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你》龙一或龙二

2、新同事

　　顾乡大清早就背着琴箱出门，直到两个小时候才到了约见的工作室。
　　他对这个工作其实也不是很有兴趣，但介绍他的是以前教琴的老师，关系很好，他也不好回绝，而且老师说这个团队很需要一个琴技高超的人。
　　好吧，这句话打动了他，他喜欢被需要的感觉。
　　工作室说是近郊，实际上在五环开外了，顾乡等于”横跨了大半个城，从三环东来到五环西。
　　顾乡站在一座半拱形的巨大老旧车间前面，观察了一会，没看到任何一点工作室的标识，但高德地图里的标记确实在这儿，直到听到里面传来吉他声，才半确定地推门进去。
　　进门是一条明亮的白色长走廊，门对面的墙上挂着一个小铜牌，“林弈工作室”。
　　他又翻出地图确认，老师似乎说这是个视觉系摇滚乐队，叫又见彩虹还是啥的。但地图的标记上确实写着林弈工作室木门，上半截玻璃，下半截木头，很高很大。
　　顾乡礼貌地敲了敲门，无人应答，再敲了两次后，他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隐约的吉他声突然变大了，顾乡皱着眉默默地在心里给吉他手打了个低分。
　　除了节奏还不错，其他一无是处，不复杂的和弦都能弹错。
　　整个房间高大得离谱，整个空间怕不有五百平，房顶可能有十米高，围着房顶的一圈突出的二层房，看着像老车间的操控室。
　　所有的墙壁都粗糙地暴露着红砖和素水泥，有种重工业风。
　　房间里的家具也都又粗糙又大，房间正中间摆着一堆极其宽大的沙发，沙发的颜色艳丽又繁杂，配上更艳丽的沙发垫和随意铺叠的大毛毯。杂乱无章却又乱中有序。
　　顾乡莫名地喜欢这破地方。
　　循着吉他声，他一眼看到单人沙发上窝着的一条人。
　　那个人真的好长一条，即便懒洋洋地摊在那儿，也能看出他的高瘦。
　　他的皮肤很白，对于刚从英国回来，日常见惯了白人的顾乡来说，他也很白，而且他不是白人那种发青的惨白，是很柔和像牛奶一样的白。阳光照在手臂上，甚至感觉到微微透过皮肤的红光。
　　在嘈杂的吉他声中，顾乡大声问“这是又见彩虹乐队的工作室吗？”
　　嘣一声，吉他声停了，沙发上的人抬起头，眼神冷单地看着他，顾乡只能看到他右半边脸，长而卷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他左半脸。
　　顾乡微微一怔，那绝对是他这辈子看过最好看的半张脸，浓密秀气的眉毛，高挺的鼻梁，线条锐利的嘴唇，轮廓清晰的下颌。
　　干净又美丽，年龄看起来不大，甚至有几分青涩的稚气。
　　他只是看着顾乡，没说话。顾乡只好再问一遍，“这是又见彩虹乐队的工作室吗？”

