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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破死局再遇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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汲沣?!怎会是他!
阳许眉头一皱,原本轻抚在城墙上的手霎时捏紧了。
可他面上仍旧镇定道:“哦——原是汲将军,不知将军夤夜来此,有何贵干?”
汲沣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此刻,他左手执缰绳,右手则挥出佩剑,威严命道:“你家主君勾连外敌,私自越狱,枉顾律法,而今已被我缉拿。我命你即刻打开城门,迎我一干人进去!待明日,你随我一同押送申籍赶赴国都,面见国君!”
阳许闻言,登时心中一骇。
往常申籍入狱,可没过几日便被国君赦免了啊,故而他才并不担忧申籍安危,也乐得继续做他这个邑宰之职。
可汲沣方才言申籍勾结外敌!这是什么?——这可是翻不了案的死罪!倘若真如汲沣所说,弄不好还得将他这个邑宰也给牵连进去!
“将军可有证据?不可平白无故污蔑我家主君啊!”手心里渗出些冷汗来,阳许皮笑肉不笑地垂视着城楼下的汲沣,心跳不已地质疑道。
汲沣抬首,露出那锋利的下颌线。虽身处城楼之下,周身气势却比居于高位的阳许还要强上几倍。
“你不信?”他朝阳许嘲讽一笑,随即驱马往后退了几步,敛笑而厉声令道,“你且听听你家主君所言。来人,将申籍押上前来!”
左右从人闻令,当即将步睢从阴影处押至汲沣马前。
阳许身体一僵,挂在脸上的笑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这才慌张探出脑袋往城楼下看——竟真的是申籍!
与此同时,被五花大绑着的步睢也在此刻抬头往城楼上望去。
城楼上火把丛立,将士肃然,个个持戈以待。唯有阳许脸色慌忙,扒在城墙上焦急往下望。城楼下,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步睢双手被捆缚在身后,可他那双眼睛却依旧十分清明,当阳许看见他时,他同时也用这双眼睛审视着对方。
阳许虽未看清步睢的面上神色,可见对方如鹤般傲然挺立在城楼下,便更加确认了步睢的身份,胸中也变得愈发焦躁起来。
而另一边,久违的人物面板信息终于又浮现在了步睢的眼前,只见那散发出蓝色光辉的面板逐渐显现出两排字来:
【阳许,申籍所任命的邑宰,申籍不在,代摄食邑之中军政大事。】
“主君?!这、这!”阳许见确是申籍无疑,虽胸中慌乱,却及时在面上掩饰了下去,他佯作出一副急切与忧虑的模样,大喊道:“主君安否!”
彼时,卢尚一行人也被押了上来,阳许原本直直伸出个脖子在城墙外做戏,可余光中瞥到他们被押上来时,便在暗中朝手下打了个手势。
左右侍从当即领悟,几人相视点头,旋即便将卢尚等人押在城墙角,不让他们现出半点身子。
“……唔唔唔!”被堵住嘴的卢尚奋力挣扎,可却一次又一次被那侍卫用手臂横压在地上无法动弹,他额头与脖颈处青筋暴起,后背被汗水洇透了,呜咽声从喉咙里一阵阵的发出。他目眦欲裂地仇视着阳许,像是要将他剥皮啖肉般。
可步睢对此毫不知情,他按照原定计划,面露愧色地缓缓开口道:
“阳许,你将城门打开罢,汲将军所言句句属实,而今我已是戴罪之身。我知此事与你无关,更与邑中百姓无关。按虞国律法,大夫勾结外敌,其罪当诛,所封食邑即刻收回,邑中家臣也当按同罪论处,可我已向汲将军求情,你若打开城门迎将军入城,便可免一死……”
末了,他又如抽掉脊骨般垂首,无力愧叹道:“……此事,是我申籍对不住你们……”
阳许眼睛微眯,开始思索申籍此言的可信度,少焉,在心底盘算完的他这才厉声下令道:
“开城门!”
而就在他下令的后一秒,距城门不远处却突然传来阵轰隆声,细细一听,竟是车马疾驰的马蹄声、车辙碾压声,以及将士行进的沉重脚步声。
“敌袭!有敌袭!”
还未等阳许看清远处所来之人,竟不知城楼上是谁忽地惊喊一声。
这一喊可不得了,离国境线不远的瑞城本就偶有遭到敌国士兵的袭击,因而瑞城将士对敌袭一事也是尤为敏感,一点风吹草动便能立刻倾巢出动,骚动不已。
而今如此一喊,城楼上将士便顷刻间行动起来,唯有阳许那处,他与他的几名心腹,以及始终被按捺住的卢尚等人身形未动半分。
阳许见众人行事轻浮,毫无纪律,当即转身呵斥道:“是何人说此胡言?!众将士勿动!再有随意走动者,我必杀之!”
