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少校装高冷》水何清清

48、芒种（6）

　　萧云沿点头，他看见了。

　　这上面记录的名字，都在帝国内口口相传。那些光耀了人类智慧之河、丰盈了整片文化存在的深度与宽度的人们，化身成了一个个字符，被萧云沿在指尖翻开。

　　“只要加入过军研所，名字就会被记录下来吗？没有例外吗？”

　　眼镜研究员回答：“除非因为重大罪名被军研所除名，比如叛国罪之类的，不然一般都会在上面。”

　　萧云沿点头，在翻到其中一个铁牌的时候，他把铁牌用手指勾过来，然后心下忽然重重一跳。

　　【江月芽】

　　是妈妈的名字……

　　“你在发什么呆？”

　　眼镜研究员的话语传来，萧云沿回过神来。
　　他现在算是顶着董飞青的名义、还以假名的身份在军研所里活动，这双重马甲之下，他当然不可能透露自己的母亲的名字也在这牌栏上。

　　萧云沿欲盖弥彰地放下这个牌子，又拿起下一个牌子，“呃，我刚才在想，为什么有些名牌正反两面都有名字，但是有些名牌只有一面有名字？正反两面都有名字的，是当时那些前辈起了假名，所以一面是假名，一面是真名吗？”

　　刚才他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因为他发现这些名牌居然有些两面都有名字。

　　“好问题。”

　　眼镜研究员给萧云沿比了个大拇指，走上前去。
　　“你说的没错，正反面都有名字的，就是一个假名一个真名，不过真名一般只有在人死去后才会被印上去。就像你，云慕，你这名字肯定也是个假名吧？”

　　萧云沿点点头。

　　眼镜研究员也点点头，“所以你的名牌上现在只有云慕这个名字，真名不会在上面。只有等你去世，你的名字才会被印在另一面，挂在这里做纪念。”

　　原来如此。

　　萧云沿疑惑道，“但是我看在最上面有很多名牌上面只有一个名字……这些名牌上记录的科学家们我曾经了解过，都是一百多年前已经去世的老前辈了，他们只有一个名字在上面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又是一个好问题……但是这个解释起来有点复杂。”
　　眼镜研究员扶了扶眼镜，道：“这是因为一百年前帝国十分繁荣昌盛，没什么战乱，星际外交环境也很友好。科学家们是不用起假名字的，毕竟那个时候搞研究没什么生命威胁，起化名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和亲属而已。”

　　萧云沿愣道：“那难道现在搞研究有危险吗？”

　　“我也不知道，但军部下这样的命令一定有他们的原因，我们整天呆在这里能知道什么，除了研发以外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决定吧。”

　　“……”

　　眼镜研究员思索了一下，总结道：“总之，帝国的历史是怎样的，其实你都不用翻历史书，直接看哪个时候铁牌上面是两个名字，哪个时候上面又是一个名字，你就能知道一个大概趋势。因为一直以来公认的就是，如果帝国不太平的话，军研所里的研究人员就要使用假名，来作为一层对研究人员的安全保障。”

　　萧云沿看着牌栏，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也算是浓缩了帝国的历史了。一个姓名的铁牌，代表一个安康的盛世，而两个姓名的铁牌一真一假做成名牌挂在这里，代表着一个时代可能潜伏的危机。
　　当风轻轻吹起，铁牌互相碰撞，那闷闷的、微微的咚咚声不是风声，而是多少科学家的生前身后名。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响起一阵跑步声。
　　萧云沿和眼镜研究员转过身去，看见微秃研究员手上拿着个什么东西跑过来了，边跑还边喊着问：“你俩怎么样了？”

　　眼镜研究员回答道：“都介绍完了，就等你了。”

　　微秃研究员点点头，奔了过来，然后在牌栏前停下。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绳子，眯着眼睛把绳子串进了手中的铁牌里，然后递给了萧云沿。

　　“往上挂吧，挂上你就加入军研所了，然后一会儿跟着我们去829项目组。你是来参加829项目组的第三阶段的吧？如果报到处没说错？”
　　微秃研究员的语速特别快，哒哒哒的，萧云沿还没回话，微秃研究员就神经质地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点了点萧云沿手中写着‘云慕’两字的小铁牌，语气激动道：“还有，你别看这牌子小，其实用了整个帝国最好的耐用材料。它能呆得比我们人类的文明都久，你信不信？”

　　萧云沿目瞪口呆，想说点什么来回应，微秃研究员却一握拳，激昂道：“这是军研所对每个加入的人的期盼：期盼加入的人能创造科学，创造历史。科学不死，我们的精神就不死；这牌子活着，军研所的精神就活着！”

　　一旁的眼镜研究员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打断了他：“没有那么久。这种材料上面刻字，大概顶多存在一亿年。”

　　“是啊，比文明更久远！文明会存在一亿年吗？顶多也就几千年吧。”

　　“我不这么认为，你不要这么狂妄地觉得只有人类可以发展出文明，这个宇宙里说不定文明是交替出现的，你严谨些。”