　　“嗯，算是吧。”
　　男孩儿抱着琴回答，眼神似乎在问，你谁啊？
　　音色真好。
　　学了二十二年音乐的顾乡就凭这句话的发声给他的嗓子打了高分，声音干净清透，声带闭合好，声音亮度高，音调高，洪亮清晰，共鸣很好，是块男高音的好料。
　　“翁则明在这儿吗？”顾乡换了个方式问。
　　男孩儿向着侧后方扬了扬下巴，语气平淡地说，“那儿呢，那扇门，进去就是。”
　　顾乡再次惊叹于他精致的下颌线条。
　　这时候，那扇门适时打开了，一位穿着灰西装的中年男人向他迎过来，一边热情又夸张的喊“顾老师啊，您可来了，一直在等您呢。”一边已经早早伸出手，准备好了握手。
　　后面跟着一位肤色黝黑，胡子拉碴的高个胖子。
　　自打顾乡进了这间屋，只有那个黑胖子还像个摇滚人，男孩儿像个模特，西装男看着更像个骗子。
　　整个工作室都透露着一种不专业不着调的气息。
　　“坐坐，快坐。我就是翁则明，乐队经纪人。”男人一边过分热情地和他握手，一边指挥胖子去泡茶，一边把他让在一张三人沙发上坐下。
　　“小弈，这位就是新来的大琴老师，顾乡。”
　　“顾老师，这是我们的主唱林弈，那位是我们的鼓手程彪。”
　　顾乡不意外，但又很意外。
　　“听图老师说，你们是视觉系乐队……？”
　　“是啊，没错。”翁则明肯定地回答，男孩漂亮的眼睛带点戏谑地审视着他。
　　这点就很意外，他在欧洲见过很多视觉系乐队，毫无例外的，都是满身纹身和洞洞眼眼，穿着也花里胡哨，首饰全身总要戴十几二十个。
　　眼前的主唱却干净的过分，一件白色素T,黑灰牛仔裤，一张清水脸，一件首饰都没有戴，朴素得像个男大学生。
　　“视觉系？”顾乡再次确认
　　“对。”翁则明很肯定地答复。
　　“哦。”顾乡礼貌地表示知道了。
　　程彪端着茶壶过来，“顾老师觉得不像是吧，没那么视觉？”
　　“那……还真有点……。”
　　程彪啪一掌拍在林弈肩上，“这就是我们的视觉系，就这长相，不用画成玛丽莲曼森那样，站在台上就是视觉系。”
　　“呵呵”顾乡象征性地不置可否，心里的评价继续是不着调。
　　视觉系可不是长得好看就算了。
　　要那样，所有流行摇滚都是视觉系。
　　他心里已经打算辞了，毕竟他是想正正经经在国内玩个乐队的，而不是陪什么爱豆搞资本硬捧的养成系。
　　听说韩国已经开始搞摇滚爱豆了，怕是这股风已经吹到了国内。
　　“顾老师，您来我们这儿，有什么具体的条件吗？”温则西试探地发问。
　　顾乡沉吟了一会，“我还没决定呢，容我再考虑两天。”
　　温则明想了想，干脆直说了，“我们原来的大琴签了国外的乐队，这周就走了，顾老师就算不想长留，我们先签个短约，把最近的几场演出演完。”
　　顾乡还在犹豫，鼓手程彪打了助攻，“图老师是我老朋友，推荐您的时候特意说了，您的风格特别适合，要不，咱先玩一段，试试配合？”
　　“您可能不熟国内摇滚圈，我们这个团，所有乐手都是圈内一流，包您玩得过瘾。”
　　顾乡不置可否地点头，他担心的是乐队吗？程彪是一流鼓手，他难道不知道？关键是主唱啊，琴烂成那样，真的可以？
　　试试就试试，他们玩乐器的，遇到同行不碴两把，那能过得去吗？
　　其实顾乡打量他们的时候，温则西也没闲着，他心里也给顾乡做了n多印象评价。
　　很瘦，一米七几的中等个，整个人都很秀气文雅，外表不像滚圈的，英式黑风衣，英式短发，英式黑皮鞋，斯文礼貌，看着像大学教授，实际上有可能是玩英式摇滚的。
　　外表没有特别突出，不叛逆，不野性，跟原来的大琴完全两个调性，但其实这种外表斯文的，大多是禽兽，肯定不是好搞的主，相反原来的大琴，只要顺毛捋，好哄多了。
　　两个字，不搭。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乐队什么时候搭过，本来的乐手就都不是一个风格的，是自己使尽了手段，把他们硬凑在一起的。
　　在他思量的时候，程彪已经调好了功放，把顾乡的吉他接了进去。
　　他们这件大房子本来就是排练室，沙发后面就堆满了器材，随时都能练起来。
　　程彪还把麦也接上了，招呼林弈，“来不来？”
　　林弈坐着不动，摇摇头，一张冷漠脸。
　　程彪和顾乡商量了一会，决定试奏夜愿的一首歌，因为没有键盘，没有贝斯，也只能奏个简版的。
　　i wanna my tears back。
　　这歌旋律不难，对顾乡来说更简单 ，不过这歌更依赖贝斯的强烈张力，现在没有bass,吉他会更突出，主要就看弹复杂和弦的功力了。
　　程彪鼓点先出，顾乡的吉他跟上。弹了一小段，华丽的和弦一出，温则明一个半懂不懂的圈外人，都听出来了好，绝对不输给原大琴的技术，转头看看林弈，人坐着，却没靠着沙发背，琴拄在大腿上横抱着，面无表情，但听得很专注。
　　翁则明看不太懂这位少爷的意思，是满意呢还是不满意，满意吧，他连个最轻微的嘴角翘起都没有，不满意吧，他又听得过于认真。
　　不过，他决定不管林弈的想法，反正已经没大琴了，今天他就是绑也要把顾乡绑过来。

