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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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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柏豪酒店顶楼的豪华会议室里烟雾缭绕,14K帮派的干部们分坐长桌两边争吵不休。桌上的几个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西区的地皮要和新义安一起开发,里面的利益很大,怎么开发,开发了利益怎么划分头目们见解不一。
以大华为首的一派和和以肥坤为首的另一派吵得不可开交。肥坤手下管理着帮派的建筑公司,认为西区的建设应该由14K这边承包,而大华一派则认为应该放弃建设的资格换取对房地产公司更多的控股权,未来如果房价继续上涨则可以得到更多利益。
“丢你老母,肥坤,你敢说你没私心?!”
“你说什么?!我为手下兄弟着想!大华你就不同,谁知道你是为了谁!”
两边拍着桌子大骂起来。
少数中立派的头目则在观察着形势,判断应该加入哪一方对自己更有利。
梁发斜靠着椅背坐在长桌顶端的主席位,他一边眯着眼抽烟一边一言不发地听着下面的争吵。
一人从后面接近梁发,弯腰耳语两句。
梁发看了他一眼。
那人双手呈上来一部手机,梁发接过放在耳边沉默地听着。
他合上手机,从坐在他左手边的大华开始一个一个地向下看去。
争吵声开始慢慢地淡下去。
几个头目相互对望一眼。
梁发突然开口:“阿泰,今天跟在你后面的是个生面孔,你的头马阿B呢?”
阿泰愣了一下,立刻回答:“阿B他妈妈刚刚过世,他去办丧事。”
“哪家殡仪馆?”
阿泰背后冒出了一阵冷汗。“我……我也不知是哪间殡仪馆,我只知道是今天早上在圣玛丽医院去世的……”
梁发身后一人开始打电话。
梁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移开了目光。
他从长桌的左边一直看到长桌的右边。
他笑笑问道:“阿坤,你的头马呢?也死了老母?”
肥坤有点心惊:“阿扬去澳门帮我办事,看赌厅的生意。”
梁发没说话,他的目光像刀一样从每一个头目身上略过。
房间里变得鸦雀无声。
梁发身后的人凑上来耳语几句。
梁发笑笑,站起来,然后抓着桌上的烟灰缸猛地砸上了肥坤的头。
肥坤从椅子上摔下去,梁发拿烟灰缸一下一下地砸着。
没有头目说话。没有人敢动。
梁发丢掉烟灰缸,直起身来。身后的人递给他一张白色的餐巾,他拿着擦手上的血。
肥坤在地上呻吟着。
“阿坤,你跟了我这么多年,顾着社团这么大一块生意,手下随便撒谎骗你你都不知道。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阿扬压根没去澳门。他下午见了谁,在你背后搞什么鬼你一会儿可以自己问问他。”
肥坤捂着流血的伤口道:“对不起发哥。”
梁发环视着手下的干部们。
他笑笑道:“刚刚陈先生打电话给我,他说阿彪被几十个古惑仔围着斩,生死不知。阿彪是我从小带大的,你们很多人在他小的时候都抱过他。我知道,你们其中有些人对阿彪帮手我生意觉得不舒服,还有人故意在外面叫他做什么‘太子’,觉得我处事不公。我不怪大家。”
“这一次阿彪被人斩,我知道你们中间有人有份。如果这次阿彪被斩死了,那就是他的命。出来混,就是搏命的,我梁发当年就是这么过来的,我的侄子也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如果阿彪没有死,然后有人觉得我梁发是个像阿坤一样的糊涂鬼,觉得我梁发软弱可欺,想要再下黑手——”梁发停下来,他的目光从左到右略过每一个手下的头目的眼睛,然后缓缓道:“我会亲手剁了这个人,然后拿他一家——他的老母,他的老婆,他的女和仔,连着他家里的狗——一起去填海。到时候就不要怪我不念旧情。”
会议室里一片沉寂。
“开发地皮的事,改天再议。”梁发丢下手里的餐巾,带人离去。
1997酒吧的看场人阿驹戴了一顶黑色的球帽,穿着不起眼的T恤和牛仔裤在街边的一家餐厅吃粉。
正是早上七八点,街上阳光灿烂,餐厅里人来人往的十分喧闹。
阿驹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里,埋头吃得“呼噜呼噜”响。他的脚下放了一个黑色的旅行袋。
有两个魁梧的男人推门进来,环视一圈,盯住了坐在角落里的阿驹,向他走来。
阿驹正好放下筷子,抬头找纸巾抹嘴。
他看到两人,愣了一下,然后猛地推开椅子夺路而逃。
他从餐厅的厨房里强行穿过,推开一个送粉的服务生,碗勺摔在地上跌得粉碎,服务生坐在地上破口大骂。两个魁梧的男人紧跟在后面追。
阿驹推开厨房后门,正对的是一条阴暗肮脏的小巷子,地上是未干的脏水和垃圾,小巷直接连到一条主街,能看到街上熙来攘往。
阿驹没命地在小巷里狂奔。
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在小巷口停下,正好堵住了路口。车门拉开,里面坐了四五个神色森然的古惑仔。
阿驹绝望地停下脚步,回头望,两个魁梧的男人已经逐步逼近。
“驹哥是不是?我们大佬有请。”
梁彪走进旧仓库时看到空旷的场地中间摆了三张椅子,上面五花大绑了三个人,每个人都被毛巾堵了嘴。
外面的阳光太刺眼,仓库里的一切都显得模糊。
有人在他背后放下了卷帘门。仓库的光线重新变得暗淡起来。
梁彪看到叔叔梁发坐在一张椅子上抽烟,身后站了四五个弟兄,其中一位是梁发很信得过的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人阿勇。
那三人在离梁发十米远的地方垂头坐着。有人已经用手段审讯过他们,三个人都鼻青脸肿的,衣服上沾着血。
梁彪从他们身边走过,认出了其中一人是酒吧的看场人。
“阿叔。”
梁发对他点点头。
梁彪看到身后一人脚边依了一柄铁锤,铁锤的头部有未干涸的血迹。
“你的伤怎么样?”
