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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与她共沉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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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李教授的死讯时傅博览正在生物实验室观察变异生物标本。
很奇怪,这些因核辐射变异死亡的生物体并未检测到辐射,反而从海洋内所捕捞的暂未变异海洋生物体内含有大量辐射。
“因核辐射变异死亡后的生物本身就是一个放射源,它的体内怎么会检测不到任何的放射性物质?是不是检测机器出了问题?”
“机器没有问题,”傅博览将清晨时带回的海水放置检测机器台上,数据正常,每一项都是红字警告,“它体内的辐射消失了。”
为了确认机器没有问题,变异生物也确实是因为辐射,傅博览重新做了一组对照实验。
上个月李教授出海捕捞了一只变异龙虾蟹,其活体放置检测台检验时机器立刻发出红色警告,现在这只龙虾蟹被制成了标本,放置于防辐射盒内。
傅博览将标本龙虾取出,放置于置物台上,等待机器检验。
机器的检验结果依旧是标本内放射性物质超标,它现在确确实实是一个放射源。
若他们的推论无错,那这只变异章鱼体内的辐射又是如何消失的呢?怎么可能一丝的放射性物质都无法检测到。
傅博览重新去接了一杯水放于放置台上,水中含有微量放射性物质,属于正常范围,可以饮用。
机器没有问题,这突然出现于西亚海的变异生物体内的辐射也确实消失了。
“到底是怎么消失的呢?”
傅博览盯着数据报告微蹙眉,脑海中毫无思绪。
时间不早了,傅博览与同事一同离开实验室,锁好门,去1号更衣间换下防辐射服,进入浴室洗漱完闭后后门前往2号更衣间更换衣物。
“走了,傅教授。”
与傅博览在同一实验室的同事与傅博览道别。
傅博览点头应声,掏出大衣内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李教授先生发来的消息。
…
李教授的尸体被停于客厅中央,身上盖着白布。
白布裁的有些窄了,站于跟前的傅博览一眼便看到了那锤于床侧的如枯木般干瘪的手。
她的情况如同那几位横死的好友一般。
“晚上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李教授的先生早已哭干了泪,他蹲坐于灵床前,双目无神,重复着那一套与警察所叙述过一遍的话语,“我陪她一起回屋休息,就眨了个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傅博览不会安慰人,他只抬手轻轻按了按李教授先生的肩头,便再次被警察带到了警局。
李教授死前曾给傅博览发了一条微信,嘱托傅博览销毁从深海中捕捞的变异虾种。
“上月李教授去西亚海实地勘察时打捞上岸的变异龙虾蟹,虾头蟹身,还有条龟尾。”傅博览如实道,“它体内所含的放射性物质超标,不方便取出,您可以申请搜查令后去实验室查看。”
搜查令的审批很快。
傅博览带领警方进入实验室,找出防辐射服挨个递给警员,“实验室内辐射较高,最好穿好防射服做防范。”
换好衣物,傅博览带领警方进入实验室,将由李教授亲手捕捞的变异龙虾取出。
“这就是李教授所说的需要销毁之物。”
他转身将龙虾蟹放置检测台上,机器毫无动静。
与傅博览同行而来的张警官盯着毫无动静的检测机器问,“是不是机器需要维修了?”
傅博览微蹙眉,将放置于检测台的龙虾蟹取出,放置于防辐射置物箱内。
它再次从水龙头内取出一烧杯水放置于检测台上,机器运作正常,数值正常。
前段时间捕捞的未变异鱼种,机器运作正常,体内所含放射物质超标。
“机器没有问题,”傅博览盯着眼前的实验数据微蹙眉,“是它体内的放射性物质也消失了。”
“也?”张警官不解的偏头看他。
傅博览也无法为张警官解释这一奇怪的现象,而是从机器中重新提取出关于变异龙虾蟹的数据对照,递给张警官,“在五个小时前,我曾用这台机器为这变异龙虾蟹做过一组实验。”
“实验时,变异龙虾蟹体内各项放射物质超标,为核废水污染海洋所产生的辐射变异。”
“而这次,它体内的放射性物质却消失了,如同我们之前从西亚海所捡的变异生物标本一般,”傅博览将之前几次从西亚海所捡的变异生物实验数据取出,“它们体内没有任何放射性物质,标本便被储存于身后的墙体展柜上。”
傅博览绕开张警官,遮光幕布取下,一排排的海洋变异标本瞬间映入眼帘。
张警官上前,每一样标本下方都标注着变异生物被发现的日期。
而每一个日期都与干尸出现的时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2025年10月1日,发现第一具干尸的日子。
——2025年10月13日,第二具干尸被发现的日子。
——2025年10月31日,第三具干尸被发现的日子。
……
——2026年5月5日,第十八具干尸被发现的日子。
整整十八个变异生物标本,整整十八具尸体。
“龙虾蟹是4月27号李教授从西亚海捕捞的,”傅博览将龙虾蟹放于第十九标本柜窗中,转身从一侧的桌上取出标签,写下龙虾蟹体内辐射消失的日期,贴在龙虾蟹的柜格上,“龙虾蟹的蟹钳夹破了李教授的手指,第二日李教授便病了,龙虾蟹脱离海洋后两小时死亡,李教授休假一周。”
“前两日李教授还给我发微信说她已经好多了,”傅博览关上标本柜窗,望向柜窗的眼神里含着道不尽的哀伤,“她说,等她休息好了,要多陪陪家里人,还说出去玩两天,她下周再去学校上课。”
…
那日傅博览一个人坐在变异的标本柜窗前坐了许久许久,若不是实验室里来了人,他都不知道他已经坐了一晚上了。
傅博览在实验室洗漱后,没有回学校授课,而是换了身素净的衣服驱车前往李教授的家中。
途中,傅博览去有缘花店取了定好的菊花。
傅博览短短两个月来了五、六次。
初见傅博览时老板娘还会张口安慰傅博览两句,可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多,间隔时间也越来越短时,老板娘便再也没说过任何安慰的话。
她默默做好花交给傅博览。
傅博览收过花,掏出手机扫描桌上的二维码,转钱。
“周听。”
有缘花店来客人了,是老板娘的熟人,“我昨天订的订婚花束在哪儿呢,我怎么没找到?”
