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不会奔向我》废土博士

3、总想偷偷看着你

　　开学一个星期，班主任王桑梓就在数学课上摆起了谱。
　　前脚数学课代表吴能刚抱着一大摞的数学卷子回到教室，张罗着几个同学分发卷子，王桑梓就手掐着本教案，拿着保温杯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
　　一脸严肃的望着闹哄哄的教室。
　　此刻，正是下课休息时间。虽然认识才一个星期，但很多同学基本都慢慢熟络了起来。
　　男同学们没正行儿的坐在后座上，七仰八歪的。嬉笑扯皮最近泰山足球队又以几比几的比分险胜了谁谁谁，要不就突然来一句玩笑话“你是谁的儿，我是谁的爹”等等，最后疯闹扭打在一起。
　　挤得屁股下的凳子“吱呦”乱响。
　　女同学们三两结伴，有的和后桌疯狂讨论着最近风头正盛的当红明星，有的则手挽着手慢悠悠的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顺带着闲聊。
　　林辞不知干什么去了，从上节课就被物理老师叫走，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姚漾漾还以为之后不会再见到林辞。
　　学校那么大，她相信自己没有那个缘分可以再次见到他。
　　也是在开学那天下午上课时，姚漾漾才知道刚在操场上遇到的那个男生是她的同班同学，也才知道他是转学生，却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转过来的。和她不同，林辞的转学不需要一丝的惶恐，也不需要刻意融入集体。因为，学校和任课老师都对他偏爱有加。
　　在他的身边，总会有想要和他成为朋友的人存在，更别说小跟班霍铭宇和林朗时刻把控了。
　　姚漾漾嫌吵，从课桌里掏出一副耳塞戴在耳朵上，就双手交叠，趴在了桌上。
　　打着哈欠，却怎么也睡不着。
　　姚漾漾也没想睡，毕竟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根本不够好好补一顿觉的，更别说下节课上数学课。
　　有的同学怨声载道，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跑的飞快，心里就一阵发慌。
　　“怎么没精打采的？”
　　“废话，能有精神才怪。”说话的人指了指黑板最左侧那一长溜的课程表，无力道：“下两节课可是数学课！真是要了老命了！”
　　而更惆怅的是，数学课后有一节是“体育课”。
　　千呼万唤始出来。
　　倘若数学课上出了一丁点小差错，那么体育课就与他们无缘了。
　　话音刚落。
　　姚漾漾紧蹙眉头，瞬间耳根子清净了许多。
　　抬头只见王桑梓正踱步走上讲台，边走边巡视着教室后方。
　　彷佛在清点犯罪的人是谁一样。
　　“啪”的一声，王桑梓把教案扔到了桌上。而后，“嗖儿”，悠闲的喝了口水，朝着垃圾桶吐出一片茶叶沫子。
　　清了清嗓子：“笑得很开心啊都。”
　　王桑梓双手撑在讲桌上，一本正经道：“整个楼层就数咱班的声音最大！暑假都过完了，啊。开学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收心？这学期满打满算二百来天，去去放假还剩几天都没有数儿？都能考好了？大学就单在那等请你吃饭是吧？学校是让你来学习的，不是让你来旅游滴！什么事该干，什么事不该干，一天天没有个数儿！乃应该明白！乃就算不学，我也照样拿工资，自己对自己不负责，饭喂到嘴边都不知道吃，彪子都比乃精识！我再说一遍！不要把你在家里的状态带到学校里！啊。”
　　王桑梓抖了抖自己的条纹T恤衫，背着手走下讲台，绕着教室转了几圈。
　　“最近我发现有极个别同学异常兴奋，真把自己当什么了，都是一瓶不满半瓶咣当！乃看看乃做这个题，考这么个分数晚上也能睡着觉？”
　　王桑梓长叹一口气：“是谁我就不说了！自己都好好寻思寻思！”
　　话刚说完，上课铃声响起。
　　教室鸦雀无声。
　　门外走廊声音也没刚刚闹腾，说话声格外清脆，能分得清是隔壁班学生陆陆续续出教室的声音。
　　没记错的话，他们这节课上的是体育课。
　　姚漾漾的同桌王洋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刚刚王桑梓就站在他的旁边，他赶忙盖住了刚拿到手的卷子，生怕像拎小鸡仔儿似的把他揪出来。
　　开学短短一个星期，他就因为迟到，上课睡觉等各种各样的原因罚过好几次站了。
