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设想》Einsiedler

6、散尽街

　　chapter 5
　　连好几天都没有看见霏，源于是去正月殿逛了一圈，出乎他的意料，正月殿空荡荡的，卧房的桌子上整齐地叠着外衣，床上的被褥却凌乱不堪。

　　“走得这么急？下个棋而已，也不怕着凉。”源传了个信给终，转头去了冥界，去看看他那蹭饭的三弟。

　　来到冥界后，冥界的无忧殿也是空无一人，终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但好歹留了一封信，说明他有事要忙，三弟去魔界了。

　　“一个两个都不知道跑哪去了。”源嘀咕道，他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封信，在信落地之前，他一把把它抓了过来。

　　“安好，勿念。”内容只有短短的四个字，不是他那三弟是谁。正想着等他回来怎样让他改正一下这个动不动就消失的坏习惯，他又瞄了那简短的信，不自觉用灵力把信烧了。

　　“送信者又是谁呢？”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信封，是烂大街的款式，但这上面残留的法力却不属于神界之人，他使了个小法术，信封背面就出现几行字：魔界竺沚，两日后送令弟回来，在此期间在下会照顾好他的，时间匆忙，望见谅。

　　“算了，传个回信。”他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封信，塞到原本的信封里，顺着残留的法力传给了竺沚。

　　霏和竺沚此时踏入了散尽街的幻境中，竺沚一收到来信就交给了霏，不过后者只是扫了几眼，就闭上了眼睛，站在原地压低声音说：“这部分是给你的。”

　　竺沚倒是不惊讶，接过信：

　　记得不要云敛和玉佩不要离身，好好玩，回来我们下几盘棋。

　　魔界可能会暗藏危机，劳烦阁下了，纵使他学了不少神界和冥界的法术，他也不一定能应对魔界中可能存在的情况。如果阁下和他真的遇到危险，不要沉迷于战斗，到时候恐怕难以顾及他。拜托了，改日必将登门致谢。
　　源

　　竺沚又看了一眼四周，几个老旧的灯笼在黑暗中苟延残喘，街道上也空无一人，偶尔窜过一两只老鼠，到处都是破败、萧条的样子。

　　幻境不能迷惑他，但他旁边的霏眼中则是安稳有序的集市，来来往往的都是一些普通的百姓，一如外界所传的散尽街，流民、穷人安全谋生的地方。要不是竺沚出言提醒，霏就真的会被它所欺骗。

　　“卓远？”霏不确定地询问了一声，竺沚立即收好了信，往声源方向看去，只见霏闭眼还站在原地。

　　“拉紧我的手，睁眼。”竺沚与霏的手牵到了一起，“看到了什么？”

　　“夜市。迎面走过来一个中年男子，向左走半步。”霏向左走了半步，竺沚也跟着向左走，与那人擦肩而过。

　　“刚刚那人不是幻境。”竺沚靠近霏的耳边说，“他穿着华丽，像是贵族。”

　　“我看见的是个老乞丐，跟紧。”他们一路上躲避那些不存在的行人，还时不时拒绝一下小贩因招揽客人而送出的优惠，并没有引起骚动，幻境中还是热热闹闹的样子。而他们紧跟那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则是离开了街道，拐进小巷子里，兜兜转转，进入了一个荒芜的小院子。

　　“他进入了一个破旧小院子。”霏低声道。

　　“是楼阁。”竺沚看着眼前的木制楼阁，若有所思。

　　霏一踏进了院子的门槛，破旧小院子的幻境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着灯火通明的前庭，静悄悄地，只有淙淙的流水声和飘渺虚幻的鸟鸣，鹅卵石铺成的道路一路通向面前气派的寻欢殿，另一路弯弯绕绕，曲折回环，最后消失在庭中茂密的花草中。

　　他感觉竺沚的手握紧了一点，看向竺沚那边，不见其踪影，又瞄了一眼自己的手，像是握住什么一样。霏心里了然，是新的幻境，这次连身边人都隐去了，看来不入幻境的人无法蒙混过关。忽然发觉腰间的令牌有异动，拿起来一看，是竺沚传来的信息：幻境中看不见我。

　　霏点了点头，径直进入面前的寻欢殿。

　　“请问主人家在吗？”霏对着空荡荡的大殿问。

　　“查到什么了吗？”大殿的主位上出现了一个正襟危坐的玄衣青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打量着霏，带有一丝审问的意味。

