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稿回收站》方得几休

3、当我成为她

　　祝颂年按住屏幕，死死地盯着这些评论。

　　【楼一百零二】：锦鲤？可不是锦鲤吗？踩着杀人犯年逢春上位，上位后还疯狂营销自己为“小年逢春”，吸杀人犯的人血馒头，这条黑红道路一般人可想不到。

　　【楼一百三十二】：我去，楼上不说我都忘记年逢春之前是个杀人犯了，她当时怎么死得来着？跳楼自杀？

　　【楼一百六十二】：祝颂年这波人血馒头吃得真黑，虽然年逢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死了还被人吸血，真不知道是可怜还是报应。

　　【……】

　　看见这些评论的祝颂年握着手机的手颤抖着，原本清澈的眼眶瞬间变得猩红，牙床打着哆嗦。

　　杀人犯。
　　年逢春才不是杀人犯。
　　她从来没有杀过任何人。

　　而她也从未营销过她是小年逢春，她怎么会踩着年逢春上位呢？那可是她的亲生母亲。

　　她艰难地向下滑，一条条刺目的评论映入眼帘。

　　【楼一百七十三】：原来她长得像年逢春啊！怪不得我见到她总觉得她有故人之姿却想不起来是谁。她该不会最后和年逢春一样，是一个忘恩负义，负心薄幸的人吧。

　　【楼一百三十七】：年逢春弑父后杀母，祝颂年和年逢春是同一个经纪人，什么意思，不用我多说了吧？

　　【……】

　　弑父杀母。
　　他们造谣的成本可真轻啊。

　　坐在祝颂年身侧的助理察觉到她情况不对，偏头小心翼翼地唤了祝颂年一声“祝老师”，但并没有得到祝颂年的回应。

　　祝颂年掐着手机屏幕的手指几乎可以溢出血来。

　　平常骂她就算了，她可以忍。
　　在这里挖她母亲的陈年往事以及那些被歪曲的事实，甚至造谣传播，那他们可是踢到钢板了。
　　她再怎么好脾气，也绝不容许任何一个人说她母亲一句不对。

　　祝颂年几乎不回复评论与私信，望着那一个个在评论区提她母亲名字，甚至将母亲生前的照片也修成遗照的评论，祝颂年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在互联网沉默可以逃避一时，但逃避不了一世，该出手时还是得出手。

　　祝颂年直接上大号与那些造谣者对骂。

　　车窗外的夜色愈浓，雨势也越来越大，前进的视线被遮挡，保姆车慢下了前进的速度，平稳地行驶着。

　　祝颂年与造谣者对骂了十几分钟后，车窗外突然又响起一阵雷鸣声，惊得祝颂年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她偏头朝着车窗外望去，只见一道金色光劈下，高架桥对面的塔楼瞬间崩塌。

　　祝颂年还未反应过来，又听见砰的一声，车身倾倒，车身玻璃炸裂，碎片划破她的脸颊。

　　由于惯性，她整个人向前扑去，原本握在手中的手机也弹出了破碎的车窗。

　　…

　　祝城注意到的地方，齐思自然也注意到了。
　　年逢春的脚后跟还在渗血，齐思沉默半晌后转身将从学校宿舍刚收拾出来的拖鞋递给年逢春。

　　“先穿拖鞋吧，你现在这双鞋只会将你的脚后跟磨得更严重。”

　　年逢春有些不好意思，她羞涩地抬眸看向眼前的齐思，正欲张口拒绝，齐思突然拉过她的手道：“拿着吧。”

　　“好……”
　　听见齐思这番话的年逢春不由得再度湿了眼眶，她强忍着眼眶内的泪水接过齐思递给她的拖鞋，换上。

　　女孩子天生感性，齐思瞧着年逢春这般模样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只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头。

　　年逢春在她的班级里成绩一直不错，高考成绩出来后没多久学校便拿到了学生的高考成绩单。

　　齐思自然也知晓年逢春的高考成绩。

　　658的高分。
　　虽还无法达到国内最好大学的分数，但当地比较好的学校已经可以任她挑选，除了部分专业有些限制外，基本没什么问题。

　　她本以为年逢春是因为觉得自己的成绩没有考到理想的预期才会这般，可她仔细瞧着她的模样，似乎又不像是因为成绩的问题。

　　正欲张口询问，齐思倏然接到一通电话。
　　接电话前齐思顺手将装拖鞋的袋子递给祝城，并嘱托他一会儿送年逢春回家便重新回了学校。

　　祝城沉声“嗯”了声，待年逢春换好鞋子后同她一同去了附近的公交车站。

　　“我送你到转站点吧。”祝城见年逢春偏头看他，不用她张口祝城便知晓她是要劝他回去。

　　年逢春“嗯？”了声，正欲说“不用”祝城突然张口打断她道：“这天也快黑了，我还是看着你上了转站公交比较放心，也算送了你一路。”

　　“好。”
　　年逢春沉声“嗯”了声，手中还拎着换下来的鞋子。

　　这双鞋子是她母亲高云如的，她穿着并不合脚，但除了这双鞋外便再无其他。

　　祝城将年逢春拎在手中的鞋子装入手提袋中，“我帮你拿着。”

