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真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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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记忆像是一段旋律、一首歌谣，始终萦绕在欧德的心间。时间不会令歌曲发生改变，却能让聆听者的心境产生波澜。
“想要成为闻名世界的音乐家？很了不起的理想嘛！”少女趴在桌面，眼睛闪烁着比群星还要璀璨的亮光，手指摩挲着精致音乐盒的花纹。
记忆中的八音盒悠哉悠哉奏响几个清脆悦耳的音符，转录成少女听得懂的话：“那你呢？你的理想又是什么？”
少女嫣然一笑，望向黯淡无光的末日远方：“我……”
她回望八音盒，露出狡黠却坚定的笑意：“我想当救世主，创造一个七彩斑斓、没有悲伤的世界。”
没有悲伤……
世界怎么可能会没有悲伤？少女的理想荒诞到无可理喻。
或许是那天少女的笑容太过绚丽，也或许是那天八音盒的心情太过畅意，它一时鬼迷心窍，竟口出胡言：“只要为之努力的话，终有一天会实现的。”
“嘻嘻，我也这么觉得。”
“往后请把我带上吧，我会一直注视着你，直到沧海桑田，你的理想实现的那一天。”八音盒为此约定道。
……
之后的岁月中，八音盒跟随着少女，目光也如约定的那般始终停留在她身上。她一天天长大，在人海的裹挟中前行，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夕琉璃极少再笑了。
那天亲密无间的会话被时间无情地甩在角落，也被欧德藏在心底。谁也没有再提过那段过往，仿佛理想就是个该死的笑话。
但欧德仍旧固执地注视夕琉璃，看着她加入了画廊，看着她整日整夜地奔波，看着她消失在末日的风沙中。
未来的世界终末之日，欧德总会立于高塔之上，充当给予人们希望的灯塔。而在其中也藏着它的小小私心，它希望自己能远远眺望到归来的人群，能够第一眼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在工作之外的时间中，欧德也没有遗忘自己的理想。它会在闲暇时举办音乐聚会，为或来往或驻足的人们献上歌谣，像极了末日降临前的狂欢。
追赶理想的时间总是漫长无垠的，它没等来夕琉璃的理想实现的那天，却等到画廊的排斥——“灵异非我族类，必有异心”。
即便欧德是夕琉璃手下的灵异，但在画廊润物细无声的隐形排斥下，欧德也难逃身为灵异的命运。
它会被民众当街故意刁难，举办的小型音乐会的听众也越来越少，从座无虚席到空无一人。
直到台下无声无息无人无影，欧德终于郁闷到发疯，它在外随地拽起一个人追问原因。
是“旋律俗套单调”？还是“它的态度恶劣”？都不是，路人仅仅一句鄙夷：“你是灵异啊，哪个傻子想接触你？”
欧德想要成为音乐家的理想，到头来竟然是被这种原因打败。
灵异……就一定罪不可赦吗？
它被创造出来时就已经是个灵异了，它注定要带着这种罪孽而活。
欧德不甘心，种族不该是隔绝音乐的借口。它放纵自己，不再拘泥于一处奏乐，于是进行巡演——一个机械音乐匣子的巡演。
而结局意料之中，却又如雷鸣一般来得猝不及防。欧德在巡到一座村庄时，风俗野蛮的当地居民看它是灵异身份，当场抄起家伙把音乐匣子给敲散了，机械零件被捻进泥沼里。
它隶属画廊，没有还手的权利。但灵异又不会那么容易死亡，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螺丝齿轮星星点点滚落一地，匣子被压的扁平，欧德仍晓得那一棍一耙钉的钝痛，也记得村民们每一张狰狞的脸。
直到听闻消息的夕琉璃风尘仆仆赶来，驱散了村民，把它从恶臭的淤泥里捞了出来。
那一日的夜，和过去约下理想的那天一样，一样的黯淡无光。
黑夜寂静无声，夕琉璃难得为欧德留出了部分时间，在小房间里给它安装崭新的机械部件。
没有蝉鸣没有繁星，天边一片寂寥。两位理想者许久未见，却谁也没有说话。
昏暗的橙黄灯光下，欧德看见了她的表情——那是一种哀愁，它头一次望见夕琉璃露出难以遮掩的悲伤。
她像是被无情的现实压弯了腰，面容因长久工作而疲倦，良久才低声道：“……如果，如果你不是灵异，只是一个普通的音乐盒……”
会不会就不用遭受这种罪？
欧德的齿轮被损坏到无法转动，没法回应夕琉璃的话。
妄图消灭悲伤的人创造悲伤，渴望成为音乐家的灵异没有聆听者。他们的理想，都在黯淡无光的黑夜中掉进现实的泥沼里，裂成千万道碎屑。
在此后，灵异与人类的矛盾愈发尖锐。夕琉璃也不得不在其中做出自己的选择——选择杀戮自己的孩子。