　　“三市街、尽有街都没有异常。”霏看着主位上的“竺沚”，微微一愣，随后松开了袖子下紧握的手，同时显露出一副疑惑的样子。

　　“做的不错。你先去后院的亭子呆着，散尽街我亲自查。”青年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霏闻言走出大殿，沿着另一条小径去了后院，就在他刚刚离开青年的视线，他的手重新被人握住。到了亭子后，霏用令牌传了一个信息：“大殿中的人是你的模样。”

　　“我该庆幸我在你旁边。”竺沚回道，继续跟着霏走。

　　“他装得一点都不像。”霏回了竺沚，又想起大殿内那个假货，心想要是竺沚是这个高高在上的态度他早就把他从座位上掀下来了。

　　差不多到了的时候，霏又给竺沚传了一条信息：亭子

　　竺沚看了看青年所说的“亭子”，实际上是一个囚笼，刚刚的鹅卵石小径一路通往地窖，周围黑漆漆的，只有远处的火把散发出一点点光亮。他在黑暗中暂时破解了这小范围的幻境，让霏看看现实中的样子。

　　“正面战斗有把握吗？”霏看到面前的景色，轻声询问道。竺沚低了低头，想起源的嘱咐，否定了霏的提议：“时机未到。既然他用幻术，那我也让他试试我的幻术。”

　　“我要进入这个幻境，不然在幻境中我无法帮你。松手吧。”霏在黑暗中低声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不会窥探那些我不知道的记忆的。小心。”竺沚松开了手，施展法术，制造了一个幻境。只见眼前的景物变成了一座恢宏的宫殿，而青年模样的霏则是在和一个衣着朴素，浑身透着一股散漫气息的男子下棋。

　　“我又输了。”霏用两根手指夹着一个黑子，面露犹豫之色。竺沚瞄了一眼棋盘，有一线生机，不过看他的神情是不想下了。

　　“这里。走吧，去你二哥那里。”男子叹了口气，拿过霏手中的黑子落在棋盘上，起身离开。霏则在他转身时面露喜色，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刚刚失落的样子。

　　下一秒他们就出现在一个山顶的宫殿中，暖阳从窗户照耀在木制地板上，一个少年推门而入，皮肤是一种病态的白皙，黑衣的下摆和袖口绣着金黄的花，一头黑发用一个发冠束了起来。

　　“先吃着糕点吧，也不提前说一声。”少年温和地笑了下，对突然出现的两人丝毫不惊讶，在他们旁边坐下，变出一碟精致的糕点来。

　　“还是二哥最好，好不容易我不用查案，大哥就拉我去下棋。”霏拿着桌子上的糕点吃了起来。

　　“还是有点甜。”散漫的青年吃了一小块，对少年说到。

　　“你们俩一个口味偏甜，一个口味偏淡罢了。”少年沏了三杯茶，拿起其中一杯慢慢喝了起来。

　　竺沚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三兄弟，想起了与霏最初的约定，他到底要改变什么命运？

　　“散音说最近有个大案子，有关冥界的。”少年拿了一封信递给霏。

　　霏迅速扫了一下，回到：“没有什么危险。”

　　另外两人看着霏不以为然地样子，打消了心里的担忧，开始互相打趣。

　　“散音最近要成亲了，你作为好友可要去参加，了解一下礼节。”终笑盈盈地看着霏。

　　“常青和你的成亲宴什么时候举办？到时候也可以公布我有一个傻弟弟成亲的消息了。”源接着道。一旁的霏听到这个，苦笑了一声：“不劳烦兄长们担心”。随后起身走近竺沚，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发现得真快，我还特意修改了一点记忆。”竺沚看着霏，对方漂亮的茶色眼睛中闪过一丝无可奈何，答道：“你只是把那天苍翠山上的事改了。”

　　“嗯。你当时在犹豫，我就顺着改了。”竺沚笑道，他们又回到了漆黑的地窖。

　　“其实你犯了一个致命错误，散音不可能成亲的。”霏无情地嘲笑着自己的知己。

　　“好吧。待会儿不会手下留情的，你顾好自己就可以了，能避则避。走吧。”竺沚和霏顺着火把的微光走出了地窖，一路上竺沚都在破解这其中的幻境，由此宫殿的真实样貌也显现出来了—小巧玲珑的五层楼阁。

