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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痕五 与太子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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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夙命朝着京城的方向放飞了一只信鸽,然后起程上路。
在路上与新贵妃的队伍相遇,也只是静静地把轿子停在一边候着。萧员拉着总想上去挡道的黎青,因为知玉大师有话,是潜行,而非招摇。只是这读书的呆子,满脑子的死板礼节却生了这么冲动的性子。
焰池也是一脸郁闷地守在轿边,因为对于昨晚的行动小姐再没有说一个字,反倒像是梦里出游了一回罢了。
不过小姐的头脑哪是她能及上的,她也只是跟着看个热闹。
离开阮县,夙命命令再次转向,不取槐郡道,而是走离宏国最近的那个。对于这点,大家心中狂点头,毕竟走槐郡颇有点绕远了。
一路上风光明媚,夙命一行人几乎算是很潇洒地走着,直至边关。
想是皇上早派人送了加急信过来,夙命做为知玉大师所应备的礼数,在这里全都早早候着。
由黎青作为大使,将御函送到宏国皇帝跟前,宏国皇帝果然喜出望外,亲自出关相迎,可谓隆重之至。
为了迎接从彦而来的知玉大师,宏国皇帝在皇宫里新辟别院,依着大师使女的意思,清冷,僻远。
宏国皇帝自然不知这真正用意,还只当是身为巫师的习性所为。
当晚,宏国为知玉大命摆国宴、请诸臣、奏礼乐、恣歌舞。
因为知玉大师此番亲临,为得是给宏太子倾的大婚设案祈福。
随夙命赴宴的还有萧员和黎青,对于自己的坐位很满意,对于夙命的席位,就更满意了。
宴席上,夙命作为无上贵人位于宏国皇帝一侧,此刻的宏国皇后是不予席位的。而这种做法正是效仿她在彦国的地位,由此可见宏国十分小心翼翼,至于为何如此——想到这里,夙命在面纱之下,微微笑了。
夙命说,身为方外之人,不便饮酒。于是她的杯中是临时榨取的鲜果琼汁;
夙命说,饕餮最之荤食,贪而无厌。于是单为她做出独一份的素食淡菜。
席上夙命听彦国皇帝点名敬酒,其他人时夙命只是点头敲杯,唯有丞相举杯时,她提了点兴趣。
他便是那个据说有国色之称的流光小姐的父亲了吧?
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夙命拈起杯口,朝他示意了下,然后一手揽袖,中指轻撩面纱,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丞相有些受宠若惊,但大家很快反应过来。毕竟大师这次就是为他的女儿与太子的大婚来送贺的。
宴到途中,太子倾姗姗来迟。
宏国皇帝皱起眉责备他,而他只是抱了抱拳,道了声歉而已。
很显然,这年轻的太子并不信法事这一套,但碍着父皇,还是给足了面子。
夙命倒并不计较这些,反而一直看着这个太子。
眉目清俊,很薄的唇瓣有些刚毅的味道。
不过……
夙命换了个坐姿继续观察。
印堂发暗、脸颊微青、周身气场紊乱,像有大祸临头。
难道不是我要捣乱,是你命中注定的?
抑或是我来这一场,便注定什么?
夙命又饮了杯果浆,状态更轻松了。
夙命回到别院,并不意外看到宝桥也在。
不过再看到焰池一脸气呼呼的,便还是奇怪了一下:“怎么了?宝桥惹你了?”
“我哪有惹她,”宝桥嘴快地接道,“只不过不告诉她流光小姐到底生得什么模样罢了,有必要这么生气么。”
“要不是你说对于丞相家里就如自个儿的后花园,我能这么好奇问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生生住在流光小姐的房里。”焰池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瞧着两个丫头斗嘴,就如在云吊磐一般亲切,夙命叹口气,好像自己有些喜欢受虐似的。
“宝桥,你上次只说‘惊为天人’,难怪焰池跟你急。”
“之所以写‘惊为天人’,那自然是要亲自去看了才妙。”宝桥笑嘻嘻地说道,眼里满是狡黠。
“那倒是,如果都被你说透了,也就没什么意思了。”焰池哼了一声,终于想到说正事了,“小姐,晚宴吃得如何?”
