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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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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人若是倒运起来,便是事事不如意也不无可能。赵云此刻大抵如此,逊尚早上才被带走,下午的时候那昨日他带着逊尚买的衣服也被店家送到了客栈,赵云收了衣服,带回房中,将衣物放在桌上呆呆看着,整间房间的氛围登时冷到了极点,竟是比没有一人的时候还要安静。
马超在赵云上去找曹丕时出了趟门,回来时带了些吃的,赵云见了也没拒绝,马超给他什么、他就接过什么来吃,吃饱了又继续看着衣服走神。
马超看在眼里,虽十分心疼却也毫无办法,他想叫赵云跟他出去转转,但那人说什么也不去,只是让他自己出门时小心,再过得几日就是比武大会开始的日子,赵云即使眼下已心事重重却也仍不忘叮嘱马超不可寻衅滋事、惹一身伤。
“子龙若不出去,那我也不出去了,就留在这里陪你。”马超无奈地笑笑,挨着赵云坐下。
换做平时,大概就是赵云看书,他在一旁寻些小玩意儿来把玩,玩腻了就跟着赵云一起看上几眼,觉得没趣后就又继续忙自己的,两个人表面看来虽和现在一般各做各的,却常常心意相通,每每抬头便能和对方对视,然后相视一笑,房间里的气氛倒也快活。
如今马超虽就坐在赵云身边,却觉浑身不自在,没一会儿便要站起来走动几下,脚踏在地上发出声响,房内的另一人却充耳不闻,只是闭眼坐着,窗外的风吹进来,把他额上几缕碎发吹乱他也浑不在意。
“哎,我出去一会。”马超看着赵云,越看越气不打一处,最后还是没忍住推门而出。
等到他再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马超身上飘着些酒气,跌跌撞撞走进屋里,赵云已经没有坐在他离开时坐着的地方,马超四下瞧了瞧,走进里屋,见那张昨日还是逊尚睡着的床上如今躺着一人,然而床上的物什都被换过,想来是躺着的那人不愿睹物思情所致。
“子龙,你晚间可吃过东西?”
“喝过点水。”躺着床上的赵云含含糊糊应了一句,却不回身看他。
马超微微蹙眉,走上前去伸手按着赵云的肩膀把那人拉过来,赵云竟也不反抗,任由他拉扯。待到马超对上赵云的眼睛,只见那人双目无神、神色不甚自然地绷着张脸,马超缓缓坐到床沿上,低声道:“子龙这样,之后的比武可怎么办啊。”
赵云无言,似乎对马超的话毫不在乎。
马超叹了口气,又道:“我知子龙重情义,然而孙姑娘之事却不是你我可以意气用事的。”
“孟起这是何意?”听了马超的话,赵云的脸上终于有了些情感,他的秀眉微蹙,似是对马超的话颇感不满。马超喝了点酒,此刻醉了半分,神情较清醒时却是少了些凌厉,不知是见了赵云这副模样心里难受还是如何,与他说话声音比对别人柔了不少,道:“于情,你我自然不能对孙姑娘之事置之不理,即便不救,至少也要为她在兄长面前辩白几分,不让她被家族强加于身的婚事左右;然而于理,我们却什么都不该做。”
“孟起是要说,孙家虽为江东大族,然其起家时日未久,自第一代家主孙坚至此不过两代,根基不稳,族中子弟的每一件婚事都事关家族兴衰,不容孙姑娘肆意而为,可是?”