　　“我还是喜欢竹海。”竺沚掐了个法诀，周围立马变成了茫茫竹海。

　　“你这小子幻术不错，青雨、画扇。”一个玄衣青年现身了，竺沚挑了挑眉，冒充他的家伙出来了。

　　“不自量力。”一个打扮干练的青衣女子拿着一把剑抵住了竺沚的喉咙。

　　“哪里来的小孩？”又出现了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拿着把扇子作势扇几下，笑嘻嘻地看着两人。

　　“我真是不自量力呢。”竺沚冷笑一声，青衣女子手上的匕首已被夺走，她挟持的人也没有了踪迹。

　　“还给你。”一把匕首穿过她的心脏，不一会儿青雨就灰飞烟灭了。

　　玄衣青年见状传了个暗号给画扇，后者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扇子向霏扔去。霏迅速反应过来，抽出云敛将其打飞，却被扇子上的粉末呛了下。画扇趁霏不注意，拉紧了与霏的距离，与霏只有几步之遥。不过碍于云敛一直继续未能前进，但她似乎不着急，想和霏慢慢耗。

　　另一边则是竺沚与玄衣青年的较量，因为身处自己布置幻境中，竺沚看起来游刃有余，还时不时抽身对付一下画扇。反观另一方则是狼狈非常，精致的发冠早已不见，头顶上总有一小片乌云下着大雨，令他全身上下都湿透了，成了落汤鸡。

　　“原来是遇见本尊了。”青年笑得阴森森的，迅速地画完了张符咒，顷刻间被突然变大的雨水浸湿。

　　“诛魔阵，开！”青年迅速地往霏的方向赶去，竺沚收了他头顶上的云，也准备追上，却被一个法阵拦住了步伐。他先前的符咒染上了竺沚的法力，自然会在竺沚身上生效。神界法术与魔界法术本就是相克的，至少拖住一段时间，足够解决白衣少年。

　　霏面对二人的夹击，丝毫不落下风，他看见了困住竺沚的阵法，喊了一声：“玉佩！”

　　竺沚正想强行破阵，听到霏的提醒，记起了腰间的玉佩，向玉佩注入法力，念道：“解！”

　　画扇看见竺沚破了阵法，瞥了一眼分神的少年，略加思索后，向霏撒了一大把粉末，霏正在与青年缠斗，躲避不及时，被撒了一身。

　　“再见了，小孩。”画扇正准备撤退，猝不及防被一柄长剑抵住了后背。

　　“毕露，化虚为实！”一个愠怒的声音响起，霎时间，那柄长剑化出无数道剑影，向画扇和青年刺去，两人的身体也消散了。

　　“没事吧。”竺沚将毕露收回剑鞘，飞快地奔向霏。

　　“无大碍，只是有点脱力罢了。”霏走远了几步，拍了拍身上的粉末，脸色有点苍白，随后变回了青年的样子。

　　“还是这副样子打架轻松一点。”霏笑着说，走向竺沚，“那三个人呢？还活着吗？”

　　“先前那个昏迷，之后两个濒死。把这个吃了，解药。”竺沚递给他一瓶药丸，看见他似是无碍，悬着的心放宽了一点，说完就把幻境解除了，只见他们站在楼阁顶层的大厅中，面前有一个青衣女子昏倒在地，另有一男一女满身伤痕，瘫在一旁的墙壁上。

　　“我先送你回去，剩下的我自己处理。”看到天渐渐亮了，竺沚挥手将三人丢入一个新的幻境，将周围变回了本来的样子。霏点了点头，同竺沚回到了竹居。

　　“等会儿回正月殿还是去冥界？”竺沚将毕露放回墙壁的架子上，又给霏倒了杯水。

　　“谢谢。回正月殿吧。”霏接过水，脑子里开始整理昨天晚上的线索，以至于竺沚和他说要去拜访源和终的时候还是愣在那里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等他回过神来，竺沚已经去里面换衣服了。

　　竺沚穿了一件深青色外衣，头发用银色的发冠竖起，霏想起自家哥哥散漫的样子，不禁出声道：“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正式，兄长不拘小节。”

　　“习惯了。玉佩还你，谢谢。”竺沚拿出玉佩，交还给霏，又问：“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不用了，走吧。”霏又变回了少年的样子，脸色苍白了几分，随后又打趣道：“你用剑的样子挺帅的，我都有点不相信自己打不打得过你。”

　　“或许吧……”竺沚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有时间可以切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