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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八节 劫后余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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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伴随着峡谷上方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无数的火球被人从崖顶上扔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漫天飞舞的箭矢,以及滚滚而下的巨木和岩石。
火球引燃峡谷中的林木,火光映亮了峡谷的夜空。
火光,明亮的火光,在这漆黑的夜晚,显得分外刺眼。
直到这时,龙刚才相信,阿吉所率领的这支军队,能够以三千之数,在加沙一战中大败三万魔族军队,靠的绝不是运气!
阿吉的布置到这时方显出了作用,天族军的伏兵火力主要集中在两公里长的一段狭长地带,而其余的地方火力则相对要弱得多。在铺天盖地的箭雨中,全军以百人一队,拉开距离,逐次前行。在各队的百夫长带领下,自成一体,一面结阵防守,一面冒着压顶而来的巨石、滚木,缓缓向前推进,井然有序,丝毫不见惊慌与紊乱。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百人队,竟然已将越过天族军的伏击范围!
但这绝不代表队伍中没有伤亡,事实上,在这劈头盖脸而来的石林箭雨中,队伍每前进一寸,都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毕竟,没有一具血肉之躯,可以与那些巨大的落石和滚木相抗衡。
伴随着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嚎,伴随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应声倒下,峡谷中,鲜血四溅,脑浆横飞,崖壁上,泥地上,士兵们的身上,到处是触目惊心的洁白与鲜红。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浓烈的血腥气。
龙刚一声怒吼,劈手夺过一个士兵背上的硬弓,瞄准崖顶上一个正指挥着手下往下扔石头的天族小队长,扬手就是一箭。
可崖壁实在是太高了,更何况是由下往上射箭,眼见箭尖距那天族小队长的面前不过数米,那家伙已吓得面无人色,却终于力尽,掉头坠下。
以龙刚的臂力,尚不能命中目标,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每一位战士都有理由相信,如果上天能给他们一个公平战斗的机会,山顶上那支天族军队,未必会是自己的对手。
但他们没有这个机会,所以,他们只能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抵挡头顶如雨点般落下的巨石和烈火,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掩护同伴穿越这死亡之地,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族兵在自己的头顶耀武扬威,却无法给予敌人哪怕是一星半点的还击……
空气中弥漫着愤怒和绝望。
这根本就是一场屠杀。
面对着这场惨绝人寰的屠杀,眼见自己的同伴和战友一个个地倒下,阿吉目眦欲裂。
到目前为止,阿吉和龙刚所在的后队,士兵的伤亡最为惨重。
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在这狭窄的峡谷之中,让三千人的队伍,拉开距离分散前进,纵然可以避免队伍遭受被敌人集中歼灭的危险,却也意味着队伍通过峡谷的时间,被大大的加长了。
这还意味着走在队伍最后的人,要承受最大的危险--在前有伏兵,后有追兵的情况下,穿越整整两公里长的伏击带!
龙刚没有上过学念过书,他听不懂夜叉百慧和洛云口中那些所谓的战术理论,也不像其他士兵那样有参加过战斗的经验。所以,直到现在,他才弄明白,为什么阿吉坚持要留在队伍的最后面!
--这支队伍在面临如此危境、在遭受如此惨重的伤亡后,尚能临危不乱,尚能保持如此高昂的士气,正是因为每一个士兵都知道,他们所敬爱的统率,此刻正和他们一起战斗,而且还是在队伍的最后,在整个队列中最最危险的地方!
挥动手中的匕首,轻轻挑开几根直奔担架而来的流矢,伸手抹去从旁边一个被飞石击中的士兵身上飞溅到自己脸上的鲜血,龙刚回头望了一眼担架上的阿吉。
峡谷内四起的火光将阿吉原本十分苍白的脸映上了一层若明若暗的淡淡的红色,此时此刻,在这刺眼的火光中,少年神色中所流露出的那份镇定与从容,正深深地感染着、激励着他周围的每一个战士,赐与他们力量和信心,化开他们心中的愤怒和绝望。这是一种怎样奇妙的感觉啊,无须动作,无须语言,仅仅是眼神和心灵一霎间的碰撞与交流,精疲力竭的身体再次充满了力量,绝望的心中再次充盈着希望。这种奇特的感受在空气中渐渐扩散开来,在战士们之间的传递中,不断地增强、扩大,向四面八方延伸。就好像是一颗小小的石子,在平静的湖面上激起的一朵小小的水花,一圈圈地激荡开来,不断地扩张,直至占据整个湖面。
虽然以现在阿吉的身体状况,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还需要大家的保护,然而,对大家来说,他只要在那里,就已经够了!只要他在那里,他们就可以感受到希望,就可以获得无穷的力量!
