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设想》Einsiedler

5、霏的过去

　　chapter4
　　竺沚和霏达成协议后，霏就变回了栎思的样子，一身朴素的白衣，拿着一把佩剑，腰间饰有一块的玉佩，而竺沚也化为一个衣着华丽的魔界少年的模样，穿着一身招摇的红衣，与霏一同出了百户楼，看起来像一个放荡不羁的纨绔少爷和他的跟班朋友。

　　他们现在走在宽阔的三市街上，由一开始的并肩走到霏远远地将竺沚甩在了身后，幸好周围的琳琅满目的的商品引起了霏的兴趣，几乎每个摊位他都会停下看看，遇到喜欢的东西就停得久一点，这停顿也正好让走在后面的竺沚跟上。

　　竺沚看他盯那么久，就忍不住帮他买下来，一来二去，霏看到中意的东西竺沚就会买下来，两人倒是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原本的任务了。不过谁也没有提出来，一个买，一个逛，倒是诡异的和谐。

　　看到又霏在前面停了下来，竺沚把钱付给老板后拿着东西赶了过去，原本以为又是什么小吃、花灯之类的东西，走近看竟然是一个卖姑娘家发饰的小摊。

　　“这发簪做工轻巧，是从城北珠翠阁来的，与这些普通的不同，戴上去也不会感觉重，适合绝大多数小姑娘。公子要是买下它，还送一对红绳，您和小姑娘一人一个。”中年大娘热情地推销自己的商品，旁边的小孩也在帮助母亲，劝说眼前的俊美青年。

　　“你要这个？”霏看着眼前的发簪，一时间有点失神，猛然听见竺沚在一旁询问，吓了他一跳，于是转过脸去对上了红衣少年白皙的脸以及他刚刚要的白色山茶花，此时正被少年抱在怀里。

　　看着来人的眼睛盯着那个发簪，霏一时间有一丝异样的感觉漫上心头。正想摇头否定，竺沚已经将山茶花收到储物法器里，利落地付了钱，把发簪和两根红绳递给霏。

　　霏呆呆地接过竺沚递来的东西，一时不知作何感想。旁边的摊贩虽不知道这两人什么关系，但是至少货是卖出去了，刚刚红衣公子给的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她正准备将多余的钱退给人家，发现两个人早就不见了。

　　白衣青年一路走到街边的一间小酒馆前停了下来，竺沚依旧是不疾不徐地一路跟着他，见他在酒馆里面坐下，也跟着落了座。

　　“不逛了？”竺沚疑惑地问，同时变出一把扇子扇风，刚刚拿了一堆东西出了一点汗，脸上还留在淡淡的红，不禁觉得有点热。

　　“这条街没有问题。”霏扫了一眼竺沚，后者淡淡地应了下。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半晌，霏开口道：“你怎么把那个发簪买了？”

　　“我觉得小姑娘一般会喜欢吧。”竺沚如实说道。

　　“小姑娘……”霏想到这个，生出了一点逗弄他的心思，在他面前挥了挥那个发簪，“那你现在送我做什么？”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竺沚笑了一下，解释道：“我怕耽误你成亲。”

　　“原来我能不能成亲还要看你。”霏揶揄道。

　　“我怎么能左右你的终生大事呢？只是怕占用了你陪心上人的时间。”竺沚唤了一个小二过来点东西。

　　“她早就成亲了，给你讲讲我和她的故事吧。”霏点了一壶酒，慢慢地说了起来，语调轻松。

　　“在我担任执法大人的一千年间，认识了一个神族的姑娘，是山神苍翠的女儿，常青。当时我正在和散音处理接手的第一个案子，有关几个神明之间的爱恨情仇。谁能想到常青的父亲，神界少数坚持一夫一妻的水神涓流出轨了，不仅和几百年前陨落的云神的遗孀有着情人的关系，还和医神的妻子有暧昧不清的事实，这其实是大半个神界的公开秘密，只是苍翠和老实的回春医神还蒙在鼓里。”

　　“后来山神和医神也知道了，便闹着和离。我们也没有办法定罪，神界十卷法律也没有说明这种情况违法，毕竟那些三妻四妾的从来不会有这种纠纷。最后只能让我和散音私下去调解，这毕竟是他们的家事，看在执法大人的面子上也不好意思闹大，就不了了之了。”

