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往事》里树下

7、簪子

　　腿受伤了，她在家里躺了一个星期，不能继续当导游，她十分抱歉，但周宴不怎么介意。有时候她能在家里看到他，有时候又一整天都看不到人影。

　　严凡来找过她一次，蔡女士以为是普通同学，就让他上来了。他无非就是求原谅，陈许不吃这套，把人打发走。

　　无聊的时候，她在家里看书，偶尔白潜会陪她聊天，这么过了几天，腿好了，虽然不如之前灵便，但走起来好歹不疼了。

　　古镇正在经历一场盛夏，处处大太阳，晒的人热。

　　这两天周宴都没有出去，他坐在一楼大堂，偶尔有风经过，路过院子里菊花，带来一阵花香。

　　陈许下去倒水。

　　“周宴哥，这两天没有我导游你是不是很无聊？”

　　“是。”

　　他唇角弯起，“是挺无聊的。”

　　她坐下来，“你不应该这个时候来的，春天来更好，现在这么热，也就前一段时间可以逛逛。”

　　“那你呢？”

　　“我怎么了？”陈许喝一口水。

　　“你不是说过一段时间攒完钱就出去么？”

　　陈许明白过来，夏天持续的时间很久，从六月开始到八月末，她想在大学开学前出去玩一趟，这好赶上盛夏。

　　“我这不是没办法么？”

　　周宴没说话，两个人坐着喝茶。

　　“你们家院子里的花是自己种的么？”

　　庭院里放了很多盆栽，后来盆栽放不下蔡女士索性修了两个花坛，夏天开的花这里都有，可以说是百花争艳。

　　“不全是，有些是我妈从花木市场直接买的，有些是自己种的。”

　　她回完话手机在震动，是白潜给她发消息。

　　他前几天来看过她，昨天她说她的腿快好了，所以他提出今天来找她。

　　蔡女士不在，陈许让他来。

　　“我朋友待会会来。”

　　“即将要成为你男朋友那位？”他问，笑意中带着狭促。

　　陈许很不喜欢他笑话自己。

　　“周宴哥，你还是先管自己吧，天天去酒吧，有什么资格说我。”

　　周宴抬眸。

　　“你怎么知道我去酒吧？”

　　“猜的。”

　　陈许慢悠悠地说，“你每次晚上自己出去的时候都去一个方向，那个方向出去是古镇上最有名的酒吧。”

　　“虽然我没去过，但听过。”

　　说到这，她有些兴致，“周宴哥，你下次带我一起去吧。”

　　她被轻轻敲了额头，“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就和我去酒吧？”

　　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却没法反驳，陈许说不出话来。

　　又说了一些话，白潜发消息说他到了，陈许让他直接进来，门没关。

　　“许许，庆祝你痊愈。”他带了一束花。

　　陈许接过，“谢谢。”

　　他大热天跑过来，出了一身汗，陈许去开风扇，奈何在凳子上坐久了有些麻，不太能起得来。

　　“我来吧。”

　　似乎看出来她想做什么，周宴起身，没一会，身后的风扇转起来。

　　陈许让他坐到风扇边去，离得近点，风将他的额发吹起来，整个人清秀不少。

　　陈许去掀他的头发，“做什么留刘海把额头挡住，掀起来更好看。”

　　感受到女孩手指的温度，白潜有些无措。

　　他开口。

　　“我一会就去剪头发。”

　　陈许赞赏似地点点头。

　　“许许，你之前填志愿填的哪所学校呀？”过了一会，他问。

　　陈许如实回答。

　　白潜眸中闪过一片晦涩，“你要去帝都呀。”

　　陈许点点头，“你填的哪所？”

　　他不太想说，“我第一志愿填的燕京的大学，”说完，他补充，“但不一定能录上，我第二志愿填的是帝都的学校，如果第一志愿没要我，我也可以去帝都的。”

　　“你分数高，应该能录上第一志愿。”

　　白潜有些丧。

　　“你喝水么？”

　　他点头又摇头，陈许笑道，“那你喝还是不喝？”

　　“我想和你说些话，可以么？”

　　他没回答陈许的问题，问道。

　　这里有周宴，有些话可能不好说，陈许点点头，她抓着桌子借力想要起来，本来有点困难的，但有人提了一下她的胳膊，她如有神助地站了起来。

　　她去看周宴，那边在看手机，好似从没伸过手。

　　两人来到院子里，长风轻拂，少年诉说自己的心意。

　　“许许，我之前和你表白的时候你有男朋友了，你现在分手了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他抬手，手中装着一个盒子。

　　陈许接过盒子，里面是一根白玉簪，是之前逛街时候看见的。

　　“我知道我们以后可能会上不同的大学，但我和你保证，即便我们在不同的学校，我也会一心一意待你，有空我就去找你，每天给你大视频报备。”

　　陈许将簪子放在太阳光地下，很通透，也很漂亮。

　　同样的，也很贵。

　　“你是不是把你所有零花钱都花光了？”