阳许说话还是管用。众人闻言,碍于他的军威,当即便停了骚乱,尽管心有忧惧,却还是重新恢复了秩序。
这般一闹,原本欲打开城门的守城将士,却再不敢多行动作,唯恐城外来的是洪水猛兽。
阳许也未再下令逼他们。
他倒要看看,来者是谁。
这边,步睢循着杂乱的马蹄声望去,只见三千兵马浩浩汤汤撕开夜幕,正向他们所站方向奔来。
好戏开场了。
他唇角上扬,正欲在心中展颜大笑,可在下一刹那,见到队伍为首之人时,他却登时犹如被人用冷水浇身,僵在原地。
那人身披银白色铠甲,胯.下骑一青骢马,手持长矛背在身后,一手紧拉缰绳向他策马而来。
不多时,一阵风沙向他所在方位卷席而来,他下意识地皱眉,眼眸也阖了起来。而待到再度睁眼时,离他几米处,那人的视线便与他不可避免地直直对视上了。
步睢眼眸一眯,而后如狩猎的狼一般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冁然一笑,问候道:
“太策,别来无恙啊。”
……
却说回这边,弥太策自从被步睢举荐做了先锋将之后,便离开申府,忙起了军中事宜。
可他未曾料到,申籍会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因贪污一事而入狱。
如此看来,卿大夫们之间的斗争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加的激烈,朝中暗流已有喷薄而出的趋势。
他是申籍举荐的,他是否会因此受到牵连?
弥太策自己也不知,他只能等,为了避免惹火烧身,他只能将此事当作从未发生过一样。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去军营,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可那些公卿子弟却并不想就此放过他,他们本就看他不惯,此时逮到机会,更是群起而攻之地向国君参他的不是。
“弥瑕!你家主君私吞财物,你怎还有脸面在此做事?——莫不是你这职位,也是因给了申籍好处,故而他才举荐你的?啊?哈哈哈哈!”他们堵住他,对他恶言相向,极尽嘲讽。
可他却并不恼,他只从容不迫地回道:“申籍为人,我并不知。我只知,申籍有荐才之能,你若认为我无能,自可与我比试一番。”
那群公卿子弟忆起输给弥太策之事,霎时脸色变得扭曲起来,不再言语半句,悻悻离开了。
弥太策还在等待处置申籍的结果,可未曾料先等来的却是国君的命令——
“申籍勾结外敌,伙同梁国细作已于今夜逃出都城,孤命你即刻前往申籍采邑,将贼臣申籍捉回,其间若遇有人同申籍一起,一概诛杀不饶!”
他拱手听命,闻此言却兀自怔愣了一下。
虞汜见他犹疑,当即又恫吓道:“若办事不力,你与申籍同罪!”
–
弥太策握住缰绳的手一紧,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虽身有泥垢,却依旧不失半分神采的人。
他该叫他什么?
是主君……还是……
“……国君命我捉拿叛国之贼。”他终究还是没称呼他,只这么简单地陈述了句事实。
派弥太策来捉他……呵呵,虞汜还真是懂得谋划。
弥太策本是他步睢举荐的,按律当连坐,可虞汜这么一安排——便为弥太策洗脱了罪名。就像让养恒来搜查申府一样。
这是想保他们。
步睢勾唇笑了笑,别有深意地说了句:“那太策恐怕要让国君失望了……”
“什么?”弥太策皱眉,没懂步睢所言之意。
这时,在一旁观望良久的汲沣这才插话道:“申籍已被我所擒,尔自可如实回禀国君。”
弥太策这次注意到身侧衣着朴素的汲沣,他眉头一挑,随即将手中长矛奋力插.入沙土地里,腾出手来拱手行礼道:“末将弥瑕见过汲将军!”
“不必多礼,”汲沣摆了摆手,而后解释道,“申籍密逃,幸得有人察觉密报于我,这才得已将贼臣拦于此。而今申籍被擒,尔可即刻返回国都呈报国君,至于此贼,待我整顿一番,自会于今夜押解回国都……”
“将军不可!”
汲沣话音未落,却闻一道较为尖细的声音自弥太策身后传来。
三人同时望去,只见国君近臣勾铄正站在骖车上,面色焦躁地看向他们。
勾铄跃下马车,旋即疾步向他们走来。
“汲将军不可!”勾铄站定在汲沣面前,神色匆匆道,“申籍乃重犯!须即刻押回,不得有半分延误!此贼既是汲将军所捉,那便还请汲将军随我们一并启程赶回国都!”
末了,他又极为体贴地补充道:“若要整顿,您的家臣大可暂留于此慢慢整顿。将军还是即刻同我们返回国都为好!”
步睢心下笑了笑,这勾铄倒是反应快。
若要汲沣不死,那么就势必要将此事闹大,故而他才会选择让阳许知道此事,如此一样,瑞城内人尽皆知,是将军汲沣捉拿的申籍,汲沣与申籍并无勾结,更算不上有叛国之罪。
这样一来,虞汜就没有理由光明正大地杀汲沣。除非他是个疯子,要将采邑内的所有人屠杀殆尽,以此堵住众人之口。否则……此局就是无解之局。
不过这勾铄倒是个聪明人,看出栽赃汲沣这计不成,故而才如此慌张地催促汲沣同他们一起走。
一旦他步睢与汲沣随他们回国都,那么在半道之上,他申籍就会心怀怨恨刺杀汲沣,而汲沣则一时不察死于申籍之手。
汲沣身死,汲氏势力势必有所削减,届时……虞汜的目的就达成了。
呵呵,真是好一套连环计。
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步睢也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