也许,这就是军心吧!
龙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从莫名的激动中平静下来。眼前的少年,这个能令所有的士兵们热血激昂、奋不顾身、慷慨赴死的少年,真的是自己在红月村认识的那个顽皮娇俏的少女阿吉吗?
就在阿吉和龙刚所在的后队已陷入可怕的血腥炼狱的时候,在队伍的中段,夜叉百慧一边挥剑拨打头上如雨点般落下的箭矢,一边纵马在各队间来回驰骋,口中高声呼喝,指挥着大家避让头顶上落下的巨石滚木。
这里的情况并不比后队好太多。
晨风中血雾弥漫。
前队。
洛云右手策马,左手紧紧地搂着琳儿纤细的腰肢,上身微微前倾,努力用他宽大的身躯,将怀中目光呆滞、脸色灰白的小丫头藏在身下,在众人的掩护下,纵马向前疾冲。
他所带领的近一千人的前队,是到目前为止,整个队伍中,所遭受压力和伤亡损失最小的部份。
正因为如此,他现在最重要的工作,是带领大家尽快冲出伏击带,特别是将怀中的龙琳儿带往安全一点的地方--他可不敢想象要是这个小丫头少了一根毫毛,龙刚那个大块头会有什么样的激烈反应!
不管他有什么样的反应,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他洛云的下场,绝不会太好!更何况龙刚的背后还有个阿吉,也不知道他和这个小丫头是什么交情,竟然胜过了他们三年的同事之谊--刚才在军中诸将面前被罚抓萤火虫的惨痛经历尚且记忆犹新!惨啊,只不过随口开个玩笑,吓吓她而已,就让我们的洛大将军在三军将士面前颜面尽失!若是照顾不周,出了什么岔子,自己还不被五马分尸?
自从阿吉从昏迷中醒来后,便固执地坚持要让琳儿与自己同乘一骑,并且安排自己走在前队。
这个安排遭倒了龙琳儿的强烈反对,--小丫头自然不愿意和刚刚用鬼故事吓过她的人同行,她更想要和哥哥一起走。不过琳儿这个想法因为阿吉自己坚持要留在后队,而龙刚又坚决不肯离开阿吉而只能作罢。
阿吉不可能同意琳儿留在后队。一但受到伏击,后队必然是最为凶险的所在,龙刚就算是武功再好,要同时照顾两个人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而夜叉百慧因为要承担全军指挥调度的重任,更不会有空来照顾这小丫头。
于是自己便不得不当起了这小丫头的临时保姆。
只是,为什么自己心头会如此的不安?
阿吉安排琳儿与自己同行,真的只是因为这些原因吗?
洛云的眼中突然闪现出几个时辰前的那一幕:在听到自己所讲的关于云阿峡谷的传说后,阿吉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所流露出那种难以言状的复杂情感,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
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洛云忍不住激泠泠打了个寒颤,难道阿吉……
“不,绝对不可能的……”强压住心中的慌乱,洛云用力地摇了摇头,努力将心中可怕的想法驱逐出脑海。
不知道夜叉百慧现在怎么样了……
看着那支深深扎进自己左臂的箭矢,夜叉百慧不由皱了皱眉头。她翻身下马,将身体掩藏在马腹之下,右手抬手想将箭拔出。
“不能这样拔啊,将军!”一个老兵拉住了她的手,“这箭上有倒钩,要是这样倒拔出来的话,你这条膀子就算是废了!”
“不能拔,那怎么办啊?”
“将军,你忍着点儿……”老兵话音未落,猛然双手握住箭尾,将箭尖往前一送。
带着倒钩的箭尖,猛然贯穿了夜叉百慧的左臂。
在箭尖穿透左臂的一刹那,夜叉百慧只觉得眼冒金星,差点没疼得晕过去。
截去那带着倒钩的箭尖,老兵才将后半截羽箭反拔而出,撕下一条衣襟,将伤口紧紧地包扎起来。
“这样就行了!”老兵站起身来,弯腰伸手去捡自己放在身畔的长枪。
“谢谢!”年轻的女将还未来得及向这位帮助自己的老兵报以感激的笑容,抬眼却看见一块脸盆大的石头,从空中飞落而下,狠狠地老兵的后脑勺上。
老兵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声,就直直地倒在了地上,雪白的脑浆向四周飞溅开来,落在夜叉百慧的脸上、身上……
翻转老兵的尸体,用手轻轻盍上他圆睁的双目,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夜叉百慧翻身上马,右手的剑向天高指:“大家冲啊,我们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里,总有一天,我们会为他们报仇!!!”
“冲啊!”“报仇啊!”