“此为其一。”马超说着眸光暗了些,他也是出身大家,对于这类事情看得比赵云通透,但也更为不喜,虽心里清明却不愿依人情世故行事,所以做起事来不免鲁莽几分,然而此刻和赵云谈话,却罕见地带上了一些沉稳自持,“其二,孙家主已将比武招亲一事昭告天下,如今江湖豪杰群聚于此,其中除却像你我一般的人,也不乏看上了孙家势力有意与其交好的朝中贵胄,倘若孙姑娘不在这些人中寻一个如意郎君,而是在大婚之前逃走,既让孙家为天下人耻笑,也使得孙家主与那些人结怨,如此,以后孙家无论是在江湖上行事、还是意图进入官场想必都会寸步难行。”
赵云没有说话,然而他的眉心的皱纹却浅了几分,似乎是被马超的道理说动。马超见此,有些高兴,以为赵云已经动摇,蹬了鞋子爬到床上,赵云见他上来,有些诧异,逊尚一走,此时已经有两张空床,马超已经无需和他挤在一张床上受罪,然而那人却熟门熟路扯了被单盖上,挨着赵云躺下。
赵云闻到了马超身上的淡淡酒香,不自觉也染上几分醉意,等到马超搂住他腰,他竟也不觉得奇怪。马超见赵云没有赶走自己的意思,愈发大胆起来,凑到那人耳边轻轻吹了口气,缓缓道:“我幼时随父捕猎,被山中狼犬惊吓,回来后做了大半个月噩梦,常常半夜惊醒,那时我娘亲尚在人世,见我如此,便夜夜陪在我身边,一旦我醒来,她就如这般搂着我为我唱歌,之后我就是再害怕,也很快便能睡去。”
“孟起是担心我睡不着,要给我唱歌?”赵云有些好笑,他已不是懵懂孩童,然而马超却把他当孩子对待。而马超却很是认真地摇了摇头,道:“我虽在相貌上随了母亲,然而对音律却和父亲一样一窍不通,子龙要我唱歌,却是难为我了。“
马超说话时仍旧保持着环抱赵云的动作,他喝过酒,身子比赵云暖些,抱着那人时两人背对胸贴着,赵云能够感觉到身后不断传来的热量,身后人的存在确实缓和了他的情绪,让他能够冷静下来细细思索早些时候没能想下去的事情。
见赵云没有回答,且怀中人的心跳逐渐变得平稳,马超以为对方将要睡去,便也合上了眼,就在他感到自己被睡意包裹住、即将睡着的时候,赵云却突然动了一下,把他惊醒。
只听那人道:“太史公曾曰‘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己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困厄’,此为侠。如今我既已经答允了孙姑娘要护她,必不能毁约,然而却也不能因此害了孙家主和整个孙家,如此,我只想到了一个办法,还请孟起助我。”
马超睁开困顿的眼睛,听了赵云的话整个人的精神都清醒了几分,他略显惊讶地啊了一声,问道:“子龙欲意如何?”
赵云翻过身来和马超在黑暗中四目相对,一双如漆眼眸闪着兴奋的光,马超来不及思索这样的距离究竟是索吻还是议事,赵云就已经凑到他耳边轻声把自己的想法向他吐露。
“这……子龙难道不怕孙家主报复?”