“勉强勉强。”夙命淡淡地道,“诚意十足,不过那排场,若是去位王公大臣,想必吃喝得更尽兴一些。”
“小姐若是不喜欢这里,那咱们就出去住,我早已在城里寻找几处清静之所,随时都可以搬过去的。”宝桥立即说。
“这并无所谓,”夙命摇头,“该要面对的场面也逃不掉,住在这里其实挺好。”
“那咱们什么时候去瞧那个美人儿?”焰池很小小声地问。
“这两天宏国一定会盛情款待我们的。”夙命若有所思地加重语气道。
“明白了。”焰池点点头,仍是无限神往……
后来的几天里,果然就像夙命所言那样,不断有请柬送到别院,夙命择一二而从之,其他的,大抵不在她的眼睛里。
在太子大婚的头一天,东宫终于差人前来,说是祈福的宫殿已经备好,只等知玉大师去看看合不合要求。
于是夙命欣然前往,带着焰池和宝桥。
来到东宫,太子倾已在外面候着,将夙命等人迎进去后,亲自带头去祈福之殿。
夙命这次前来,依然是一身知玉大师应有的打扮。太子倾就站在她的身侧,时不时用眼睛去打量她的面纱,眼中的好奇毫不遮掩。这种情形叫焰池和宝桥直皱眉头,反观小姐倒是谈笑风生,视若不见。
来到殿前,夙命停下步来:“祈福之所,你们就在外面等着。”
夙命的话只是对自己的人说的,没想到太子倾也连忙点头,让所有跟来的人都止步。
所以只有夙命和太子倾踏进了大殿。
大殿内空旷得很,中正央摆着一张长约十二尺的宽大条案,上面备着香,正燃着;条案后是一面八扇屏;头顶上是无数盏六角宫灯,天虽仍是亮着,但悉数都点灯了,与整铺在地上的石榴红绣金大地毯映衬着显得喜气十足。
乍一看陈设仍旧非常简单,不过选这间大殿可是按知玉大师的吩咐挑选的,大殿里的东西也是按要求全全搬空的,这四兽守福条案和那双面纹八扇屏也是按要求连夜精制。
夙命围着大殿正转着,原本远远站着看着的太子倾突然抱拳微鞠了一躬,说道:“知玉大师,宏倾有个不请之请。”
夙命定住:“太子但说无妨。”
“久闻知玉大师芳名。大师能为宏倾的婚事亲临,实在是宏倾的福份。”太子原本恭敬的话话锋一转,“宏倾自认有两分识人的本事,大师虽然以面纱示人,却仍是遮不住大师实是位绝色佳人的真相。明日大师便要为我和太子妃祈福,而宏倾以为若是没能见到大师真容一面,即使受福于你,也心有遗憾。”
大殿静静地回响着宏倾的话。
夙命好一会儿后才缓缓问道:“听说太子的新妃素有国色之冠,那样的倾国倾城尚不能填满你的好奇之欲?”
太子似是叹了口气:“自八年前偶遇流光小姐后,我们再无交集,即使她爹只是丞相也一直顶着压力不让流光小姐示人,如今已八年,流光小姐到底长什么模样,宏倾还真没有看过。”
“明日就是大婚,你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大婚那是定数,与大师的缘份却可能太过短暂,”太子走近夙命,“彦国的知玉大师向来都是神秘得很,各代皆是女子且都孤寡终身,人前的拥戴,人后的寂寞。大师,这种命运,不会过于凄凉么?”
“太子对彦国甚是了解。”夙命点头,面纱下忍不住笑了。
“宏倾只是觉得将国家的希望半半寄于柔弱女子的身上,不太可取。”宏倾定定地站在夙命的面前,微扬着头坦言道。
看着这堪称大胆的太子,夙命微一偏头:“不如今夜我去丞相府中会会那流光小姐,再给你带张她的肖像,你说如何?”
宏倾脸色抽动了下,有些心动。
“知玉大师长什么模样,并不重要,”夙命慢慢说道,“只是有块信石,所以才可以呼风唤雨。”
宏倾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那只是块玉佩,据说叫“琅墨”,是像皇帝的玉玺一样存在的重要配饰。
“我想那确实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宝贝。”宏倾道,但还是不死心,“不过我想大师的面容,也应是天下独一无二的。”
“你若真想看又有何不可?”夙命说罢当真轻轻摘下自己的面纱。
太子倾瞬间屏息。
身为太子的他见过喜欢过太多的美人,就连八年前提前定下的太子妃也是一眼将他收服。不过眼前的知玉大师却不同于寻常。她有种逼迫人的气息,即使多瞧上一眼也有些心慌。
怪异的,而本能的。
他似是终于记起刚才夙命说过的话:“今夜,丞相府?”
“自然。明早,流光小姐的肖像。”夙命又将面纱挂上。
刚才的一点举动像是没发生一样。
宏倾很自然地笑了:“虽然洞房花烛时见到阔别八年的流光小姐是惊喜,但我想我已经等得太久了。”
“夙命能够理解。”
“那知玉大师对大殿还有别的要求么?”
“我们退出去以后,即刻熄烛封殿,明天日落之时我会带人来亲自打扫准备行法。”夙命说完从衣袖中拈出一对黄符,交给宏倾。
“一切全凭大师安排。”宏倾双手接过,然后侧面拂手,“大师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