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歌暮暮》西丰

5、无眠

　　林氏不敢深想，只能坐在床头擦拭着陆裴澜通红的脸颊。

　　陆裴澜感觉自己的头晕晕乎乎的，恍惚间又回到了前世那充斥着消毒水味的房间。

　　精神力的失控，战友的死亡，都刺激着陆裴澜脑中那根紧绷着的弦，被异型穿透躯体的那刻，像是被解放般，陆裴澜慢慢从异型的指甲上滑落。

　　试验室冷白的墙纸和眼前的景象重叠在一起。

　　不像，不一样，陆裴澜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似乎是想挣脱医疗器械的束缚，奔向死亡。

　　挣脱不开，手似乎是被拉住，没用什么力气但是陆裴澜就是摆脱不掉。

　　陆椿曦在一旁，趴在一边，轻轻的握住陆裴澜有些发颤的小手。就默默看着陆裴澜，有些揪心。

　　陆椿曦从衣服里扯出一个朱红色的平安符，压在她和陆裴澜的双手间。

　　希望妹妹可以好起来，陆椿曦闭眼想。

　　陆裴澜躺在床上，紧缩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

　　林氏很快被叫走了，与林氏一同前往大厅的还有陆椿织的母亲，王姨娘。

　　许是察觉到林氏的离开，陆裴澜松开的眉头又皱起，秋月很快接替了林氏的位置，顺手拢了拢被子。

　　许久，当陆椿曦与秋月都有些昏昏欲睡时，陆裴澜的体温正悄悄的恢复正常。

　　门外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快靠近时，明显慢下来了，林氏轻轻推开房门跟在后边的双菱越过林氏径直走到陆椿曦旁，扯开她们牵住的双手，把护身符塞回自家女郎衣内。

　　“我家女郎明日还要进学”

　　林氏朝双菱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了。

　　双菱抱起陆椿曦就告辞了。这次到没有平日那般不舍，陆椿曦回头看了熟睡的陆裴澜一眼，就疲惫的闭上眼。

　　待主仆二人离开后，林氏揉揉眉心。

　　一旁的秋月小声问“二娘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陆五推了阿澜，结果掉池子里去了，脑袋也磕到了，唉”林氏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哀愁。

　　“这五女郎可真是不知轻重”秋月皱眉到。

　　“也罢，横竖她也受罚了，在祠堂抄了个三天书罢”虽是这么说但林氏的指腹已经留下深深的指甲印。

　　秋月觉得罚了轻了，在一旁小声嘟囔。

　　林氏却望着陆裴澜静谧的脸。

　　夜幕消散，初晨微落，透过窗子照到陆裴澜脸上。

　　陆裴澜张了张干涩的唇，声音有些沙哑道“娘，我想喝水”。

　　原本来趴在床边的林氏，连忙把放在一边的茶盏拿了过来，慢慢给陆裴澜喂进去。

　　林氏侧身探了探陆裴澜的头，发现已经退烧，就松了口气。

　　“小宝，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林氏关切的问。

　　陆裴澜摇了摇头，“感觉好多了”。

　　林氏感觉还是得让陆裴澜多休息一会，便按着陆裴澜躺回床上，自己则是去厨房煮药去了

　　陆裴澜平静的躺在床上，一时间复杂的思绪交错横生。

　　那个护栏似乎是我弄断的，陆裴澜梳理自己的猜想。

　　是外泄的精神力么，陆裴澜忽的睁开眼，手心向旁边的花瓶摊开。

　　花瓶毫无反应，这倒是在陆裴澜意料之中。没有当时那般被刺激到，精神力应该不会外泄。

　　林氏照例过来看看，陆裴澜就赶紧闭上眼，林氏发现她的手露在外边了，赶忙把手收进去。

　　就这么一连几天，林氏将陆裴澜裹得紧紧的，生怕给陆裴澜吹坏了。

　　饶是陆裴澜这般宅的性格也受不住了，只有每天用书来打发时间，偏偏林氏觉得陆裴澜还小，看不懂那般高深的书，拿的都是些小童启蒙学书。

　　这可把陆裴澜憋坏了，又不能说自己早就不需要启蒙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偶尔林氏还兴起让她读上个几句。

　　每天的一点趣事就是听陆椿曦进学时，讲一些关于学堂上的听闻。

　　陆椿曦忍笑道“唉，阿妹你不知，那个吴家小子今天在学堂上闹了好大一通笑话……”

　　陆裴澜饶有兴致的听着陆椿曦进学时的日常，明明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也能被她讲出个花来。

　　接连过了几日，被拘着的陆裴澜终于能在院子里溜达溜达了。

　　陆裴澜坐在秋千上，双腿轻轻蹬着地面，双手无力的搭在绳索上，正出神。

　　眼前的阳光被遮挡到，陆裴澜回过神，抬眼望去，“秋月姑姑怎么了”

　　“女郎，二娘子喊你过去一趟”秋月将陆裴澜抱起向屋檐下走去。

　　“娘亲，怎么了，喊我过来”

　　“娘带你去挑几个丫鬟”

