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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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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后,唇环青年直接推门而入。
“彪哥,社团的陈先生来了。”
他看到梁彪紧皱的眉和难看的脸色。
“彪哥你没事吧?”
换了别人,梁彪可能就以身体不适推掉了,但是陈先生是梁发亲自定下的社团的记账人,梁彪负责管理的除了这间酒吧,还有附近的一家赌档,一家高档意大利餐厅,陈先生是不能不见的。
梁彪坐直身体:“没吃东西,酒喝多了。你帮我招呼陈先生到办公室,我马上过去。”
唇环青年应一声出去了。
梁彪在包间的洗手间洗漱一番,换了衣服。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
“陈先生,不好意思久等了。”
陈先生是个戴着金边眼镜的中年人,他笑道:“不用紧,我也刚到不久。”
梁彪打开电脑调出账本。
酒吧和赌档都有明暗两本账,一本是应付政府的,一本是实际的记录,有时候若是管理者奸猾一些,还会在给社团的账本上做手脚中饱私囊,陈先生的工作一方面是为了确保给政府看的账本做得干干净净没有漏洞,另一方面也要看是否有人私下挪用了社团的资金。
梁彪站起来把电脑和转椅都让给陈先生工作。
唇环青年敲门送进来一些夜宵,是附近餐厅的鱼蛋粉外卖。
梁彪坐在沙发上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沙发上还随意摊着一条没有叠起来的毯子,梁彪这几天事情多就睡在办公室里。
陈先生从电脑后随意地看他一眼:“没吃晚饭啊?”
梁彪点点头。
“做事这么拼。”
梁彪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白色的外卖盒,道:“我刚上手,很多事不懂,不想被下面兄弟讲闲话。”
陈先生笑了笑。
“我今天过来前,你阿叔让我带话给你,让你有时间了回去看看他。”
叔侄俩确实有几个星期没见了。
梁彪问:“阿叔怎么样?”
“跟新义安那边合作开发一块地,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梁彪没说话。
李子龙的老婆的死亡最后被警察定性为自杀,司机的证词和主街的道路监控显示她确实是自己冲上车道的,身边的人也作证自从李子龙过世后他老婆的精神就出了一些问题。而住所大厦附近的两处监控摄像头却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在当天突然坏掉了。
大飞掌握了新义安大部分的权力,这几个星期在内部进行了残酷的血腥清洗。
陈先生在给政府的账本上看出了一些问题,跟梁彪一一解释了,梁彪点头听着。
“都是些小问题,我帮你改一下就好了。不过赌档的生意这边——”他停顿一下。“这个月似乎蚀得有些多。“
梁彪沉声道:“是我没有经验,有个客人说他是水房的人,江湖辈分很高,我查了一下,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就让他多赊了一些帐。他还不到赌债,水房那边也没有人愿意帮他顶帐,我已经按照规矩斩了他的手指了,让他一个月内筹到钱。”
陈先生迟疑了一下:“这——”
梁彪接道:“我问过阿叔了。阿叔说按规矩办。”
陈先生点头:“既然你阿叔发话就没问题了。”他想想又道:“混江湖的烂赌鬼就麻烦点,你不要怪我多问了几句。”
梁彪笑道:“怎么会。陈先生是关心我。”
他拿起电话讲了两句,过一会儿,唇环青年送进来一个红包。
梁彪递给陈先生:“还请陈先生以后多多提点我。”
陈先生坚辞不受:“我拿了你的钱,就要拿别人的钱,以后还怎么帮人记账?你阿叔都不会同意。”
梁彪笑笑:“不是钱,是餐厅的打折卡,想请陈先生和夫人多多帮衬生意。”
陈先生的太太确实是很爱光顾这家餐厅的,陈先生想了想,收下了。
他临走拍了拍梁彪的肩膀:“你阿叔有你一个侄子,顶别人家十个儿子。”
梁彪一路送陈先生出门。
推门出来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了,街上霓虹灯闪烁着,空中吹来微凉的风。
梁彪道:“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到这么晚。”
陈先生笑笑:“为社团做事就是这样,你们是夜里的生意,我做工到现在也很正常。”
陈先生的车是一辆不起眼的黑色丰田,停在“1997”酒吧马路的斜对面三百米处。
按照规矩,他来查账是有社团的兄弟开车护送的。
他们过马路走过去,看到车里没人。
梁彪微微皱眉:“今天陈先生是一个人来的?”
陈先生也奇怪:“不是,是阿强送我来的。会不会是上厕所去了?我打他电话。”
陈先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车里有东西嗡嗡地震动起来。梁彪一拉汽车门把手,竟然没有锁。
他从司机位的座椅下捡到一部诺基亚手机。
陈先生奇道:“是阿强的手机,不过他人去哪里了?”
梁彪的神经一瞬间紧绷起来。他抬头向四周看,附近的其他酒吧全部提前打烊了,只剩下“1997”的大门敞开着,街上空旷得除了他和陈先生一个人也没有,连看场人也不见了。
梁彪立刻打给唇环青年:“叫人!有多少叫多少!带上刀!”
他话还没说完,陈先生就声音颤抖地推了推他:“阿……阿彪……”
梁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二十多个举着□□的古惑仔一脸狰狞从拐角处涌出向他这边跑来。
梁彪大吼一声:“跑!”
