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悸心动》梅酝

57、57

　　秋日的马路上多了些红色，落叶比往常要多，校园内的说话声由大变小，走廊突然变得安静，教室前后门都被打开，孙珠胜因为这一声音而扭头，班主任正在外面叉腰巡视，她的思考也就被打断。

　　“孙珠胜，过来到我办公室。”老师的话让孙珠胜在心中了然，她就猜到会这样，而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成绩每一页提升上去。

　　老师姓李，孙珠胜对她还是有些胆怯，平时教学她很少直接和老师对视，主要也是老师给她的第一印象就很凶。

　　孙珠胜小心翼翼推着轮椅很后面，进入办公室直接靠墙，避免和老师接触太近，“孙珠胜，这个成绩我有时都不想和你说，但你自己看看，这里面多少分是你不应该丢失的，你的试卷我分析了很长一段时间，明明能做对的却丢分，难道不可惜吗？”

　　“比别人多一年的学习，更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平常活动时间都让你待在班级内放松，劳逸结合，但你现在给出来的成绩单，让我对你很失望，这不是你能做出来的分数，应该更好一点。”

　　“不仅仅是我教的数学，你看一下语文，再看看你之前写的那一篇，多好啊，结果现在整整差十分，这是多离谱的事情。”

　　孙珠胜低头认真听，其实这里面的道理都懂，但是让她来做便很困难，默默地叹了口气，“老师，我现在一个人学习，以前有同桌帮忙，学习进度快一些，正确率也高一点。”

　　内心的话讲出来，却没有一丝侥幸，只是如实，孙珠胜无奈的面庞让老师也无解，胳膊肘放在桌面，叹气道：“以后晚自习到我办公室来，我帮你辅导，每天两个小时总归会有进步。”

　　李老师对孙珠胜可以说是特别关照，虽然第一次带她，但黄老师特意叮嘱需要细心点，毕竟身体条件摆在这里，加上晚一年高考带来的学习压力不是同一届可以相比。

　　孙珠胜点头道：“知道了，老师那我先回去，待会儿再过来。”

　　垂着的眼皮遮盖住眼睛中暗藏的情绪，有迷茫，有错愕，也有疲倦，她虽然知道老师说得很对，可她缺乏了动力，这种动力是在独自学习中慢慢消磨。

　　李老师看着她缓慢移动轮椅离开办公室，摇摇头感慨道：“可惜了。”

　　“没什么好可惜的，还有那么长时间，她总归可以恢复之前的状态，不是一下子，几天就能调整，别着急，她自己心里也有数。”夏老师来得及时，靠着墙角听清楚两人的对话内容，走进去后宽慰李老师，“您教学二十年，会不懂得怎么带领这样的学生慢慢把成绩涨上去？”

　　李老师抬脚佯装踢她膝盖，“就你会说，把我夸的天花乱坠，做不到看怎么办，和捧杀有什么区别？”

　　夏老师笑呵呵道：“相信您，才会说这样的话，要换成别人可没有这样的评价啊。”

　　“你也和你黄老师一个样子了啊，油嘴滑舌。”李老师很受用道，脸上表情好一些，和夏老师继续讨论孙珠胜的问题。

　　回到教室的孙珠胜直接趴在桌面，看着别的同学桌洞里放的手机有些眼红，虽然是心甘情愿交上去的，但最后还是心中不舒服。

　　夜晚的到来是在高一学生放学后，对面教学楼恢复寂静，偶尔会有打扫阿姨在说话，孙珠胜再次去找李老师，办公室空无一人，她按照自己的学习计划开始写卷子，窗外的冷风吹不到她，屋内暖和的直想把外套脱掉。

　　“来了，先把手里的试卷放一放，我给你看一下现在问题出在哪里，一个个解决，你现在的情况做再多都还是老样子，要从根源解决。”李老师语重心长地坐在她旁边，总共六堂课，想要解决的有很多，是孙珠胜最容易犯错的地方，见人板正脸色认真听，突然有种成就感，毕竟好久没有单独给学生开小灶了。