“事已至此,唯有牺牲我一人方可保全大局,只是还请孟起届时帮我把孙姑娘送出吴县,至于送至哪里,我现在不便告知于你。”
赵云说得认真,却没有注意到马超逐渐暗淡的眼神。
“……既然是子龙想要的,那我自当全力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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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赵云起得很早,他自昨夜想通之后整个人的精神都好转了许多,一大早便出了一趟门,因前一日没怎么进食,他出门时感到格外饥饿,买了许多吃食带回来和马超分享。
之后又拉着马超到客栈后院练了好一会儿武功,一开始赤手空拳,后面又用上了从院中杂物堆里找到的两根长木。
两人如此这般折腾了几日,很快便到了比武大会开始的日子。
此次大会第一轮采用累积分数的方式来决出进入下一轮的名单,由孙家的人安排对战,每人可战三回,胜一次记一分,待到三日后按照分数排名选出十六名参加下一轮的比赛。
马超、赵云、甘宁甚至是曹丕都毫无意外地进入了第二轮,而这第二轮又按照两两组合相互对决的方式进行比赛,有趣的是,尽管马超和甘宁都遇到了不认识的人,然而赵云却机缘巧合之下和曹丕组在了一起。
这样的比赛方式就设计目的而言不外乎是想要考虑参与者的合作能力,然而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却显得有些束手束脚。比如马超,他通过抓阄遇上了一个擅使双斧的齐鲁大汉,此人身形高大甚至比马超还高了半个头,从体型来看他俩便不是特别适合一组,比赛之前赵云甚至特意叮嘱了一下马超要他不要莽撞,然而等到真的上了台,仅仅几个回合的过招,马超便受不了那汉子,嫌人家碍手碍脚不说,还在对手攻过来的时候使了个绊子把自己的同伴送出场去,以一敌二,愣是扭转了战局,在最后一刻一枪将对面两个使剑的人一起送到了台下。
围观的群众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唯有赵云一人神色凝重地看着台上脸上挂彩依旧笑得灿烂的马超,一旁的甘宁原本也跟着鼓掌,然而他很快就注意到了赵云的沉默,侧头过来低声问:“子龙,你是看到了什么吗?”
“……孟起他……似乎并不擅长——”赵云若有所思地看着马超,也就是这一瞬,不只是心有灵犀还是正好凑巧,马超随手抹了一把脸上渗血的伤口,脸微微一侧,正好对上了赵云的目光,他以一己之力打败两个使剑好手,正在兴头上,又得周围人夸赞,心里更是高兴不已,见赵云看着自己,便忍不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时清风徐徐、朝阳烨烨,一场酣战过后,马超的头发变得有些松散,几缕未被束好的发丝随风扬起,衬得他那张带血的脸也有了几分张扬的美。赵云一时愣住,嘴巴半张着却不知自己是否还在说话,直觉耳畔风声不止。
“子龙?子龙?哎,你在看什么呢?”甘宁轻轻推了一把赵云的肩,赵云啊了一声,回过神来。
“兴霸,现在是起风了吗?”
甘宁抬头看了一眼台边的旗幡,道:“没有,不见幡动。”
此时的马超已经从台上下来,一面受着其他人对他的褒奖一面朝赵云这边走来,等到他走到赵云跟前,笑着想向那人讨点好处的时候,还没等他开口,赵云先掏出一块手帕为他擦去脸上的血迹和汗水。
“子龙?”马超被这一下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周围人也都好奇地瞧着他们。
赵云依旧我行我素,等到马超脸上的伤口不再渗出血珠才缓缓收手,道:“我们走吧,你脸上的伤还需要涂点药,可不能破了相。”
“哈哈,我不在乎的。”马超朗笑几声,伸手搭在赵云肩上,凑到那人耳边,小声道,“子龙是怕我伤了脸,讨不了姑娘欢喜?”
“是。”赵云难得陪他胡闹,然而这一句话却令马超有些猝不及防,他一时愣在原地,等到赵云走出了好几步才想起去追上,而此时周遭众人早就不再去注意他们,因为甘宁不知何时跃到台上,新一轮的比试即将开始。
继续说马超这边,他追着赵云出了会场来到街上,没走几步,赵云便停了下来,回身看他。马超被看得不知所措,问道:“怎么了,子龙?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不。”赵云摇了摇头,眉头微蹙,显出些许担心的意思,这下子马超彻底糊涂了,只能讨好地凑过去,对赵云道:“那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高兴了?”