　　“不用，我自己拎着就行。”年逢春不好意思麻烦祝城，只接过他手中的手提袋，局促地站于公交车临靠点。

　　“你刚刚说……”
　　齐思打断他与年逢春的谈话前，年逢春同他说“他们不想让她上大学”“他们都不想要她”“他们要拿她换彩礼”“他们轻视她的努力”……

　　祝城后面的话还未张口，公交车缓缓行驶至他们二人跟前，再度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年逢春见公交车来了，偏头看了眼即将打开的车门，淡声道：“车来了。”

　　“那先上车吧。”
　　祝城同年逢春一同上车，二人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上车后年逢春的视线一直落于窗外，不知是不是祝城的错觉，当年逢春偏头看向窗外时，他好像又看到了她那含于眼底的泪光。

　　祝城送年逢春回家的路上，二人一路无言。

　　明明刚刚年逢春是想同他提一提她家中的事情的，可怎么突然间，她便又不想提了呢？

　　他本欲再张口问一问，可年逢春的态度明显，思酌半晌后，祝城还是按下了心中的疑惑。

　　下了第一班公交车后，祝城陪着年逢春等第二班公车。
　　这班公车直通年逢春所住的村子，瞧着她亲眼上车，他才会安心。

　　年逢春不愿让他送，他也不便跟上去，只得目送公车离开。

　　到家后，高云如和年尧智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二人并未注意到刚到家的年逢春，也丝毫不担心年逢春的安全。

　　若不是高云如突然间想上厕所，她怕是一天都不会想起年逢春的存在。

　　见卫生间的门锁着，高云如用力拍打两次，骂道：“干什么呢？出不出来啊？”

　　刚解决完生理问题的年逢春淡声回了句“马上”便立即提起裤子，随意地洗了洗手便出了卫生间。

　　“磨磨蹭蹭的。”高云如绕开年逢春，连忙进了卫生间。

　　年逢春则转身回了那个如同储物间一样的狭小房间，准备收拾衣物躺下睡一觉。

　　然而她这边还未坐于床上，高云如突然推开门同年逢春道：“你出去买瓶酱油，顺便买点儿吃的回来，你弟说他饿了。”

　　年逢春昂首看她，并没有动。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不见啊？”高云如见年逢春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连忙走至年逢春的身前，将年逢春从床上拽起来，骂道：“你去不去？”

　　“去，”年逢春起身，良久才张口道：“我没有钱了。”

　　高云如白她一眼，从兜内掏出五十块钱，“省着点花，明天还得买菜呢！”

　　“好。”
　　年逢春接过，将钱装于兜内，随即出了院门。

　　他们家住的临街，晚上没有路灯，昏暗得很。
　　年逢春本欲拿着手电筒出去，可刚打开手电筒才发现手电筒没电了。

　　思酌片刻后年逢春将手电筒装于兜内，准备顺便去超市买两节电池装上，这样回来的路能顺一些。

　　这么想着，年逢春便带着钱和手电筒出发，买酱油与夜宵。

　　难过了一整日的年逢春肚子并未吃什么东西，此时肚子也饿得咕咕叫，正好她也可以买一块儿面包填饱一下肚子。

　　谁承想她这边才刚出门，还未走两步，原本昏暗的天空倏然照明，紧接着一辆大车突然从街头冲出，撞进了邻居家的院子。

　　而年逢春也被那辆大车掉落的货物砸伤，晕了过去。

　　…

　　那日车祸的记忆于祝颂年而言仍历历在目，她只记得自己车祸前是在同与辱骂她母亲的互联网喷子对骂，没想到突然出了车祸。

　　车祸醒来后祝颂年与司机都只做了简单的笔录，其他事情要等昏迷的盛珩醒来才能继续跟进。

　　剩下的事情一直都是钟云在跑，祝颂年便也以为事情已经处理完了，谁成想已经过去半月的时间了他还没醒。

　　而在那之前，他还给她寄给她一部手机。
　　一部承载着她与她母亲回忆的手机。

　　太多的疑惑集攒于祝颂年的心中，她的视线落于茶几上的手机许久许久。

　　当天夜里，思酌良久的祝颂年拿着盛珩寄来的手机回到卧室，顺便找来合适的充电器给手机充电。

　　手机虽然卡顿，但还可以用。

　　她又捧着手机看了将近两个小时的照片，照片内的她与年逢春笑得灿烂，只是一对很平常的母女。

　　年逢春走后，祝颂年只有看着她的遗作才能入睡。

　　可如今他们市面上看到的电影都是被删减过的，而年逢春手机内存的这些却并不是。

　　高云如说让她先不要动盛珩寄回来的手机，可她还是打开了。
　　看完照片后，准备入睡的祝颂年点开了年逢春的遗作。

　　她捧着手机，拄着拐准备从卧室卫生间离开，因为太过专注，刚走的她两步倏然绊到了桌角，紧接着便迎着地板摔了过去。

　　天旋地转间，祝颂年好像看到了她的母亲。

　　那个年轻鲜活靓丽的母亲。
　　那个处处为她着想的母亲。
　　那个为她奋不顾身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