　　孙珠胜侧头盯着试卷，耐心听老师讲话，所有用红笔圈出来的，全都是她屡犯不改的错，缺少有人指点她，自然也就心思在上面变少。

　　“老师，这个是不是有点偏题了？”孙珠胜小声道，别的不会，判断超纲比谁都要快，李老师无奈地摇摇头问：“你这孩子，我刚要说的话被你说中，但是超纲的题目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告诉你，哪一方面缺少，也是你需要弥补的。”

　　孙珠胜视线放在卷面上的，细声道：“懂了，您继续说。”

　　夏老师站在门口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拿出手机拍下来，然后在教师群里补发消息，“我们特级李老师开始了人生中第二次教学，上一次都不知道是哪个学生那么荣幸。”

　　李老师听到后回头调侃道：“我们夏老师现在也学会了说这些，不把心思放到教书，过来嘲笑我了？”

　　“好了，不和您说这些，开会去了。”夏老师及时走人，孙珠胜没憋住笑了笑，“老师，你走慢点。”

　　夏老师不回头地摆摆手，孙珠胜低下头继续学习，边上李老师把眼镜重新戴上去，“可以了啊，这两张专题卷写完就行了。”

　　孙珠胜压力山大地写完最后一道题，已经是十点半，教学楼依旧都亮着灯，等到她坐上电梯，保安大叔在走廊巡视，她快速地推着轮椅赶紧回宿舍。

　　虽然拐杖和轮椅都可以，但孙珠胜永远都是选择后者，她的穿着依旧和平常一样，因为站起来裤脚的移动和缺失的小腿让她觉得难看。

　　内心和思想是克服了，但并不觉得外形上是可以短期接受，孙珠胜看着宿舍阿姨打开玻璃门，到她面前帮忙抬起轮椅，连带着人一同处在平面，“谢谢阿姨。”

　　“还和阿姨客气什么。”阿姨爽快道，自然的推着她往里面去，留校的就只有她一个，看上去薄薄瘦瘦的一个后背，却能将她整个人抱起来。

　　阿姨笑道：“上学累吧。”

　　孙珠胜停在宿管阿姨所在房间的房门，扯着嘴角说：“累，但是还得学，不能前功尽弃。”

　　“你们孩子啊这个时候正是最累的，一定要心情好，现在的样子可没刚开学那么有精神气了。”阿姨对孙珠胜算得上多照顾，主要也是因为她的情况特殊，坐在轮椅上总会让人心疼。

　　孙珠胜仰头看着坐在旁边的阿姨，“阿姨，您孩子是不是和我一样大啊？”

　　阿姨笑了笑，勉为其难道：“比你大一岁，早就中专毕业出去打工了，当初我和他爸在外地打工，连带着他一起，后来照顾老人一起回家，他学不进去，老家的学习内容和外地都不一样，时间长了跟不上进度就不想学，我和他爸两个人都没什么文化，没上过学就认几个字，知道孩子不想学也不逼他，学不进去就算了，总归是出去打工的料，将来就知道学习的好。”

　　“我以前还说他，不好好学习就变得和我们一样，每天在外面打工看别人的眼色，赚的钱也就四五千，他说总比学自己不喜欢的，我就知道他不行。”

　　“现在工作一年了，手里攒了个三四万，我也想不到他平时节省，现在小孩花钱没数，总想着过完眼前，不想以后，可他没有，快递外卖外卖什么都做，白天送完快递，晚上再弄个外卖，一两点回家，七点钟又骑着小三轮去快递点，他自己还高兴。”

　　“其实啊，学习好了是出去打工，学习不好也是，很少做到出人头地，阿姨我在外面打拼二十多年，什么没见过，说白了，普通人的生活就是乱糟糟，能够安宁一段时间已经是少的了。”