　　“其实我是赞成他们双方和离的，不过最后苍翠觉得孩子都那么大了，就凑合着过，水神也保证不沾花惹草了。至于医神那边也是如此，反正他是个医痴，最多不怎么搭理花神了，只是做个名义上的夫妻。”

　　“因为我在调解和常青的意见一致，我也挺欣赏她，于是案子结束后我就和她保持联系，有时也会为我们查案提供帮助，久而久之，我就将她也调来我的手下，坐第三把交椅。我和她在那段时间也确定了关系，只是我老是忙这忙那，也没有告诉我哥，就想着先磨合一阵子，等我俩都下定决心就立马成亲。”

　　“后来我和她渐渐不在一起出任务了，我当时遇到棘手的事都是和散音去，一来我怕顾不住她，二是其他事还要拜托她去处理。”

　　“我越来越喜欢那份工作，也就日益沉迷于其中，虽然在节假日总会和她去各种地方约会，但是几乎每次都是被散音中途叫走。”

　　“我注意到了这件事，但我在纠结，我想起我伪装成执法大人的目的，最终下了决心。有一天我把所有工作都推了，和她逛了一天的街，那一整天她都是笑着的，我的愧疚也增多了不少。那一刻我动摇了，我甚至想第二天一早就去苍翠那里提亲。”

　　“不过最后我压下了心里的念头，因为我做不到。还不如趁早断了。”

　　“那天晚上我和她在苍翠山的小亭子坐了下来，她似乎知道我要一直以来在考虑什么，和我说让我们做回朋友。我答应了，就不打算继续瞒着她，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她，她听后也不惊讶，只是说了声果然如此，还说我们门不当户不对，不久后她就离开了。”

　　“我看着她离开后，心里忽然有点轻松，然后在亭子上喝了一夜的酒，也吹了一整夜的风，那是我唯一一次喝醉，也是成年之后第一次哭。我不知道我怎么回去的，据说我发了好几天的烧，醒来之后就变成了少年的模样，记忆也没有了。”

　　“在没有记忆那一千年里，我前七百年都没有出过冥界，后面倒是跟着源去了两场宴会，其中一场就是山神常青与雨神溪泽的婚宴。请帖本来是送到正月殿的，但是正月殿大门紧闭，就拜托散音送给我。散音也不知道我在哪里，销声匿迹了七百年，几经辗转就递到了我大哥手上。”

　　“我大哥想起我当年那件事，就带着我一起去了，为了不暴露身份，就被安排在离我哥哥稍远处，靠着散音坐。我开开心心地在宴会上大吃一顿，同时和散音聊得起劲。聊着聊着，溪泽就和常青一起来敬酒了，我痛快地喝下一杯，向他们送上祝福。常青看我的时候眼神愣愣的，不过我当时没有注意。”

　　“后来散音问及我的玉佩和姓名，我告诉他我叫栎思，玉佩是至亲所赠。她也在场。”

　　“再后来我就来了魔界，然后碰到你恢复了记忆。故事讲完了。”

　　霏又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但被竺沚制止了。
　　“那现在怎么样了，后悔吗？”

　　“说这些没用。算起来他们的女儿也快及笄了，我想把这个发簪送去，城北的珠翠阁很有名吧，我可不想送个随便淘来的地摊货，显得我没有诚意。”霏拿起那个发簪慢慢端详起来，式样是一枝洁白的海棠花，周围带点粉色，仿佛真的像随手从树上折下来的。

　　“我原本以为它是珠宝制成的，但为什么花的质地像真的一样。”霏轻轻碰了下柔软的花瓣。

　　“这上面施了魔界的一个小小的停滞术法和变换术。”竺沚收起扇子，解释说。

　　“怎么变换？”霏好奇地观察着那发簪，抚摸这它那似树枝的质感。

　　“给我。”霏闻言把发簪交给竺沚，接触到他手掌的那一瞬间，鲜嫩的海棠花立马枯萎了，变成了皱巴巴的干花。

　　“解除了。你想把它变为什么？”竺沚询问道。霏想了想，脑海里出现一盆山茶花的样子，就叫竺沚将它变为山茶花的样子。于是原本枯萎的海棠变为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山茶花，在竺沚的手心慢慢绽开，最终定格在它最美丽的时刻。