赵云还是摇头,但又忽地点了点头,半晌才开口道:“你刚才那一招虽使得精妙,但却非全无破解之法,倘若刚才那两人中有一个武功再高一些,指不定你就不止脸上这么点小伤了。”
他虽面色平常,然而语气中却忍不住带上点责怪的意思。马超被赵云这么一说,方才想起这人在他上台之前的嘱托,知道赵云即是在关心他,也有在责备他逞英雄的意思,而此事真要追究,定然是马超有错,所以他自知理亏,便没有反驳,而是打了个哈哈把话题往其他方向带去。
“子龙教训得是,是我鲁莽了。不过此战我虽是险胜,但好歹是赢了,子龙随我去城西酒楼小小庆祝一番可好?”他说话时冲着赵云挤眉弄眼,表情好不夸张,全然没有刚刚才台上时那种英姿飒爽的味道,倒像个故意扮丑讨心上人欢心的少年郎。
赵云虽气他莽撞,但想到他毕竟是赢了,也不好多说,只得顺着马超的意思,陪他上酒楼庆祝一下今日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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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超自诩赢了比武心情大好,喝酒的时候不免没了顾虑,一坛接一坛地喝,而赵云却因明日才有比试所以不过浅浅喝了几碗便不再喝酒而是埋头吃菜,等到两人都尽兴后,赵云几乎要扶着马超才能把那人带出酒楼。
两人在路上走得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到了客栈,赵云本是想把马超送到楼上再去后面练一会儿枪,然而他才刚跨进店里,就看见曹丕一人坐在店内中央的,身边放着一把青铜剑似笑非笑地看着走进来的赵云和马超。
“赵少侠回来了。”曹丕说着起身,向赵云眨了眨眼,缓缓走来,“不知少侠现下可有时间,明日你我二人一组参赛,在下想请少侠和我到后院磨合一番,也好在比试之前了解一下彼此。”他说得合情合理,且放得下身段,赵云便没有拒绝。
其实早在第一轮比赛的时候赵云就观察过曹丕的几场比试,不过那时曹丕用的不是剑,而是普通长矛,以至于他见对方使矛的动作不甚高明,还以为此人进入第二轮不过侥幸,原本还有些担心倘若自己和曹丕合作会束手束脚。
然而等到他真的取了龙吟来到客栈后院,却见曹丕手持一把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宝剑的青铜剑,只身站在一棵桃花已经凋谢的桃树下,赵云自认为武功尚可,一般人定不能察觉自己的脚步声,可他前脚才跨入院中,明明没有踩到任何能发出动静的东西,可曹丕却立刻转过身来,冲他莞尔而笑。
“子龙来了。”
他这时又换了称呼,赵云不免有些不适,但不好直言,于是只行了个礼,几步走进院中。
“公子要如何磨合?是你我先切磋一下,好了解彼此招式?”
曹丕道:“都依子龙。”
他说话时深情款款,然而却令赵云心里一阵恶寒,怕再和曹丕多说,对方又要提什么过分要求,于是拱手道:“那得罪了。”说罢提枪走到曹丕对面,做了一个简单的起手式,曹丕随即会意,也摆好姿势,赵云等他准备好,便以一个突刺直冲他而来,此招势如破竹然而却未含杀意,曹丕喝一声“来得好”,抬剑便挡。谁知赵云此招不过虚招,枪尖将要触及曹丕剑身时陡然转向,攻他下盘,曹丕不及格挡,后退两步。
“公子若不拿出真本事,等下受了伤,在下可不负责。”赵云看出曹丕的动作有所保留,心下有些不快,他是习武出身,即使是最普通的切磋也是十分看重,因而不喜欢曹丕这种遮遮掩掩的样子。
“哈哈,刚刚不过热身,接下来这下子龙可要小心。”曹丕说完单手舞剑迎了上来,然而其招式中的剑意已与方才大有不同,这一下直冲赵云面门而来,速度之快令赵云意想不到,若不是多年练枪形成的下意识反应让他能够在不经思考的情况下便举枪防御,恐怕曹丕这一剑早就刺中他眉心。
直到这时赵云才意识到,曹丕之前选择用矛不过是用以迷惑其他参赛者,而自己竟一时不查也被他骗了去。
曹丕见自己如此凌厉的一剑被赵云挡下,不由得心生佩服,同时暗暗加重了招式的力道,此后的每一招都比上一招更加凶狠,逼得赵云险些转攻为守,不得不使出从师父那里学来的一些精妙枪法才能和曹丕不相上下。