　　陈许笑起来，满园花色沦为陪衬。

　　“倒也..没有那么多。”

　　“簪子很漂亮。”

　　白潜觉得有一点希望，“那你同意么？”

　　陈许眨眨眼，“我刚分手，可以让我考虑考虑么？”

　　“当然可以。”

　　她能考虑已经是非常好的结果了。

　　“外面热，我们进去吧。”

　　“好。”

　　白潜扶着她进去。

　　周宴依旧坐在椅子上，他正背对着一扇玻璃窗，娇俏的花朵斜逸出来，好像簪在了他耳稍，他笑容浅浅，像一道风景线。

　　白潜没坐多久，日渐西斜的时候他走了。

　　陈许握着白玉簪，托腮看窗外。

　　“周宴哥，你说我要不要答应呢？”她问道。

　　周宴刷手机的手一顿，他抬眸，同他一起看窗外的那簇花。

　　“你喜欢这个簪子。”

　　“嗯。”

　　男人无声地笑了。

　　“之前还说不喜欢。”

　　陈许觉得他不懂女孩的心思，但又觉得他太懂。

　　“你管我喜不喜欢。”

　　“你之前不是说两个月的陪伴也是陪伴么？”

　　陈许点头，“是呀。”

　　“现在改变主意了？”

　　陈许转头看他，他依旧看着花，侧脸线条如切割出来的那般完美。

　　“为什么？”

　　两人对上眼眸，陈许从他眸子里看见自己，柳梢般的眉，薄薄红唇，以及一颗不怎么样的心。

　　为什么？

　　为什么？

　　他在问她，音调却放得很轻，好似恶魔低语，想诱骗她说出真心话来。

　　陈许别开眼睛，她将簪子插入发间，“没有改，确实，他愿意陪我两个月也挺好。”

　　****

　　晚上依旧吃两菜一汤，王林过来串门，带来了新鲜的小龙虾，“我爸前几天出外面了一趟，买回来很多小龙虾，你们可以试试。”

　　街坊邻居十几年的交情，蔡女士没有拒绝，还吃着饭，她就拎着虾进厨房料理。

　　陈许放下筷子，等了大约二十多分钟，她端上来醉虾。

　　里面加了一些酒，但不算多，所以蔡女士同意陈许吃。

　　她剥了好几个，滋味很足。

　　“别光顾着吃呀，赶明儿咱也得买一些，到时候你得送过去。”

　　没影的事，陈许应下来。

　　一顿饭吃饭，她察觉周宴压根就没往小龙虾那边动筷，虽然蔡女士再三说不要客气，但他夹了一个又放回去，这让陈许想到那次的油氽子。

　　她凑上去，“周宴哥，我们上次特意去买的氽子你不会丢掉了吧。”

　　周宴不讲话。

　　果然如此，她笑嘻嘻的，“那你可真是没口福，可好吃了。”

　　没有责怪，只是眉眼弯起来，和仲夏夜的星一般亮。

　　吃完饭要洗碗，陈许现在腿脚利落了，她收拾碗筷进去。

　　在厨房放水，有人进来，她以为是她落掉了什么，被蔡女士拿进来，一扭头，看见周宴。

　　他手里拿着两个杯子，不知放哪。

　　“你妈妈说，让你一起洗。”

　　她躺着的一个星期，蔡女士和周宴关系突飞猛进，现在蔡女士居然能指使租客拿杯子进来。

　　“放那吧。”

　　他放下，杯子接触橱壁，发出清脆响声。

　　洗完碗，陈许打算在院子里坐一会。

　　周宴也在，他点了一支烟，食指和中指夹着烟腹，夜色下，他的面容被烟雾缭绕。

　　他斜倚在庭院门口，侧过身来，

　　“怎么不坐？”

　　陈许在院子的椅子坐下，椅子旁边本来有一个简易的秋千架，后来坏掉了，蔡女士也没去管。

　　他走过来。

　　“你同意他了么？”

　　“还没有，打算明天约他出来见面说。”

　　陈许用簪子盘发，头发被束起，这其实不太适合她，盘发过于成熟，与她年轻的面容格格不入。

　　周宴吐出烟圈。

　　“你不是要去酒吧么，现在还去么？”

　　陈许左右看一眼，没发现蔡女士的身影，她跳起来，“真的？！！”

　　“但有些不合适。”

　　陈许今天穿短上衣和短裙，都是浅色系的搭配，很青春。

　　她看了眼自己，“是要换衣服么？”

　　周宴摇了摇头。

　　她想问哪里不合适，就觉得发髻一松，男人的手伸过来，微微一拧，簪子从长发间脱落，散落满肩青丝。

　　她不怎么披头发，一是觉得热，二是不好打理，所以常常扎起来。

　　但偶尔也会把头发放下来，就像那天傍晚她去隔壁，她也是散着头发，和平时相比多了几分沉静，像是霞红落日里一株莲，比满庭院的花都要好看。

　　他垂眸看她。

　　“簪子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