两个人一起向酒吧的方向狂奔。
陈先生不常运动,跑不了几步心脏就受不了,梁彪只能扶着他向前跑。
梁彪回头看一眼,古惑仔们跟他们的距离在不断缩短,陈先生一只手捂着心脏处,眼镜歪掉了,他的身体已经被吓软,梁彪能听到陈先生用微弱的声音在不断地念着“救命”“救命”。
离酒吧大门还有100米,梁彪却知道来不及了。
他推了一把陈先生让他先走,自己转身迎战。
第一把□□已经迎头向他斩来。
他侧身避过,一脚踢中对方肚子,对方被踢倒了。
第二把,第三把□□向他斩来。
梁彪用左手抓住一把刀的刀刃,血很快顺着刀流下来。他一膝盖顶在对方的下`体,把刀抢了过来。
一把刀斩在他的左臂上,血染红了他的白色衬衫。
梁彪不退反进,狠狠一刀捅进了对方的肚子,抽出来,又捅了第二刀。对方倒了下去。
一个倒下,第二个补上来。越过眼前的人,梁彪能看到后面还有更多的古惑仔举刀向他围过来。
陈先生摔倒在地,他手脚并用地向酒吧大门爬去。
没有古惑仔注意到他,所有人都在围着梁彪。
梁彪举刀砍杀,他觉得四面八方都是人。他的背部中刀,大腿中刀。
他并不觉得疼,他的眼睛已经杀红了,他横刀割了一人的喉,血喷溅了出来,他转身又把刀刺进另一个人的肚子,带着对方转了个身,用对方的肉`体当盾,挡住迎面而来的砍杀。
酒吧的大门被推开,唇环青年带着四五个护场的弟兄举刀冲出来。
现场立刻变成了混战。
不知道是谁在大喊:“砍死太子啊!砍死太子才有钱拿!”
梁彪一刀砍进面前一人的脖子处,刀砍得太深,拔不出来,对方睁大眼睛倒下去。
又有人举刀向他砍来,梁彪手中没有武器,只能后退。他被一具身体绊倒,摔倒在地。
他看到对方眼中露出的惊讶和喜色。
一切好像变成了慢动作,他看到对方右手高高举起了刀,那狰狞的面色让他想起了庙里壁画上的恶鬼修罗。
梁彪想:“我要死了。”
很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如何害怕,反而觉得平静,就像他早已料到了这样的结局。
一切要尘埃落定。
他突然听到一声凄厉大喊:“阿彪,快跑!”
他看到陈锦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出来,从后面紧紧抓住了准备砍死他的古惑仔的手腕。
他对着自己大吼:“跑啊,阿彪!跑啊!”
他看到陈锦添和对方在争夺那把准备砍死他的刀,两个人扭打起来。
他看到那个古惑仔转身背对着他一刀捅入了陈锦添的肚子,然后抽出来,捅了第二刀,再抽出来,捅了第三刀。
他看到陈锦添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尽。
陈锦添拼着自己仅剩的微薄的力气抓住对方的手腕,不让他离开自己去追砍梁彪。他越过古惑仔的肩膀痴痴地看着梁彪。
他的唇形还在说“跑啊。跑啊。”
梁彪觉得自己的世界中有什么轰然碎裂了。
他摸到了身下尸体手上的一把□□。他爬起来,疯了一样狠狠一刀砍在面前古惑仔的背上。
对方疼得大叫起来。
梁彪又狠狠斩了第二刀。
对方转过身想要来砍他。
梁彪一刀斩断了他的右手,血喷了出来。他把古惑仔一脚踢倒,在他肚子上捅了一刀又一刀。
从街的尽头快速驶过来一辆白色的丰田面包车,车还没有停稳,门就被拉开,七八个带刀的14K的兄弟从车上跳下来,领头的是一个穿着花衬衫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人。
混战的范围变得更大。
梁彪丢下手里的刀,他返身去找陈锦添。
陈锦添躺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肚子,血浸湿了他白色的校服衬衫。他的面色青白,呼吸微弱。
梁彪在他面前跪下来,他伸出手想要去按住陈锦添肚子上的伤口,不让血流出来,却又不知道该怎样做。
他四处环视,嘴里喃喃念着“救护车”“救护车”。
四下里只有无数的□□在砍杀着,他们穿着相似的花衬衫,持着相似的□□,住在相似的街区,有着相似的底层生活的童年,他们的面孔都是模糊而相似的,却为了一个自己也不明白的目的在砍杀着另一群和自己仿佛的人。
梁彪把陈锦添从地上抱起来。
“阿鬼,阿鬼你撑一下,我带你找医生。”
他抱着陈锦添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阿鬼你撑住。”
“没事的。有我在。没事的。”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听到陈锦添用微弱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
“阿彪……”
他把头凑近陈锦添。
他看着他苍白的面孔。
这个他最最珍惜的人快要死了。
他的血滴了一路。
“阿彪,你别哭……”
梁彪对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你为什么……”
他想问他,你为什么要回来。
陈锦添却猜到了他的心意。他像要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般虚弱开口:“我懂你的,就像你懂我一样……你内心并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可是你没办法反抗你阿叔,所以我来带你走……”
“阿彪,不要再混□□了好不好?”
梁彪低头看他,泪水径直从面颊上滚落了下来。
有警笛的声音由远而近,然后救护车从街角闪着红灯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