“子龙是不是还有所隐瞒?”曹丕虽有余力说话,但是他的衣襟早已被汗水浸透,和赵云的比试可以在他有生以来经历的大小对决中排得上前三的一次,此人外表看似温润如玉、说话做事不骄不躁,然而用起枪来却是杀气逼人、招招致命,曹丕自幼受父亲有意栽培,也师从不少当世武功好手,见过许多精妙招式,而今赵云使的枪法他却是平生罕见。
赵云被曹丕这么说,猜想对方定是还有未展示出来的绝招,二人此刻名义上虽是切磋,但事实却是以切磋之名刺探彼此的底细,赵云知道他若不展示出令曹丕满意的招式,对方一定不会放过他,今天的切磋也不会结束。于是他双手握紧枪身,扎稳马步,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即睁眼,用常人无法看清的速度舞动手中长枪,枪尖登时分成好几个虚影,看得人眼花缭乱。
曹丕见到此招,两眼放光,恐惧和惊喜让他的手心冒汗,抓着剑柄的手更加收紧,一时竟不敢贸然上前。
只听刺啦一声,赵云的龙吟划破空气,枪上红缨顿时化作浴火凤凰,朝曹丕这边刺来。
说时迟那时快,曹丕举起手中宝剑却没有挡枪的意思,而是将青铜剑当作箭矢掷出,这一下大出赵云意料,然而他已经来不及收势,只能勉强侧身不让那飞剑此中自己命门,但还是让剑身划破了他的肩上衣料、甚至在脸颊上留下一条划痕,而他的枪尖也因此侧偏,最后不过刺穿了曹丕腰间布料,在那人腰侧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擦伤。
赵云收回长枪,只听对面曹丕道:“这一招‘百鸟朝凤’使得精妙绝伦,刚才若不是子龙对在下手下留情,我现在应该已是一具尸体了。”
曹丕虽把自己说得差些,然这一下赵云其实也并无绝对把握,此刻额上已布满冷汗。
“公子过誉了。”赵云说完思索片刻,又问道,“不知公子是从何知道我这师门绝技的名字?”他这招确实叫做“百鸟朝凤”,但是从他有印象起师父便只他一个徒弟,且往日不曾与谁有过密切来往,师父在世时也不见和哪个高手有过切磋,他从师父那所学的招式理应没有外人知道,可面前的曹丕只是见他用了一招便能直接叫出招式名称,令赵云不由得骇然大惊。
曹丕却很自然道:“我所学虽为剑法,但却也受过一些用枪高手的指点,其中便有‘北地枪王’张绣,此人曾向我演示过子龙方才那招,只是在下天资愚钝,不曾学会。”
曹丕说到张绣之名,赵云这才明白过来,他师父收养他时已是晚年,他虽听师父说过其早年有过两个张姓徒弟,却不知其具体姓名,且未在江湖上听说过有人使用百鸟朝凤,便以为自己那两位未曾谋面的师哥已经不在人世,如今想来也可能是两人不曾于人前显示师门绝学的关系——然而曹丕却说张绣向自己演示过百鸟朝凤,如此说来要么是曹丕天资足够聪慧得到张秀认可,后者才愿意将武功招式传授于他;但是曹丕却说他并没学会此招,可是从刚刚曹丕展示出来的身法剑术来看,他于武学研究也是颇有造诣,只要时间足够,不可能学不会百鸟朝凤,所以只可能是张绣演示过招式但没有把练习之法传授曹丕。
可若是如此,曹丕又为何能够破解他的招式?百鸟朝凤此招虚中有实、刚柔并济,是世间枪法中数一数二的招式,一般人见了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想出破解之法,所以曹丕只可能是早知道了反击之术,才能在他攻来时将手中宝剑掷出,以逼迫他改变出枪方向。
想到这里,赵云知觉曹丕身上的疑团愈发增多,警惕之心又添几分。他偷偷瞥了一眼被曹丕丢出去后掉在地上的青铜剑,在方才的交手中他有好几次觉得此剑十分熟悉,像是在哪听人提起过,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曹丕注意到赵云的目光,走过去拾起宝剑,把它举到赵云面前,道:“子龙想看就拿去看看吧。”赵云不解他用意,但还是把剑接了过去。
这把剑远比赵云想象中的还要重,他持剑试了几下,剑风嗖嗖,被风刮下的树叶一触即剑锋便当即分为两半——好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赵云凝神细看,只见剑身上铸有两字,乃是“青釭”,想来便是此剑名字。
“青釭?”赵云念出声来,知觉脑中一阵混乱,半晌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向曹丕,“公子姓曹?”