背部、大腿和手臂上的砍伤虽然包扎过,但还是隐隐作痛,但是这点痛对于这两天梁彪经历过的惊心动魄而言,实在算不了什么。
陈锦添在抢救过程中两次被宣告病危,医生拿着病危单出来给家属签,娟姐哭得晕了过去,梁彪代她签了字,名字落在纸上的时候,梁彪觉得自己像被万箭穿心,要被活活痛死过去。
娟姐醒来的时候抓着他边哭边打:“你这个衰仔,你为什么要害我们家阿添,他哪点对你不起,你要害他成这样……”
梁彪站着一动不动地任她打。
等陈锦添被抢救回一条命,梁彪才发现自己的各处伤口都崩裂了,背上的衣服被渗出绷带的血染红了一大片。他伸开手,发现两手手心因为拳头攒得太紧被抠得血肉模糊。
“你的伤没事吧?”梁发问了第二遍。
梁彪笑笑摇头。“没事。”
梁发身后一个小弟笑道:“彪哥这次一战成名,一个人砍翻这么多人,水房的大眼每天吹嘘自己有多威,好了,被彪哥砍到住重病病房,现在还没出来。现在道上的兄弟提到彪哥,哪个不竖起大拇指。”
梁彪没说话。他看到叔叔目光中有着不易察觉的赞许,连一向沉默的勇叔也对他笑了笑。
“水房的帐我会跟他们另算,这次的事情我也会搞得清清楚楚。”梁发眯着眼道。
他站起来,轻轻拍了拍侄子的肩膀。
“水房放一边,这几个反骨仔得先处理了。”
阿勇丢下烟蒂,用脚捻了两下,提刀上前。
梁发对他做了个手势,阿勇把□□递给梁彪。
梁彪沉默地接过来。
“你这次被这几个反骨仔出卖,被人围着砍了这么多刀,险些丧命,我想你可能更中意自己报仇。”
梁发站起来,指着右边第一个人道:“这个你认识的,酒吧看场的阿驹,卖了你的行踪给水房的人。”
他指着第二个人:“这个,阿强。陈先生那天就是他负责载去你那边查账的,他觉察了水房要来斩人,没有通知你们,自己先跑了,还把部手机落在车上。”
阿强挣扎着哀嚎起来,只是嘴被堵住了,只能发出沉闷的“啊啊”的叫喊。
梁发指着第三人笑道:“这个人恐怕你也没有想到。”
梁彪仔细一看,有点微微吃惊,是自己看场的其中一个手下。
梁发笑笑:“你出了事,我派人一个一个查他们的底。他虽然这次没有份出卖你给水房,却把你的消息卖给其他不该知道的人,放在你身边,恐怕也是想放长线钓大鱼。”
“我最恨反骨仔。一次背叛,一世背叛。阿彪,你懂怎么做。”
梁彪抬头看,三个人眼中都流露出惊恐和绝望。
梁彪低头看手中的刀。
老街有一间铺子专门卖这种□□,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刀胡乱地堆在一个放在店门口的竹筐里,刀刃包着报纸,一代又一代的古惑仔来买刀,因为价钱便宜,很多都一次买十几把备下,砍人的时候卷刃了就丢下旧的抽出新的继续砍。有人买过一次还会再来,有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老板这么多年就坐在一把矮椅上,一边看着报纸一边无声地送走了数不清的古惑仔。
也是这样一把刀,捅进了阿鬼的肚子,一刀,两刀,三刀,然后血涌了出来。他的阿鬼紧紧抓住要杀他的人,对他说“跑啊,阿彪,跑啊。”
梁彪丢下刀,转身重重地跪在了叔叔面前。
刀落在地上发出“当啷”的脆响。
仓库里安静下来。
梁发看着侄子。
“怎么?”
梁彪抬起头:“阿叔,我想要退出14K。”
梁发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扭头看了阿勇一眼。阿勇从腰背后抽出一把枪,走到三个人面前。
“砰”“砰”“砰”三枪。
阿勇和几个小弟把几具尸体连人带椅搬了出去。卷帘门重新关上。
梁发轻声道:“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讲多一次?”
梁彪沉声道:“我要退出14K。”
梁发猛地一耳光抽上去。
梁彪被抽得摔向一边,他重新爬起来跪好。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清楚了再回我话。”
梁彪目光坚定,缓缓开口:“我要退出14K。”
梁发狠狠一耳光抽上去。
梁彪被抽得偏过头去,嘴角流血。他把头转回来。
梁发又一耳光抽上去。
每一次只要梁彪把头转回来,梁发就是重重一耳光。可是每一次梁彪都仿佛跟他作对一般把头转回来。
梁发就这样连续抽了梁彪十几个耳光。
他盯着侄子:“为什么?”
梁彪看着他叔叔,他的脸肿了起来,一只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他一字一句地用变得不清楚的口齿说道:“我不想再做□□。我不想再杀人。”
梁发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低声笑起来。
他狠狠一脚踹在梁彪身上。
梁彪摔在地上,口鼻流血。
梁发气疯了一般一脚又一脚地踹上去。
梁彪蜷缩起来,任由无数的拳脚雨一般地落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