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稿回收站》方得几休

15、与她共沉沦

　　夜风薄凉，酒巷深远，朦胧月色映于长街，拉的人影欣长。

　　接连失去几名至交好友的傅博览深夜买醉。
　　从酒吧出来后，原本规整的西服外套被他随意搭于肩头，发丝杂乱，俊俏的眉眼间含着醉意。

　　傅博览单手拎着酒瓶身形摇晃地行于酒巷，偶有野猫声穿堂而过，他被惊得险些左脚绊右脚，面朝黄土背朝天。

　　突如其来的意外使傅博览清醒了半分，冷风拂面吹淡眼底的醉意，他继续拎着酒瓶向酒巷尽头走去。

　　行至拐角处，一道强光闪过傅博览的眼前。

　　“铃—铃——”
　　他抬手遮住被强光晃过的双眼，透过指缝循着光源的方向探去却只闻银铃声响。

　　模糊中，他仿佛看到一女孩立于一庞然巨物的光影之下。

　　细究之时，充斥于耳边的银铃声散，原本立于巷口深处的女孩瞬间消失，异物也随之消失，而那街道中央只孤零零地躺着一个人。

　　警车与救护车几乎同时赶来，冲脑的醉意在看到警察的那一刻瞬间散去。

　　傅博览与警察说明情况，借着模糊的印象比划女孩的身形，“是一个女孩，没看清脸，大概一米六五左右。”

　　“年纪……看背影应该就二十三、四岁，不是很大。”
　　“具体的我也记不得了，我喝多了。”

　　警察简单地记下傅博览的阐述，拍摄完毕后彻底封锁现场，带傅博览离开苍云酒巷。

　　这已经是栖霞市发生的第十八起类似案件了，罪犯的作案手法单一且毫无痕迹，作案动机不明，证据单薄至今无法推测嫌疑人画像。

　　现场周边监控所调出的画面也和之前一样，都是受害人独自慌乱地跑至一个渺无人烟的地方，最后留下的影像也只有惊恐的表情，只是这次多了一个傅博览闯入了画面中。

　　视频画面卡顿片刻，受害者倒地，原本立于巷口的傅博览突然立于受害者跟前，拨通报警电话。

　　傅博览突然出现在受害者跟前时，监控画面显示的时间与受害者受到惊吓的时间一致，经过警方调查，视频并非合成视频。

　　既然并非合成视频，那傅博览又是怎样一秒之内从巷口跑到巷子中央的呢？

　　疑惑的点太多且无法用自然规则现象解释，傅博览的证词无法被完全信任，但现在他却是案件唯一的目击证人。

　　“我感觉，”傅博览垂下眼睫，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陈述着他心中的猜测，“她不像人类。”

　　在他模糊的记忆中，他看到她手持银铃晃动，一颗巨大的水球浮于上空，贪婪地吸食着死者体内的水分，一只长着獠牙的巨型八爪鱼脱体而出，瞬间被吸入水球，前一秒还活蹦乱跳的人下一秒便化作干尸。
　　作案手法根本不像是一个人能够做到的事情，反而更像是食人心祟的恶鬼。

　　傅博览并没有将他所看到的场景全盘托出。
　　毕竟一切超脱自然法则的说辞放于现代社会都会被认成疯子，他不想打这个出头鸟。

　　从警局做完笔录出来，傅博览回归实验室做海水水质检测报告。

　　核废水排放于海洋，海洋周边核辐射超标，沿海居民患癌风险指数明显上升。

　　近期渔民深海捕捞海货，大量海货变异：虾头蟹身、章鱼头鲸尾、长有双腿的海马、长有獠牙红珊瑚……
　　形状各异，体型巨大。

　　部分渔民身体突然开始长鳞发腮，需长期浸泡于海水之中，脱离海水之后呼吸不畅，三十分钟内爆体而亡，血液喷洒之处寸草不生。

　　一桩又一桩的奇异惨案昭然若揭，而他们仍旧自欺欺人。

　　这日实验室又送来了一批因海洋污染而变异的生物体。
　　傅博览为运输工人让开路，余光瞥向玻璃盒，一眼便望到了盒内满口獠牙的章鱼。

　　他叫住工人师傅，“等一下。”
　　工人师傅停下脚步，将玻璃盒放于脚下，傅博览走上前半蹲细看盒内的生物样貌。

　　盒内的巨型章鱼与傅博览那晚看到的八爪鱼模样逐渐重合。

　　“是巧合吗？”
　　傅博览搭在玻璃盒上的手一紧，心中隐约涌现一道不好的预感。

　　“它是在哪儿被发现的？”傅博览站起身问工人师傅。
　　工人师傅如实道：“是在西亚海，被早起赶海的人发现的。”

　　“又是西亚海？”

　　这已经是从西亚海送来的第十八个变异生物体了。
　　而前晚的受害者也是连环案的第十八位。
　　真的是巧合吗？

　　傅博览皱起眉头，挥手让工人师傅将玻璃盒内的变异章鱼抬走。

　　离开实验室后傅博览驱车前往栖霞大学为环境工程系的李教授代课，所授科目水污染控制工程。

　　“B座301。”
　　傅博览收拾好课程所需的资料后便前往教学楼。
　　学生大多会踩点进入教室，傅博览特意放慢了脚步等待那些还拿着煎饼果子在路上啃食的学生，不紧不慢地踏上三楼走廊。

　　“陈晋书，你等等我！”

