还能勉强比他近一点点。

　　不过魏余没反驳，还是很给长辈面子，转头又回去继续当个多余的人，把魏清许给守着。

　　如此几句对话没过心，魏余很快就把跟魏父的交流抛到了脑后，当晚回家路上还和魏清许聊着陈江然，一起夸夸她性格怎么好，人有多么优秀，看着多有气质。

　　两人在谈论间都没别的意思，然而魏父却很有心，第二天又给魏余打了个电话，问他觉得然然这孩子怎么样。

　　魏余没往那方面想，回答得很正直：“挺好的。”

　　魏父笑得很欣慰：“那就好。我和你陈叔叔都觉得你们很合适。”

　　魏余：“……？？”

　　“有空你多约约她，多见见面，培养一下感情。”

　　“这……爸……”魏余想问你没事儿吧，没事儿就算了，陈叔叔他没事儿吧？好好一女儿，觉得和一个三十来岁的人合适？

　　“怎么了？”

　　魏余头皮都在发麻：“我觉得不合适，很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门当户对。难不成你还觉得然然配不上你。”

　　魏余觉得他爸真挺自信的。

　　“您说呢？”他哭笑不得，“是我配不上她，人家十八啊……”

　　“你怎么知道别人不愿意。”

　　魏余不想说了。

　　“要不您别管我吧，别管她愿不愿意，我不愿意。”

　　“你也玩了这么多年了，可以成家了。”

　　眼见说不通，魏余开始抹黑自己：“我不适合结婚，我这人心挺花的，玩得野，指不定在外面孩子都有了，说不准哪天就有女人抱着孩子上门让您认孙子，到时候您就能当爷爷了，您放心。”

　　魏父：“……”

　　“先不说了啊爸，有女人找我来了，再见。”

　　魏余迅速结束通话，开启飞行模式。

　　推门进来的魏清许听到了最后一句，一头雾水：“哪个女人来找你了？”

　　魏余等着他走近身旁，笑着揽腰将人勾进怀里。

　　“女人没有，只有一个魏清许。”

　　魏余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因为那天过去之后，魏父没再跟他提过这茬。

　　就在他越发把心放下的时候，魏父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开会中的魏余没接到，散会后发现除了未接，还有他爸发来的一条微信：

　　“然然确实没看上你。”

　　魏余神清气爽，喜庆地电话拨回去：“我就说……”

　　魏父也很喜庆：“她看上了清许，我觉得也挺好。”

　　“……”

　　魏余心脏疼。

　　烦人。

　　“清许……也不行。”

　　“怎么又不行了？”

　　“他……”魏余绞尽脑汁瞎编，没注意到拿着资料的魏清许正准备推门进来，“他有那方面的功能性障碍。”

　　魏父：“……”

　　魏清许：“……”

　　魏余觉得这理由合适。

　　魏父难以置信：“你怎么知道的？”

　　“不难猜吧，”魏余瞎扯，“你看他这些年身边有过谁？”

　　魏清许推门进来了。

　　魏余手机险些吓掉，直接挂断电话，长按关机，一气呵成。

　　魏清许默默上前，把资料放在桌上，转身就走。

　　魏余觉得自己完了，反应极快地跳起来，赶在他出门前把人拦住，“啪”得一下锁上门。

　　“我错了我乱说的。”魏余态度端正。

　　魏清许没生气，只是很无语。

　　魏余根本不需要他问，自己解释清楚：“然然喜欢你，我爸想给你说这门亲事，我就随口编了个理由。”

　　随口编得挺好。

　　魏清许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魏余脑门上的汗都要下来了，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不敢惹他的这只温柔金丝雀。

　　少顷，金丝雀笑了起来，温柔如故。

　　“嗯，好像确实没有更好的理由。”

　　魏清许的确不在意。

　　也不错吧，这么一劳永逸的借口。

　　至于陈江然，一定会有真正让她动心的对象出现的。

　　就像魏余之于他一样——

　　是他命定的唯一，也是他不可取代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