　　阿姨作为过来人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让孙珠胜有些启发，当她看着董扬佑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去努力，考上了大学，现在正在专心学习，而她的心思却不知不觉被影响，已经到了迷茫的阶段，考上大学，是可以考上，可考到哪所学校，选择什么专业，是她和周围同龄人差距所在，她一直想要考到L大，可纵观那么多专业，只有师范她觉得可以，但只是可以与合适，而不是她发自内心的喜欢。

　　陷入了一个问题，孙珠胜便沉迷其中出不来，疑惑道：“阿姨，你以前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的吧？”

　　阿姨点头，随后又摇头耐心道：“当然了，我们这一辈什么苦没吃到过，可是孩子有自己的想法，觉得我们让他拼命读书是在害他，讲不通就放弃了。”

　　“也就不强着让他学，反正也考不上，成绩又不好，老老实实出来打工，我们觉得他累，不如坐办公室，但他可不这么想，和我们说，坐办公室有勾心斗角，还说压力大，不如送快递这些活，累但是不动脑，我就骂他只会干死活，他乐得自在不在乎。”

　　每个人的选择决定了后面的每一件小事，万事开头难，可并不代表这个难会很快地过去，就像高考，三年内的学习压垮很多人，只有考上大学才算轻松，可面对的又是大学三年无止境的学习，将来可能会继续考研考公。

　　打工虽然好，却会受到局限，不管去哪里都会以学历为标准，人人都说大学生多，人人都想成为大学生，因为所在的位置不同，选择性也越来越多，不至于像其他人被选择。

　　正是因为懂得这个道路，所以家长们望子成龙，盼女成凤，而作为孩子，有的可以理解，有的却不能，所以学业上的差距慢慢被打开。

　　艰难，是孙珠胜这段时间感受到的，从未有过的疲惫出现，虽然李老师在帮助，阿姨的话无形之中开导，可最终的结果就是让她压力大到睡不着。

　　宿舍内三盏小灯依旧开到十二点，孙珠胜待在书桌旁边趴着，手机从口袋里拿出，临走李老师还给她，轻飘飘来了一句，“这个你先拿回去，上课偶尔发呆是因为这个吧？”

　　“你需要董扬佑的鼓励，但你要知道，他帮不了你什么，开启了自己的大学生活，你需要靠自己，不管怎么样都必须懂得一个道理。”

　　孙珠胜把手机开机，屏幕上出现几条短信，都是董扬佑在开学那段时间发的，她虽然没看见，但有用夏老师的手机回电话，当时发出这个请求，也是让她难以启齿。

　　“老师，能借一下你的手机吗？”孙珠胜不大好意思地开口，夏老师目光转移，“要给奶奶打电话？”

　　孙珠胜摇头说：“给小董打，我手机上交没和他说。”

　　夏老师理解，从抽屉里拿出手机递给她，“密码六个一，直接打开最下面就是电话。”

　　“老师，你难道不拒绝吗？”孙珠胜莫名的问题让夏老师为她答疑解惑，“拒绝，你会找别的老师，学习和在学校不会阻拦你们的沟通和交流，在你需要的时候，应该会想要有人陪你说心里话，即使没有，只要听见对方的说话声，应该就是心安理得。”

　　作为过来人的一句话，让孙珠胜将心里隐藏地吐露，“老师，我不说，难道不是麻烦他吗？”

　　夏老师沉思后说：“在你这里会觉得是麻烦，可他不一定，如果你碰到了困难，他无法帮助你，会自责，就像你可以一个月不给他打电话，在我看来你也是能够憋得住。”

　　“这期间董扬佑一直给我发消息，问你的情况，如实说我觉得你的状态有所改变，没有最开始时那么冲劲，但我相信你最后可以调节，是因为你底子里有骄傲。”

　　孙珠深的愧疚让她最终还是放下老师的手机，“回头我问李老师要，不拿您的手机了。”

　　夏老师平和道：“放轻松，想好和他说什么了再打电话，你们两个现在算得上异地恋，不要把事情难以启齿，只要说出口解决就好，没有跨不过去的难关，只有你越不过的心理，还年轻呢，头回恋爱不知道怎么去表达，慢慢学就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