　　王洋余光瞄向窗外，嘟囔道：“真TM羡慕！”
　　姚漾漾不爱说话，开学那天姚漾漾因为在操场待的太久，回来的晚了。姚漾漾从教室后门进入，整个教室除了前三排空的位置比较多之外，后排只剩下一左一右两个座位。
　　姚漾漾分析了一下，靠窗的位置景色很美。
　　但，班主任一般都喜欢趴在后窗玻璃上探查教室纪律，她胆子小，怕突然出现的一双眼睛吓到自己。
　　索性，选择了靠墙这边的位置。
　　只是，这个同桌，姚漾漾不喜欢。
　　姚漾漾不喜欢过于咋呼的人，不喜欢留长头发的人，也不喜欢爱说脏话的人。王洋很神奇的将这些特点完美集合于一身。
　　高一刚开学，一切还在苏醒适应中。这时体育老师还没有病，家里也没有那么多事儿，数学老师和英语老师还没有毫无顾忌的抢占体育课，帮体育老师“照看”学生。
　　高中时，最喜欢的是体育课。
　　体育课上，没有出其不意的抽背，也没有数学老师揪着做的错题。
　　夏日正盛，哪怕顶着个大太阳在足球场跑上一圈，都觉得是一件幸事。
　　姚漾漾喜欢上体育课，是因为那时候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坐在看台上，手拄着头呆呆的望着足球场上开心踢着足球的林辞。
　　不用担心有人发现，也不用担心因为自己的走神落下课业。
　　还未下课。
　　“报告。”
　　姚漾漾心脏停了一下，敏锐的往门口望去。
　　林辞手里拿着几本书，笔直的站在教室门口，望着正在讲题的王桑梓。
　　王桑梓停下手里未写完的粉笔，神色有所缓解，朝门口的林辞点头示意。随即重新拉下了脸，转过身：“着就是差距！看看林辞，刚开学就已经就开始在准备今年的物理竞赛了。再看看你们，除了会吃饭还会干什么！”
　　说完，王桑梓丢过来一个嫌弃的眼神。
　　王桑梓常说他们这一届是他带过的最差的学生。
　　姚漾漾想，也许真的是他们很差吧。记忆里，自小到大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里，几乎每个人都在告诉她她很差，不如隔壁家的姑娘高挺白净，不如别的班级的同学成绩好，也不如一些不认识的人一样开朗大方。
　　老师常说她像块死肉儿，从来不知道动弹。亲戚常说她普普通通，唯独饭量大的惊人，活着就是浪费粮食。爸妈常说他们家庭条件不好，为了她，爸妈不得不辛苦赚钱，供她吃喝，她要有出息，才能对的上他们的付出，才能给他们长脸。
　　一开始，姚漾漾不喜欢听。但是身体却像定海神针似的，十几岁的她想逃也逃不开，教育的话哪哪都有。
　　听得多了，姚漾漾也习惯了。
　　如今再听，她以为自己不会再有所触动。可还是在林辞走过后，默默低下了头。
　　是呀，林辞那么优秀。
　　和她不同。
　　她就是老师说的最差的学生之一吧。
　　要不然她也不会卡着线进入江宁一中。
　　如果可能的话，她也想长得漂亮，性格活泼可爱，让人喜欢。她也想学习好，考好大学，找好工作，成为别人口中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到那时，兴许爸妈不用再和现在这般辛苦赚钱，不舍得吃穿，供她读书。也许亲戚朋友不再像现在这般冷眼相待，生怕自己家和他们家扯上什么联系。
　　她不会因为做了爸妈不允许的事觉得愧疚难耐，不会强忍着自己的喜欢放弃自己的所爱，也不会再觉得吃口肉都不好意思。
　　从前，姚漾漾习惯了冷漠沉言，也没觉得有什么关系。
　　直到遇到林辞，他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汪洋的死水里，荡起一片涟漪。
　　连姚漾漾自己都说不清，她对林辞的喜欢，究竟是少女情窦初开，对情感细腻的美好憧憬？还是因为林辞实在过于优秀，过于温暖，是她心中期望自己长成的样子？
　　每当姚漾漾想要逃开“林辞”的影响时，总有人在提醒着他的存在。
　　下课后，姚漾漾难得的想出去转转。
　　刚出门，身前有几个女生拦住了她的去路。
　　姚漾漾抬眼，“同学，借过一下。”
　　眼前的学生非但没退开，反倒上前一步，几乎堵住了整个后门。
　　“同学，帮帮忙好不好？”
　　姚漾漾疑惑的望着他们，只见其中一个女生往教室里探了探脖子，问道：“你们班的林辞在不在？”
　　姚漾漾下意识摇头。
　　“那能不能麻烦你帮忙把这封信给林辞？”，女生说着小心翼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粉红色的信封，递到了姚漾漾面前。
　　不等姚漾漾拒绝，女生满怀期待的看着姚漾漾：“好同学，帮帮忙好不好？我请你喝奶茶。”
　　女生很可爱，有种姚漾漾不答应就不会放她走的意思。