空谷回音,不绝于耳,震天动地的喊叫声穿透夜空,深深地震颤着整个峡谷。
龙刚劈手震碎一块压顶而下的大石,眼角的余光却隐隐瞟见,一块飞溅的碎石,正正击中了前面那个抬担架的士兵的小腿。伴随着那声可怕的腿骨碎裂声,担架向前倾斜,阿吉的整个身体,都从担架上滑落下来。
就在阿吉闭上眼睛,准备承受身体和地面的猛烈撞击时,却发现预想中的撞击并没有如期到来,自己的身体落在了一团软 * 软的东西上。
在那短短的一刹那,后面那位士兵抛开手中的担架,挺身而出,扑倒在阿吉的身下,用自己的躯体,作了阿吉的肉垫。
“你不要紧吧?”抑制住巨震之下 * 体内翻腾的气血和大脑传来的阵阵眩晕,阿吉用尽全身的力气,勉强从地上爬起,努力想要扶起那个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士兵,浑然没有注意到,一根长长的羽箭,带着凛裂的疾风,直奔自己的后脑而来。
“阿吉,小心后面!”怒吼声中,龙刚不顾一切地向阿吉扑了过去,可是――太远了。
听到龙刚的吼声,不明就里的阿吉匆匆回头,然后,她看到了一张微笑的脸,那个被碎石击中小腿的抬担架士兵的脸。
就在那千钧一发的一刻,这位距离阿吉最近的士兵忍住腿部的巨痛,单腿跃起,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阿吉挡住了致命的一箭!
“大人,你多保重,布昆不能再跟着你了!”伴随着鲜血溢出嘴角,年轻的士兵微笑着扑倒在阿吉的怀中,永远地闭上了眼睛,那笑容是如此宁静,如此安详,似乎还洋溢着一丝幸福和满足。
“不要,布昆,我命令你不可以死,我命令你睁开眼睛,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阿吉不顾一切地猛烈晃动着怀中正渐渐冰冷的躯体,但布昆的眼睛,终于再也没有睁开。
“好了,阿吉,放开他,他已经死了!”龙刚用自己的双臂轻轻地拢住阿吉颤抖的身躯,用力掰开她的双手,却发现她的双手此刻竟满是鲜血--从布昆背上的箭创处流出的鲜血。
看到一个热血沸腾的灵魂就此消逝,感受着怀中刚刚还热血沸腾的躯体正渐渐地冰冷,阿吉只觉自己仿佛又走进了那个缠绕自己多年的可怕的噩梦中,而眼前布昆满是鲜血的尸体,和梦中少女被无数长枪所贯穿的身躯正一点点地重合。她跪坐在地上,高举着自己沾满年轻士兵鲜血的双手,仰头向天,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布昆--”
龙刚怔怔地看着阿吉,因为他发现,阿吉的眼中并没有泪水,有的只是--红色的血!
从阿吉的双眼中流出的不是泪水,而是鲜红的血!
“大人,不用难过,你看到布昆临死时的微笑了吗?能为你而死,那是他的荣幸!也是我们的荣幸!”一个士兵轻声道。
阿吉缓慢而坚定地摇头:“我不要给你们这种荣幸!我不要任何一个人为我而死!不要!!!如果你们还把我当你们的头儿,那么,记住我的命令,要好好地活下去,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要尽一切努力,好好地活下去!!!”
就在峡谷之中的那支队伍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的时候,山顶上的阿克斯空有满腔愤怒,却无处发泄。
作为刑天手下的一名得力将领,阿克斯在天族军中呆了近二十年的时间,先后追随帝释天、刑天父子参加了天族与阿修罗族、苏摩族之间的战争,立下了赫赫的战功,才取得了今日身为刑天身畔近卫军统领的荣耀。这次他随刑天前来北疆,数日前,又奉刑天之命,秘密地率领万名天族近卫军的精锐,在云阿峡谷两侧设伏,准备截杀23团。
阿克斯曾在加沙市曾和夜叉百慧有过一面之缘。在他看来,这位年轻的女将除了容貌还算出众,其它的方面实在是乏善可陈,此女能率军在加沙一战中大败魔族军,所凭借的不过是魔族军对阿修罗王的恐惧外加上一点好运气而已。因此,对于刑天在出发前多次叮咛他要小心对手,他颇有些不以为意。天王殿下的年纪越来越大,胆子却是越来越小了。凭借自己二十年的战争经验,要伏击一支身处峡谷险地中的军队,还不是十拿九稳,小事一桩。刑天将这个机会交给自己,分明是将一桩大好的立功和晋升的机会放在自己的眼前。
在五天前,夜叉百慧刚刚率军进入云阿大峡谷后,他就悄悄地将军队分成两部分,分别驻扎在峡谷中部某段的两侧,并且命令军队准备好大量的弓箭、滚石、巨木,更准备了大量的黑油等引火之物--千年前发生云阿峡谷所发生的那场名震天下的伏击战,身为天族后人的阿克斯自然不会没有听说过,他非常乐意在千年后的今天,让这个“动人的”传说,再次在自己的手中变成活色生香的现实!