“在这儿。”
老板娘将包好的香风红玫递给赶来的客人。
客人接过花,和老板娘道了声谢便离开了有缘花店。
“转过去了。”傅博览付好钱,抱着菊花转身。
“傅先生。”
老板娘紧抿唇瓣,纠结半晌后还是叫住了傅博览。
傅博览回头。
老板娘右手抓着左手的手腕,紧了松,松了又紧,深吸一口气才道,“希望下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也是来取鲜艳的玫瑰。”
傅博览闻声怔愣片刻,只点头“嗯”了声说,“谢谢林老板安慰。”
林周听朝他点点头,目送傅博览离开花店。
傅博览将菊花放至副驾驶,驱车离开花店。
行至李教授家院门外,傅博览见到了许多李教授的学生。
他抱着菊花下车,点头回应向他问好的学生。
李教授的母亲瘫倒在她的灵前,一遍又一遍地捶打自己的胸膛,失声痛哭着。
来慰问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沉重的情绪。
傅博览弯腰将准备的花放至李教授的灵侧,正欲起身时,一捧明亮配色的香槟向日葵出现在那捧菊花的身侧。
他诧异偏头,一眼就瞧到了那奇异打扮的学生——陈晋书。
她今日的打扮比较素,但与周围人的穿着依旧格格不入,脸上也毫无哀伤的情绪。
“你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发现了陈晋书送来格格不入的花束。
他指着放于一侧的香槟向日葵,明黄色的包装在周围沉重的黑色中显得格外突兀,“你是在幸灾乐祸吗?”
陈晋书只是淡淡地瞧了一眼满脸愠色的男人,并未张口回复。
一直失神的李教授先生被男人的怒骂声拉回思绪,他偏头,一眼便瞧到了那突兀的花束。
“这个日子是能够让你送这些乱七八糟花束的日子吗?”
男人还在发作,他弯腰拿上花束,抡起袖子便欲朝着陈晋书的脸上砸去。
“李唯,”傅博览拦住李唯即将落下的手,“她是李教授的学生。”
“学生!”李唯咬牙切齿骂道,“学生就这么对老师吗?”
“就因为她是学生,所以她带这捧花来挑衅她的老师,她就应该是无错的吗?”
“这种场景送这种明亮的花是不合适,”傅博览挡在陈晋书的跟前,“但你都没问清楚她送这花的原因,便先入为主的认为她是来挑衅,是在幸灾乐祸,是不是也不合适?”
几人的争吵声很大,引来了不少人围观。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和李唯一样指责陈晋书。
“这么严肃的场合怎么能送香槟和向日葵呢?”
“她穿的那是什么奇装异服,怎么会有人穿这种衣服来给老师送行的。”
“果然不能以学校看人品,没想到像栖霞大学这么好的学校还能养出这样的学生。
“……””
“李唯,”李教授的先生踉跄着推开人群走上前,取下李唯握在手中摇摇欲坠的花束,“这是你姐最喜欢的花。”
周遭的议论声因李教授先生的这句话戛然而止,纷纷将实现移到他的身上。
原本满脸怒意的李唯听到这句话后,脸上的怒意瞬间消散,他怔愣片刻问:“什么?”
李教授的先生并没有理会李唯,而是抱着花朝陈晋书走去,替李唯向陈晋书道歉,“抱歉小同学,吓到了吧?”
陈晋书摇摇头,说了声,“没有。”
“谢谢你记得她喜欢的花。”
他珍惜地抱着陈晋书送来的花,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眸时脑海中尽是李教授生前怀抱着这束花的模样,那时的他们快乐惬意。
李教授喜欢海。
她说,她希望她死后藏入海里。
她喜欢明亮色的花,香槟与向日葵是她的最爱。
她说,她希望死后能用这两种花来为她送行。
她说,死亡不是结束,是新人生的开始,是超脱于时间的新概念。
李教授先生抱着花束的手不住的颤抖,泪水再度滑落眼眶。
“谢谢你,用这束花来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