　　偏偏，姚漾漾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只能收了下来。
　　姚漾漾低头看了一眼，这个信封很精致，粉红的外皮上刻着两朵飘散的玫瑰。没记错的话，校门口的文具店里好像有卖，大概十块钱两张的样子。开口处女生很细致的拿蜡油封住，里面鼓鼓囊囊的，也不知装了些什么。
　　姚漾漾站在走廊上，扶着栏杆，百无聊赖的看着楼下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从小卖部出来。
　　她眼尖的看到不远处拿着酸奶瓶，和霍铭宇一起回来的林辞。
　　俩人笑着：“林辞，你可真是个人才，物理全校第一，语文快赶上倒数第一了。要是你不偏科，我是不在地球上就见不到你了。”
　　林辞有些无奈。
　　“是呀，等哪天外星人把你抓走了就能看到我了。”
　　霍铭宇大口吸了下酸奶瓶，一脸好奇的问林辞，“不过说真的，叔叔阿姨就没说过你？十多门科你也就这一门硬伤了，真是可惜。”
　　林辞笑着摇了摇头：“他们俩语文都不好，我完美遗传了他们的基因，怎么能好意思说我。课补的不少，就是抓不住要领我也没法子呀。”
　　姚漾漾听着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近，扭着信封的手指下意识的捏紧。
　　平滑的信纸上现出一丝褶皱。
　　林辞走到姚漾漾的身后，被突然急忙转回身的姚漾漾吓了一跳。见姚漾漾没说话，就要继续往前走。
　　姚漾漾深吸口气，叫住他：“林辞。”
　　林辞和霍铭宇同时回头。
　　林辞转动着眼珠，实在不认识她，疑惑的问道：“有什么事吗同学？”
　　话一出，姚漾漾愣怔了几秒，自嘲的笑了笑。
　　傻不傻，怎么会痴心妄想他能记得自己。
　　姚漾漾向前一步，将信封递了出去。末了，还怕林辞误会，急忙解释道：“刚一班的女生让我帮忙给你的。”
　　“奥谢谢。”林辞还未看清她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姚漾漾就把信封塞到了他的怀里，转身跑了。
　　霍铭宇望着姚漾漾远去的身影，随意的搭上林辞的肩膀，“得，又有女生喜欢上你了。”
　　而后，偏过头看着林辞的侧颜。
　　“是帅，可我也不差呀，怎么就没有女生给我递情书呢？”
　　——
　　高中体育课与初中不同。
　　体育老师带着大家跑了两圈之后，给大家分发了课堂任务。
　　姚漾漾和林辞抽中的是社会实验活动，名字叫做“信任背摔”。
　　大致意思是因为他们都刚升学，彼此之间还没有默契。体育老师为了让他们建立团队之间的信任默契，让每个成员都能换位思考并提升自己的责任心和集体荣誉感，才让他们进行这样一项活动。在这个游戏里，小组成员都需要依次登上高台，其他成员共同努力，安全的接住倒下的成员。全部成员安全落地，才算游戏完成。
　　规则听起来简单，可当大家抬头望向几米高的高台，还是心生胆怯。
　　第一个女生想先上台试一试，结果刚站在高台上，就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
　　体育老师摇了摇头，喊道：“第二个，姚漾漾。”
　　其他同学左顾右盼，议论纷纷：“姚漾漾是哪个？到你了。”
　　“啊？”姚漾漾机警的睁大眼睛。随即看向林辞，林辞倒是镇定，老老实实的站在台子旁。
　　姚漾漾试探的迈出脚，“我在这。”
　　说完，犹犹豫豫的走上高台。
　　姚漾漾恐高，她很想和老师说她不敢。可，今天林辞在这，姚漾漾不想说。
　　她不希望在林辞的心里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姚漾漾哆嗦着转回身，眼一闭就倒了下去。下落瞬间，有种失重感。天旋地转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头晕眼花的原因。耳中嘈杂一片，恍惚的看不清。
　　虽然台下的人接住了姚漾漾，但因为是初次尝试的缘故，姚漾漾还是险些掉到地上。只在最后一刻，有几人拉住了她，才把她拉了起来。
　　体育老师笑了笑：“姚漾漾不错，你先到旁边休息一下吧，一会儿再接上。”
　　姚漾漾闻言，点了点。
　　但是姚漾漾一直在暗暗摸索着左胳膊。
　　刚刚，把她拉起来的人中有林辞。她甚至能感觉得到他的手骨节分明，贴在她的皮肤上凉凉的。
　　让她因害怕而空白的大脑有些回神。
　　好像有他在，她就不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