欧德每次回想都觉得悲愤，一位温柔和蔼的母亲因漫长岁月而变成执拗的疯子。
它们就无法改变这种结局吗？
“不如跟随我们，来创造一个灵异的世界吧，将所有生灵化为造物主的眷属。众生皆为灵异，平等的信念可以被贯彻，到那时你的母亲就不用面对人类与灵异的抉择，也不会如未来那样离你们远去。”脑海中协会收藏家的话语如银针一般尖锐地刺进欧德的内心，将它从过往云烟中揪出。
是的，它就是为了避免绝望的未来才愿意帮助大收藏家协会的。
如果不能狠心杀死夕琉璃，它就只能选择这条更为遥远的歧路——在人类将它们赶尽杀绝前，先发制人。
辽音塔上，鸢尾花的枝叶泛着绿意，花瓣艳丽且柔软，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流光符号自花蕊中剥离，一个接一个融进欧德的转盘里。
夕琉璃意识到不对劲，喝道：“快住手，别碰那些东西！”
吉恩森没看清欧德到底从鸢尾花花卉上拿了什么，但夕琉璃一句“吉恩森拦住它”，它立马就飞扑过去。
可来不及了，音乐盒顿时亮起一道冲天光柱，吉恩森还未靠近就被弹开，夕琉璃赶忙伸手接住了它。
耀眼的白光刺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睛，厚重的乌云也在顷刻间驱散，黑天换白日，呈现万里晴空的蓝天。
音乐盒的轮盘旋转，敲出被隐藏多年的旋律。那是一道无人铭记的音律，诡异得摄人心魄。
欧德的乐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响亮，仿佛全世界都能听闻。天空为之变色，大地为之颤抖，整个世界似乎陷入了疯狂，发出可怕的轰鸣。
苍穹惊起巨响，掩盖真实世界的面纱终于被撕落下来——天空如碎裂的鸡蛋壳，一点点剥落蓝色颜料的碎片，露出来原本的猩红的天。太阳也不再夺目，而是深化成了深渊般空洞的黑。
血天之中，出现像蚜虫咬出来的一个个虫洞，深紫色的不明液体自洞中倾倒而下，粘稠地落在地面，形成一道道天地瀑布。
原本阳光明媚的蓝天，顷刻间化成红黑交织的地狱，连一缕清风都不复存在，压抑的氛围弥漫各个角落。
世间人民在此摆脱虚伪的面具，重新注视崭新的一切。无论是异能者还是普通人，在此刻都拥有了看见灵异的能力，他们或尖叫，或逃亡，苍穹之下尽是哀嚎。
欢迎——来到新世界。
夕琉璃不安的情绪达到了极点，她将手上的吉恩森一把塞进僮心的手里，自顾自地冲了上去。
奥菲莉娅挡在夕琉璃的前面，看似要阻拦她的上前。
“叛变的家伙。”夕琉璃心狠手辣，她很清楚怎么对付奥菲莉娅，没过几招就揪住画笔上的毫毛，活生生硬拔下几根。
奥菲莉娅吃痛，没有凝聚出拦路的墨水。夕琉璃趁机抓住它，无视耀眼的白光，冲到欧德面前。
欧德正专心致志弹奏新世界的音符，没有时间理会夕琉璃，于是露出了破绽。
夕琉璃力气大得惊人，倒转画笔用力将笔杆插｜进了八音盒的齿轮区里。轮盘被卡住发不出音符，音律骤然中断光柱消失。
可血红的天没有恢复原状。
欧德挣了挣身子，没能逃出夕琉璃的手掌心。
“好玩吗！还玩吗！”夕琉璃此刻就像一只发怒的狮子，对着两个不懂事的熊娃子一顿训斥，“我不管你们，你们是不是都能携手飞上太空！”
欧德转动不了齿轮，发不出任何声音，也就不能开口说话。而奥菲莉娅在夕琉璃能吃人的震慑目光下唤起了求生的意识，一动也不动，生怕她下一秒把它掰断。
骂完两个还不够，夕琉璃的头一扭，盯向另一边空旷的空地，语气不爽：“还有你，打算看戏看到大结局吗？真当我眼睛瞎，滚出来！”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空无一人的角落。几秒后，空地上浮现出一个人影，正是先前突然消失的公仪怜人。
原来他压根就没离开过辽音塔，而是隐藏了自己的行踪看戏。所有人包括欧德都没有注意到他，唯独夕琉璃。
公仪怜人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丝毫没有被夕琉璃的恶言恶语影响道，他风度翩翩：“看来他们说得果然没错，你真的比一般人看得见更多的事物，更接近‘真实’。”
它的隐身道具是参考一些善于隐形的灵异所制，在真实天空下也能匿去身形和气息，即便是异能者都察觉不了。
而这种技能对夕琉璃而言却等同于无效，她的洞察力高到惊人，比一般异能者更甚一筹。
若非大收藏家协会查过夕琉璃的资料，否则公仪怜人都要怀疑她是灵异假扮的。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真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