　　陆裴澜眨眨眼，任由林氏把自己抱起，乘车前往了当地一家较大的人市。至于为什么不选择陆家家生子，林氏不说，陆裴澜也没有多问。

　　一早就在张罗生意的驵会，看到停在一旁标有陆氏族徽的马车，立刻就意识到来了笔大生意。

　　旁的事也不做了，就迎了上去，面上堆满了讨好的笑，“这位夫人可是需要相看些丫鬟婆子，我这的丫鬟是出了名听话乖巧，都是调教好的”。

　　林氏面上无甚表情，手指了指里边“带路” 。

　　很快，林氏一行人到了一间屋子里，林氏不留痕迹的打量着几个小丫头，把陆裴澜放下，“小宝挑几个你喜欢的”。

　　几个小丫头听到这话哪还不明白，此时就是脱离这个地方的最好时机，争先展示这自己。

　　陆裴澜缺没看她们，朝一旁的驵会问了几句
　　“都是被卖进来的？”

　　“是是是，小女郎，这些都是家底子清白的”驵会搓了搓手。

　　陆裴澜刚想开口让林氏随意选几个合意的就是了，莫名就想起自家颇为喜好颜色的阿姊，便指了容貌最为突出的两个小丫头。

　　“ 三丫，五丫，两个都是7，8岁左右，也不大。夫人和小女郎可还有中意的”，市侩的驵会怎会错过捞钱的机会，不留余地的推销。

　　剩下的小丫头们也满含希冀的望着林氏她们。

　　林氏摆摆手，“再挑两个护院的就行”。

　　又挑了两个半大的少年，顺利的去官府那盖了章，私人的卖身契就到了林氏手上。

　　不多时，林氏与陆裴澜就回府了，几个小孩被送去调教。正好遇上刚下学的陆椿曦，陆椿曦看到陆裴澜就小包一丢，凑了上去，两人又腻歪在一起。

　　这次陆椿曦难得留下来与陆裴澜一起过夜，两小孩躺在一张床上，陆椿曦撑着手，侧头有些期待的开口，

　　“澜澜，这次七月灯会，我带你出去玩怎么样，外边可热闹了，保管你没见识过”

　　“好，那我们一起去”

　　陆裴澜向来是这般懒洋洋的，陆椿曦也不觉得扫兴。

　　“到时候给你好好打扮一番，给他们开开眼”，陆椿曦略有些兴奋道。

　　“嗯，交给阿姊了，我很期待”

　　“……”

　　这次我肯定会护着你的，陆椿曦迷迷糊糊的想。

　　房内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陆椿曦不知何时已经浅眠，陆裴澜眨着眼看着陆椿曦的侧颜，给她掖了掖被子，也闭上了眼。

　　虽是夜晚，但窗外已有蝉鸣，屋内因着陆椿曦讨来的几盆冰块，显得没有那般燥热。

　　这几日难得没有闯祸的陆椿曦在七月初五得到了何夫人的允许，带着陆裴澜和几个丫鬟小厮逛起了灯会。

　　不同于上次的天青色的长衫，这次陆裴澜身着烟蓝色的纱裙，被透白的外衫所覆盖，因着周围暖色环境的衬托，更显得陆裴澜一张小脸生的粉雕玉琢。

　　陆椿曦身着一袭绯色裙装，裙摆上绣着团团锦花，用重工金边勾勒出线条，一个单色小衫披着，两人的衣裙倒是相得益彰。

　　周围的人瞧这众多丫鬟仆从跟着，都没敢多看，脑子一想就知道这为首的女郎肯定非富即贵，即使现在男女大防并不严苛，但谁也不敢招惹，识趣的让出一条道。

　　看着后边几个小尾巴，陆椿曦撇了撇嘴，这么多人，真的很没意思诶。

　　陆椿曦眼睛一转，牵起陆裴澜的手就往吴郡有名的酒楼走去，身后的仆从也浩浩荡荡的跟了上去。

　　抵达酒楼后陆椿曦发现几乎客满的大厅也不显有多意外，报了自家的名号后，被小二带去了二楼的一个包厢内。

　　“大哥，二哥，我来找你们玩啦”，陆椿曦兴冲冲的朝坐在桌边的两名男子喊道。

　　陆裴澜看见是陆椿曦嫡亲的大哥陆椿延和二哥陆椿霏，低头行了一礼，就侧开站在一边。

　　陆椿延微微颔首。

　　“阿曦怎么来了”坐在右侧的陆椿霏挑了挑眉，丝毫没有顾及到还有陆裴澜在，仿佛只是一个不相关的人。

　　陆椿曦笑嘻嘻的开口“就知道你们会来这边，就过来看看，顺便过来玩玩”。

　　陆椿延揉了揉陆椿曦毛茸茸的脑袋，面容柔和的说，“这次大哥和二哥在这有要事，阿曦还是上街上去看烟火吧”。

　　陆椿曦噘了噘嘴，假意难过道“又不耽误你们什么事，过来吃两块糕点怎么了”

　　听到这话的二人都失笑，那还不明白陆椿曦的小心思。

　　陆椿霏立刻叫人，上两盘糕点。

　　“要金桂糕，好吃！”陆椿曦加了一句。

　　金桂糕是吴郡的特产，尤其是这家酒楼制作的，用桂花，蜂蜜等制成，外观金白错落，赏心悦目。不仅价格昂贵，制作工艺复杂，吃多了对嗓子也不好，在府内，何夫人是禁止陆椿曦多吃的。

　　陆椿霏无所谓，反正老大付钱。

　　陆椿延从自己钱袋子里挑了几块碎银，放到了陆椿曦的钱袋里，“不够就让他们去我这报账”。

　　陆椿曦垫了垫钱袋子，满意的笑了笑，又和陆裴澜坐这等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