江湖中常有许多神兵利器的传闻,赵云也听说不少,其中便有天子座下车骑将军曹操有两把宝剑,一曰“倚天”、一曰“青釭”,曹操将青釭剑交给了自己的二儿子,也就是此刻站在赵云面前的曹丕——这大概也说清了曹丕为什么要赵云称呼自己为“丕公子”,因为他确实姓曹名丕,只是赵云自己理解偏差,导致其一直没有意识到曹丕的真实身份。
见赵云终于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且面露诧异神色,曹丕顿时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赵云的肩膀,接过青釭剑,道:“子龙今后唤我子桓便可,你既已知晓我的身份,便无需再称我为公子,反而显得生疏。”
赵云却没把这句话听进去,而是问道:“那还请问公子是如何知道我这‘百鸟朝凤’的破解之法的?”
“哎,破解谈不上。”曹丕摆摆手,突然看向赵云的眼睛,问道,“子龙以为,倘若两个习武之人因见解不同而交手,要如何让他们停下?”
“自然是先以武力辨高下后,胜者再向败者阐述自己的想法;倘若两人不分伯仲,再根据情况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赵云如此回答,于他看来,比武并不是以你死我活为最终目的的行为,习武之人彼此之间的过招应讲究点到为止,对决于江湖中人而言也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交流,归根究底还是人与人之间的沟通。
然而曹丕却否定了他,道:“不然,比武讲究的是招式之间的切磋,然而唯有用招式把对手制服甚至杀死,以武止戈,方能停止纷争。由此可见,习得高手的武功纵然好,但倘若可以跳过这个步骤直接学会制服高手的方法,岂不更好?”
赵云看着曹丕脸上那种晦明难辨的笑意,不觉对此人那套理论感到毛骨悚然——以战去战、以暴制暴,这样的想法在乱世之中或有可为,然今天下太平、四海清明,如此粗暴的想法却不是赵云所认可的。曹丕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他是对自己的说法颇有微词,于是赶紧把这个话题带过。
“我知自己虽在剑术上有些才能,然而其他方面却无甚过人之处,所以便寻天下各家之所长,思各招各式的应对之法,子龙师门的‘百鸟朝凤’在下研究了这么多年也未找到过应对之法,方才那招不过是我苦思多年勉强找到的折中之策。”
他虽说得恭谦,然而赵云却感觉到一丝凉意,道:“天下各家所长?公子难道了解天底下所有的枪法?”
“啊,那倒未必,天下之大自然也有我还未见过的招式,不过目前一些比较出名的招式在下确是都见识过的。”曹丕说着看了一眼赵云握紧长枪的手,嘴角勾起,道,“其中自然有子龙身边那位马少侠的回马枪。”
赵云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但是曹丕却只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一手搭在赵云未受伤的那边肩膀,道:“子龙肩上这伤可要注意了,明天你我还有一场比试,对手虽称不上顶尖高手,但也不可掉以轻心。”
曹丕说完便转身离开,走时没有回头再看赵云一眼,仿佛已经对他的反应都了然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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