　　“哗啦——”
　　傅博览抱在怀里的书被声音的主人撞落在地。

　　女孩闷头连声抱歉，弯腰将掉落在地的书捡起来，抬眸看清傅博览的容貌后怔愣片刻，嫩白的小脸瞬间红透，道歉声也变得磕磕巴巴：“对……对不起。”

　　傅博览轻声回了句“没事”，掏出装于大衣兜内的湿纸巾，擦拭书籍掉落时所沾染的灰尘。

　　“那个你……”
　　女孩掏出手机，想法不言而喻。

　　傅博览不动声色的露出左手无名指的戒指，继续不紧不慢地擦拭书籍封面。

　　女孩注意到傅博览无名指的戒指，尴尬地收回了手机。

　　“韩簌簌，”陈晋书见韩簌簌还没跟上来，回头叫了她一声，催促道：“还有一分钟。”

　　“啊啊啊！”韩簌簌没再管擦拭书籍的傅博览，拔腿跟上陈晋书，转头便将被拒的尴尬抛到脑后，“没有好位置了！”

　　“知道没有好位置了还不早点起？”陈晋书拉上韩簌簌的胳膊一同朝301的方向跑去，挂于腰间的铃铛轻摇，微小的铃声被周围的喧闹声掩了下去。

　　韩簌簌委屈地撇撇嘴，“这不是早上起床起晚了嘛~”

　　“呵呵，”陈晋书冷嘲热讽，“八个闹钟，隔壁医院的植物人都站起来了，你还睡的跟死猪一样，究竟是赖床还是起晚了，你自己可好好掂量掂量。”

　　韩簌簌：“……”
　　其实倒也不必说的如此直白。

　　来的晚了，陈晋书与韩簌簌被迫坐到了中间的最后一排位置。
　　韩簌簌拉着脸坐下。

　　“想占到好位置，下次起早点，”陈晋书放下手中的书，半调侃道：“他们可都是提前一晚就来占位置了，我看你也起不来，要不你也提前一晚上来占位置？”

　　韩簌簌觉得是个好办法，但第二天丢书的居多，她又问：“书丢了怎么办？”
　　“那就买新的呗。”陈晋书不痛不痒道。

　　“那我还不如下个电子版，”韩簌簌掏出装在包内的馅儿饼递给陈晋书，一股摆烂的架势，“反正都最后一排了，该吃吃该喝喝吧。”
　　陈晋书嘴角微抽，“你确定？”

　　韩簌簌点头“嗯”了声，正欲问陈晋书这有什么不确定的，就听到讲台的方向传来一声很有磁性的男声，蛊人心魄，“上课了，请后排的同学将你们手中的包子、煎饼、馅饼、水煎包、蒸饺、馄饨……都收一收。”

　　闻声，韩簌簌抬眸，一眼就瞧到了立于台上的傅博览，尴尬的场景再次浮于眼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晋书瞧着韩簌簌这怂样，不由得叹了口气，单手将已经快蹲到桌底的韩簌簌临上座椅。

　　“这不是李教授的课吗？”韩簌簌将课本立起来，勉强挡住了她窃窃私语的头，试图掩耳盗铃。
　　陈晋书不徐不缓地张口，并不意外这节课会换人代课，“李教授上周请病假了，找人代课很正常。”

　　韩簌簌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刚刚都干了什么啊？
　　撞掉代课老师的书，还跟他要微信准备调戏他……

　　“别想了，”陈晋书将韩簌簌趴在桌上的头拎起来，强迫她看向投影幕布的PPT，“这节课的知识是重点，到时候考研和考博都用得到，认真听课。”

　　听到“重点”、“考研”和“考博”这几个字眼后韩簌簌瞬间就不迷糊了，她抄起笔，挺直身板，认真听课。

　　傅博览讲课并不像李教授那般呆板无趣，偶尔还会现场取材制作简易的实验装置，演示实验成果与原理。

　　期间还点了两名幸运“观众”上台演示。

　　课程结束后傅博览并没有像其他老师那般拖延课堂时间，下课铃一响，走的比教室的学生还快。

　　陈晋书抬眸看了眼离开的傅博览，收回目光后继续低头收拾手中的书。

　　他们下节课是大学物理，教室在C座708，距离C座有很长一段距离，陈晋书拉着韩簌簌从后门离开，朝着C座的方向奔去。

　　“铃——”
　　在人声鼎沸的走廊中，一声清脆悦耳的银铃声传入傅博览的耳中。

　　熟悉的银铃声吸引了傅博览的视线，他偏头向银铃声传来的方向寻去，只瞧见一名穿着白色洛丽塔裙的女孩散着发朝着楼梯的方向跑来，身后拉着早上撞落他怀中书籍的女孩。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名身着洛丽塔的女孩应该叫陈晋书。
　　她的穿着很特别，很好记。

　　为了避免再次被撞，傅博览识相的向后腿一步，为二人让开通行位，抬眸时却正撞上陈晋书满是疑惑的目光。

　　在她贴近的那一瞬间，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行于走廊的学生纷纷静于原地，静谧的空间中只闻她腰间的银铃声响。
　　和昨晚听到的声音一样。

　　待他偏头细究之时，那如风一般的女孩早已拉着如同按下暂停键的同伴飞奔下楼。

　　突然静谧的教学楼瞬间恢复初始的喧闹，一批又一批地学生从他的跟前走过，仿佛刚刚的静谧对他而言只是一场错觉。

　　像是他突然多出来的时间。
　　和那晚监控录像内“消失”的一分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