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扼杀“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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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污染世界待久了后，对细节的敏锐已经深深刻进了陈诺的DNA。
穿越后曾有人教过她如何判断是否陷入幻境，以及如何破解幻境。
其中一点就是：不要相信过分完美或是契合欲望的东西。
就像是猪笼草、捕蝇草之类的捕食方式，先向猎物释放引诱的香气或是蜜汁，然后等猎物从甜蜜中清醒过来时，他们早已无处可逃。
陈诺穿越回来，极度渴望家人的爱，渴望幸福。
而完美的家人适时出现，塑造成她所期待的模样。
在一开始，陈诺的确是沉醉在回家的喜悦中。
但等她冷静下来后，这种过分完美的家庭氛围反而成了幻境最虚假的地方。
在那个充斥着污染的世界中，她最常做的就是记住自己是谁、来自哪里、要做什么，来作为支撑她回家的信念。
暴躁的妈，沉默的爸，不服管教的弟，在满地鸡毛的生活中挑拣幸福——这才是她活着回来的执念。
“妈妈”又一次送她上了床，温柔地帮她把被角折起。
下午画的画被陈诺立在床头。
画面上最醒目的是一只人面的巨大蜘蛛，八条足肢支撑着它臃肿的腹部，多出来的四只眼睛在女人的面孔上似乎在时刻游走。
而旁边是一只缩小版的蜘蛛。但与蜘蛛不同，它是用干瘪发黑的人类肢体拼凑而成的。与人类面孔大致相似的面部除了一张缝制成夸张弧线的嘴，再没有任何的五官。
一个晚安吻后，陈诺没有闭上眼。
“妈妈，祝你有个美好的夜晚。”她声音真挚。
“嗯，我很期待呢。”妈妈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关上灯，转身离去。
房门被关上，一切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
陈诺从被窝中爬出，她的脸在窗外投射进的昏暗灯光中明明灭灭。
她要去找自己真实的家人了。
顺利地开了门，客厅熟悉的摆设在黑暗中反而有几分陌生。
其他的房间门全部紧闭着。
“妈妈”会在哪里？
“嘻嘻……”孩子的嬉笑声凭空出现，是那个便宜“弟弟”。
看来得先刷小怪了。
她循着声音跟去厨房。
＂你在哪里啊？＂她带着和善的微笑。
＂快出来吧，姐姐想你了。＂
＂是饿了吗，姐姐给你做饭吃……＂陈诺的声音在半只鞋踏入厨房后就戛然而止。
——
＂……姐姐，姐姐！＂
＂……嗯？＂
陈诺回过神来，听见旁边的弟弟在叫她。
她才发现弟弟几乎是贴着站在她左边。
她稍微往右边移了一点，弟弟也同时跟着贴近。
＂姐姐，我们中午吃什么啊？＂
哦，对，爸妈今天上班，中午得她搞饭菜吃。
＂嗯……＂砧板上正躺着一条待宰的草鱼，今天好像是准备吃鱼。
＂今天中午吃鱼。＂她不急着开刀，手摸上草鱼的腹部，鳞片异常的光滑，没有滑腻的感觉，只有柔软。
她还感受到了呼吸的起伏以及平稳的心跳。
很熟悉。
鱼眼苍白地瞪着，她盯回去。
＂姐姐还不做菜吗？我要吃鱼！＂弟弟抱怨起来。
＂……＂陈诺一直低着头，嘴唇蠕动，呢喃着些什么。
弟弟疑惑地看着神经质的姐姐。
＂……真是的呢……＂她保持着笑容，拿起菜刀。
没有任何犹豫地朝左边的弟弟挥去。
在弟弟露出惊恐表情的一瞬间，刀稳稳停在他脖领旁，只有一厘米不到。
＂都不来陪姐姐玩呢，我会很伤心的——＂她的笑容没有任何波动，收回抵在弟弟脖子上的菜刀。
锋利的刀刃转向自己。
没有任何的犹豫，她劈向胸膛。
——
没有血，也没有任何的痛感。
她睁开眼，手里正握着菜刀，抵在胸膛前，只有一层衣服相隔。
而身边空无一人。
刚才的幻境影响了她的某些认知。
宰鱼会剖开自己的胸膛，砍弟弟则会失去左手。
她早就熟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因为在穿越之后这会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
鱼和衣服摸起来的触感也很好分辨。
而弟弟离她太近了，不是正常的厨房距离。
＂出来啊，你不爱姐姐了吗。＂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她带着刀走出厨房，碰巧遇到了从房间走出来的爸爸。
他一脸惊恐，“崽你拿刀干嘛！”
“你最好不要这样——”陈诺利落地砍向“爸爸”。
幻像瞬间消失。
她讨厌这种自己的珍视被利用的感觉。
房子里一片寂静，她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她的眼睛在黑夜中仍然明亮，可是有些东西单纯靠肉眼是看不见。
得守株待兔。
她走到落地窗前，似乎是在看风景。
但陈诺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就和那时在客厅一样，在玻璃的反光中，一切幻境都无所遁形，美梦下的丑陋尽收眼底。