　　“这个会消失吗？”

　　“会。取决于施法者的能力，刚刚那个大概可以维持一年吧。”竺沚把发簪交还给霏，又补充道：“我的几百年没有问题。”

　　“这法术我可以学吗？我不知道那个小姑娘喜欢什么花样。”霏轻轻用手触碰这那些花瓣，嘀咕道：“会不会太土……”

　　“魔族才可以学。不过到时候你和我说一声，我会把它变成她想要的样子。”

　　“谢了。我会和她说是我一个很厉害的友人送的。”霏扬了扬发簪，就把它收了回去。而后又拿出两条红绳塞给竺沚：“赠品，还给你，等下我们还要去逛一下，拜托了。”

　　竺沚收下红绳，看了眼窗外，早市已经开始准备了，于是便提议休息一下，中午去赶尽有街的午市，下午则是去散尽街的晚市。

　　他们去聚散客栈休息到中午就马不停蹄地往尽有街赶去，这都是因为白衣少年一到正午就敲响了对面房客的门，精神抖擞地准备出发，说时间紧，红衣少年本来也是为了照顾白衣少年才提议停下，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一切和他一起出门。

　　来尽有街逛的都是一些贵妇、小姐和阔少爷，昨天晚上逛了一夜，霏也没有兴趣再逛下去了，只是间店铺都看了一遍，什么都没有买就结束了这次出行，倒是竺沚买了一套茶具、一副围棋和几条时兴的裙子收入了储物法器，又为竹居添了一点家具，差人送去城主府。

　　等竺沚传完信给南竹后，霏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竹居的家具不都是你自己做的吗？这会儿怎么又买了新的？”

　　“竹居看起来太空了，而且新年置办点新的东西也不错。”竺沚面不改色地答道。

　　“那你是多少年才过一次新年。”霏笑着说。

　　“也就十年而已。”拥有近乎无限的生命，十年对于他们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罢了。

　　“算起来这次出行我也花了你不少银两，下次带你神界逛逛，算我的，虽然我们的城镇不多，但是主城也差不多这么繁华。”说完两个人就走到了尽有街的街尾，太阳也正好有倾颓之势。散尽街的晚市也开始准备了，不过距离开市还有一段时间，他们便去到了城主府。

　　竺沚告诉南竹霏是几百年前游历妖界结识的好友，南竹虽有疑惑，但也没有询问。他将那几条裙子送给了南竹，后者收的时候看起来很嫌弃，但霏看得出来她心里是高兴的。送完礼后竺沚与霏一同辞别了南竹，带着新置办的家具回到了竹居。

　　在霏有一搭没一搭的帮忙下，竺沚的家具很快就将空旷的屋子添满了，两人便坐下来商议接下来的行程。

　　窗外传来了隐隐闷雷，忽然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竺沚起身去里间关了床边那扇窗，又去点了根蜡烛，霏则是迅速地写了一封短信，告诉源自己两天后回去，这次倒是没有烧掉，而是用法术传出去，不过他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竺沚回来便是看到霏因施法失败而蹙起眉头的样子，温声道：“别试了，你的法术在这里不管用。”

　　霏想起了在百户楼的回信：“之前那封……”，不过他还没说完，竺沚就比了个可以的手势。

　　“百户楼只是传不到神界而已。”

　　“看来只能烧掉了。”霏无奈地笑了下，左手就掐起一个小火苗。

　　“抱歉，竹居传不到外界去。”竺沚挥手把他的火苗灭了，又提议说：“我可以帮你传到神界，或者我们离开竹居后你自行传到冥界。”

　　霏把桌子上的信推到竺沚那边，说：“谢谢。黎明殿，源。”

　　“举手之劳。不过要借一下源的物品，确定一下方向，我可以直接送到他的手上。”

　　“稍等。”霏将腰间的玉佩拿了下来，递给竺沚，竺沚接过，不一会儿就将信传了出去，随即把玉佩还给霏，但霏没有接过，而是说：“先借你用着，防御法器，可以抵御大部分神族和鬼族的攻击，还可以破阵。”

　　“谢谢。记得带令牌，可以抵御几乎全部的魔族攻击。”竺沚将玉佩挂在腰间，又叮嘱霏拿好令牌。

　　做好一切准备后，两人离开竹居，来到了散尽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