　　“%%%……@%￥#！￥%%￥……”
　　“￥%@#……%￥%￥……”

　　萧云沿刚开始还试图劝阻两人，但是在被两人无视了数次之后，他就放弃了。
　　他走上前一步，轻轻把自己的名牌系在了牌栏上面，他摩挲了一下自己被挂上去的名牌，是很舒服的手感，上面一笔一捺勾画出‘云慕’两个字，挥字如风，力透牌背。

　　明明以往看到这两个字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但现在看到名牌上的这两个字，萧云沿忽然觉得它们在这一刻来看是如此的磅礴，让他心中忍不住激荡起一片浪潮。
　　也许……这个名字，真的能像刚才微秃研究员说的，活得比人类文明更久呢？

　　萧云沿在系完自己的名牌之后并没有后退，他悄悄瞄了一眼还在辩论的两人，确认他们没有在看他，于是快速地伸出手去，又摸了一把那写着“江月芽”这个名字的铁牌。

　　刚才只看见一面上写着他妈妈的名字，而这次，他想看看后面有没有名字。

　　他一下就抓住了那个铁牌，然后往后摸……
　　摸到了……

　　有名字！

　　萧云沿把它翻过来，而后愣在当地。
　　因为名牌背面，赫然是跟正面一模一样的名字。

　　【江月芽】

　　“行了，我饿了，我们不要讨论这个问题了，我们去吃饭吧。”
　　就在这时，眼镜研究员的声音传来，萧云沿转过身去，眼镜研究员问他：“你挂好了？”

　　萧云沿心里还想着那个正面反面写着一样名字的名牌，有些心不在焉地点头：“嗯，我挂好了。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去吃饭吗？”

　　微秃研究员插话：“对，去吃饭！现在这个点人少，一会儿作战部的士兵结束训练人就多了。我们快走。”

　　“……”

　　到了军部食堂，萧云沿跟着两个人打了饭。
　　坐在座位上，萧云沿忽然抬头问两人道：“对了，符研究员，钟研究员，你们来军研所多少年了，有十年了不？”

　　“没数过，可能大概十几二十年吧。”
　　微秃研究员头也没抬地炫饭，忽然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眼镜研究员也愣住了，停下了手中干饭的动作，抬头看他。

　　微秃研究员古怪地对萧云沿问道：“等等，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姓符？你怎么知道他姓钟？等等，我们两个是不是还没有给你自我介绍过？我们是不是忘了？”

　　“……”
　　这两个大佬前辈……才意识到啊！！

　　萧云沿感觉自己幻灭了，这军研所人员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但是他初来乍到，当然也不可能多说什么，于是只是默默地指出：“呃，我刚才听到了……刚才您在跟钟研究员吵……辩论问题的时候，我听见你们称呼彼此的姓名了。”

　　刚才他们一路来食堂的路上，这两个人就又在旁若无人地辩论。他想不知道他们两个的名字都难，实在是叫了很多次了……

　　“哦。”
　　符矩没说什么，低下头去继续扒饭，钟洗也在一旁没搭话。

　　萧云沿本想问问他们知不知道为什么军研所的牌栏上有名牌正面和背面的名字一样，但是现在两人都低头扒饭，萧云沿实在不好硬聊天，于是只好在心里挠了挠头，面上不显，也埋头吃饭。
　　在这种时候，萧云沿忽然想念慕归了。慕归虽然也是个闷葫芦，但是他跟慕归吃饭可没这么大压力。
　　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他知道慕归只是看着不近人情而已，但其实心里还是很温柔的，所以经常喜欢拉着慕归聊聊天。

　　不像现在，虽然他有心搭话，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聊起。

　　于是在三人吃饭期间，三个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气氛有点尴尬，时间就这么悠悠流过去了。

　　“……”

　　吃完饭后，钟洗和符矩又带着萧云沿去了军部的另一个地点。
　　这里就是当时年谣丽带着萧云沿路过的地方，楼顶上写着大大的军研所三个字，显得很是气派。

　　“我听年所说，你要来参加829项目的第三阶段对吧，829项目的实验室就在这栋楼里，第二阶段进来的那几个人现在应该也在楼里。”

　　萧云沿点头，“哦哦，那我们等钟研究员从厕所出来，就上楼去829项目组的实验室吗？”

　　刚才钟洗说要上个厕所，就进了厕所，但是好几分钟过去了，却没人出来。
　　而且钟洗进去之后，厕所隐隐地传来人呕吐的声音，萧云沿听着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声音听着好像就是钟洗的，难道钟洗……吐了？

　　但是刚才看着他没吃什么啊，也不至于反胃。
　　而且他们两个也跟钟洗吃的是一个窗口的饭，饭应该是没问题啊。

　　符矩却看着像是不以为然的样子。
　　“没事，我们不用等他了，先上去吧，他还得吐好一会儿呢。”

　　“啊？”
　　萧云沿心说吐了这么久难道真的不管管吗，但看着符矩迈开步子，他也只好闭上嘴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