她看见蛛网交织的客厅，一切蒙上白色。
她也看见趴在上层蛛网上的小怪物，它有小孩手臂大小的八条足肢，末端的干瘪手掌紧紧抓着蛛网。
它没发现自己找到了它。
她勾起唇角，不动声色，等待着它的下一步行动。
如她所料，它在谨慎地靠近，却掩饰不住那怪物嗜血的欲望。
最后，它终于露出了利齿，朝她扑来。
在恶心的黑色黏液沾上陈诺头发的前一秒，她迅速向左闪开。
砰的一声，小怪物一头撞在玻璃上，直直摔下来。
陈诺紧盯着玻璃反光。
趁它没反应过来，她握住菜刀，用力砍下。
＂嘶——！＂她听见尖利的虫鸣。 怪物出现在视线中，它的躯体背面嵌入一道深深的砍痕，黑色的黏液不断涌出。
怪物被激怒，扑向人类的脸。
陈诺闪躲，同时又是一菜刀下去。
它的两条足肢被砍断，扑空的躯体因为惯性重重砸上了另一头的墙壁。
没等它再次反击，它刚抬起的脑袋就被一只脚踩住了命运。
陈诺的脚在怪物脑袋上摩擦，脚下的头颅慢慢地凹陷下去。
它的牙齿来不及收回，刺穿了自己的皮肤，剩下的六条足肢挣扎着，却始终无法挣脱。
人类的脚终于抬起。
就在它要做最后的挣扎时，最后落下的脚彻底葬送了它的希望。
小怪的头被她踩爆了。
“乖崽——”陈诺听到妈妈的声音。
她向后望去。
记忆中的妈妈站在那里，房间明亮如昼。
“你终于回来了！”妈妈扑过来，抱住了她。
这显得手里握着菜刀、身上沾着怪物黏液的陈诺格格不入。
＂你怎么拿着刀！这么危险，快放下！。＂妈妈着急地抢过她手上的菜刀，满脸担忧。
“衣服怎么这么脏！赶紧去换件干净的。”
妈妈急冲冲拉着陈诺进了卧室。
陈诺被推到全身镜前，手里拿一条全新的裙子。
＂不好看吗？＂妈妈站在她的身后，
镜子中，陈诺能看见妈妈低下的头，嘴角带着温柔的弧度。
妈妈的下巴抵在她的右肩，充满爱意地注视着镜中的她。
陈诺没有反应。
妈妈的笑意加深，头仍然在她的肩膀。
＂不要……＂
＂不要……＂
陈诺听到熟悉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在她耳边响起。
＂不要……相信她……＂
她感觉腿上有一种莫名的触感，低头看去却又什么也没有。
当她看向镜子时，发现是一只血淋淋的手紧紧捉住了她的左腿。
她看见血污下是妈妈的脸，绝望充斥在她的脸上，泪水在她狼狈的脸上留下两行清明，而不远处是一大一小的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不要相信她……＂
＂妈妈在这里……＂
镜子仿佛被割裂成两个部分，她的身体成了分割线。
右边的身后是眼神中溢出甜蜜的爱的母亲。
左边的母亲眼神中满是绝望，匍匐在地上，用仅剩的力气死死抓着她的腿。
＂留下来吧，我会爱你的。＂＂妈妈＂蛊惑的声音拂过她的耳廓，带着冰冷的气息。
＂不要相信她……妈妈在这……快逃……＂另一个妈妈摇着头，勉强撑出一个笑容，像是是安抚她。
陈诺捂住了脸，仿佛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两个母亲都在看着她，期待她的选择。
＂哈……＂她们听见了细微的笑声。
“你是在威胁我吗？”
“那你就只能死了。”她冷漠地宣判了它的死期。
说话的同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身，画笔一把扎进“妈妈”的眼睛。
她一直把画笔带在身上的。
幻境瞬间破裂，变成一片漆黑，白色的蛛网分外醒目。
“妈妈”的脸也因愤怒而变得扭曲。
脸上出现八只狰狞的眼，其中一只在冒出黑色的液体。
它的身体膨胀到两米多，八条足肢相对于巨大的腹部来说过分纤细。
＂我要吃了你——！＂＂妈妈＂的尖叫比“弟弟”的要更加刺耳更加尖利。
它利用在蛛网上的优势，试图用自己锋利的前肢划开可恶人类的皮肤。
但陈诺早就忘记什么是恐惧了，她乘着蛛网的摆动，顺势一个飞扑，朝“妈妈”迎面而去。
＂妈妈＂没反应过来，被她勾住了脖子。
陈诺一个翻身，骑在它长长的后脖颈，手上的画笔狠狠扎在它的眼睛上。
＂妈妈＂的足肢更加细长也更加锋利。
它的前肢抓向后背，其他三对足肢在笨重身体和一个人类的重压下摇摇晃晃地保持平衡。
陈诺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伤口渗出的鲜血让怪物和她都愈发疯狂。
她死死扒在它后背，画笔疯狂扎着。
不只是眼睛，它的整张面容都破碎不堪。
它仅剩一颗眼睛了，陈诺捉住了两只挥舞的前肢。
撕拉两声，得到了一只六腿蜘蛛。
两条前肢又被她捅进它的胸膛，机械般地进进出出。
六条可怜的足肢终于支撑不住，＂妈妈＂的身躯轰然塌下。
陈诺蹲在它的面前，离得很近。失去前肢的它努力用脖子支撑起头部，像一条无足虫。
人类露出一个单纯的笑，在那张红黑相间的脸上是如此怪异。
红的是她的血，黑的来自怪物的身体。
“你惹到我了，”陈诺歪头，“那就只能请你去死了。”
“我要杀——”怪物的嘶哄声戛然而止。
世界安静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扼杀“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