　　但他能听出来，顾乡在原曲的基础上自己加了很多变化，原曲的华丽程度顿时大幅增加。这不英国反而很美国，他印象中，美国音乐人编曲爱往华丽里整，英国人反而走简约风。好极了，他就是希望越华丽越好，省的别人都说他们不够视觉系。

　　翁则明留神观察那个弹琴的人，确实特别有英伦范儿，站得笔直，头微微后仰，一条腿微曲着，脚在地上打拍子。风衣的下摆随着身体微微摆动，有种倨傲的自恋劲儿。
　　一曲终了，顾乡接了一段华丽的solo。
　　翁则西高举双手，大力鼓掌，还凑趣地吹了个响亮的口哨，俨然捧场王。
　　程彪也大力拍了他一巴掌，“顾老师，真棒啊，怪不得图老师说你琴技搁欧洲也能排上号呢。
　　顾乡自己也觉得有些得意，刚才那段solo确实挺出色的。
　　他不由地转头看向林弈，却见他双手放在琴上，漂亮的脸上毫无表情，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顾老师，留下吧！你的技术很适合我们，我们就是要找这种华丽的感觉。”温则西走上前，和程彪一左一右站在顾乡两边，彩虹屁频出，恨不能当场就签合同。
　　顾乡听他们说了好一阵，突然醒悟过来，他们对大琴的需求，远比自己想象的迫切。留下吧，倒也不是不行，但他扫了一眼林弈，就觉得被冷到了，主唱这表情什么意思，乐队的灵魂不就是主唱吗，主唱没说话，其他人说得再多有屁用啊。
　　他摇了摇头，“我觉得你们还是多考虑一下，毕竟乐队是要多人合作的，如果风格不搭，到时候大家都很尴尬。”
　　翁则明是点头知尾的聪明人，自然悟到了顾乡的意思，“小弈，你也觉得顾老师很适合吧！”温则明知道他们这位少爷的毛病，直接把话递到了嘴边，意思是，你不用想词，说是就行了。
　　林弈盯着顾乡上上下下扫了好几眼，才慢吞吞地说，“行吧，试一下。”
　　顾乡顿时有种想拂袖而去的冲动，还想挑是怎么的，就你那烂琴，也有资格挑？
　　一瞬间角色转换了，本来是他们急着找人，倒变成了自己求着他们找工作似的。
　　温则明看到顾乡面色不虞，立刻熟络地揽住他肩膀，“别理他，小弈就是个小孩儿，不会说话，其实他心里特别崇拜您的技术，……。”
　　“对对，他就是长了张扑克脸。”程彪立刻识趣地接上了话。
　　两个人边说话，边就把顾乡推进了办公室。
　　顾乡本来还在两可之间，但看到合同上写的一场演唱会的报酬，立刻马上臣服了，起码是其他乐队的三倍还多。
　　他不算很缺钱，但如果要在在本市买房子的话，那就另说了。
　　他不是本市人，目下还租住在八千一个月的公寓里，别的都好，就是伤钱，他在英国这两年演出没赚到啥钱，正逢疫情，所有演艺行业的都快饿死了，他也没好哪儿去。
　　没想到国内演出行业依然能维持住高薪酬。
　　签，为什么不签。顾乡拿起签字笔就画上了自己的名字。
　　翁则明心下长出了口气，嘴上还假惺惺地解释“顾老师，这是三个月的短约，三个月满，您可以自由选择。”
　　“好，好。”
　　两个人各打着自己的主意，心下都暗自满意。
　　“顾老师，你住的是不是比较远。”翁则明在顾乡签下名字后，突然问。
　　“哦，是有点。”
　　“搬来我们这里住怎么样？”
　　“……。”
　　“乐队经常晚上排练，这里不通地铁，你回去也不方便，而且顾老师刚回国，还没买车吧！”
　　“我马上要买了。”
　　翁则明眯起眼，露出一个老奸巨猾的微笑，“我这里有现成的公寓，……免费。”
　　还有此等好事，瞌睡遇上枕头，顾乡正在嫌自己房租贵，免费的房子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