云阿峡谷全长四百余公里,无法在一天内穿越。阿克斯在对夜叉百慧的行军速度作出了精确的观察和估算后,断定她在返回的途中,会在峡谷中部偏前段的落鹰谷中宿营。因此,他将万名天族军,分别安置在落鹰谷的两侧,准备效仿当年的阿修罗军,待夜叉百慧的军队在谷中驻扎、后半夜防备最为松懈的时候,进行夜袭。
阿克斯的眼前,甚至都已经浮现出夜叉百慧和她的手下,对了,还有那个害得自己不得不从繁华的花花世界不远万里前来这片苦寒之地的好像是叫做阿吉的阿修罗族的可恨家伙(阿克斯曾经见过通缉令上他的画像)从睡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的周围都被大火所包围时,面上所呈现的惊骇的表情。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阿克斯跌破了眼镜。夜叉百慧所率领的23团按照他计算的那样,准时到达了落鹰谷,也按照他预想的那样扎营安置下来。但当他作好了发动袭击的一切准备时,才知道那些峡谷中的营帐,根本就是空的!23团根本就没有在那里宿营!
自己百密一疏,竟然让夜叉百慧金蝉脱壳!自己竟然对一堆空帐守了个大半夜,要是刑天知道……尽管十月里北疆的晨风已有了丝丝寒意,阿克斯的头上,却已流下了涔涔的冷汗!如果不是天帝陛下事前在夜叉族中安置了暗哨,而这个暗哨现在又恰好在23团之中,自己还不知要在那里守到什么时候……到那时……
不过阿克斯此时已经没有什么心思想象到那时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当他接到通知的时候,23团已经远远地将他的伏击队甩在了身后近六七十里……
于是,阿克斯不得不率领手下的天族士兵们,长途奔袭,好在终于在天亮前,在23团离开峡谷前,赶到了他们的前方。
不过,除了弓箭手们随身携带那些的强弩硬弓和轻便的箭支,事前准备好的那些滚石、巨木,最有那些最令阿克斯骄傲的黑油和那些引火物,统统被甩在了后面,阿克斯此前精心的布署,算是被彻彻底底地扰了个乱七八糟。
袭击在仓猝间发动,部分人马还没有来得及赶来,滚石和落木来不及准备周全,只能匆匆忙忙,就地取材……
最令阿克斯吐血的是,夜叉百慧这个家伙,说不定是那个阿吉,竟然似乎已预知了即将到来的袭击,将队伍拉得如此之长,布置得如此的分散,使他无法进行大规模的集中袭击,让那些箭啊、石头啊、木头啊什么的耗用量大大增加,而命中率却大大的降低。现在,山上能砍的树,能扔的石头,都被他们砍得扔得差不多了,箭支也即将告罄……
看着峡谷中队伍的前端,已经大摇大摆地通过了自己的火力圈,想像着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刑天殿下脸上可能出现的暴怒的表情,阿克斯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大人,黑油已经运来了!”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令阿克斯的精神为之一振。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仿佛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阿克斯难以掩饰住内心的兴奋,双手紧紧地抓住那个报讯的矮个子士兵的衣领,把他高高地提离地面,将他那张满是胡茬的脸凑在自己的面前。
可怜的士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是职责所逼,眼见阿克斯一脸盛怒,却不得不冒着被他当成发泄满腔怒火的活靶子的危险,战战兢兢前来禀告,全没想到阿克斯会有如此反应。阿克斯的举动直吓得他脸色灰白,裤 * 裆中某种带着奇怪味道的液体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口中结结巴巴地道:“大--人,油--,来--了--”
不过阿克斯已经顾不得那些滴滴嗒嗒的液体了,那个一脸胡茬的士兵此刻在他眼中绝不亚于九天下凡的仙女,他甚至恨不得在他的脸上狠狠地亲上一大口,而他那结结巴巴的声音,在他的耳中,更像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仙乐,就连被奉为天空国第一琴师的乾达婆王的琴声都比不上!
一抹狰狞的微笑流露于阿克斯嘴角,他非常高兴地看到,那个千年前的传说,即将在他的手中变为现实,只不过当日的被伏击者,而今已成为伏击者,而被伏击的,正是当年那个以玩火而著称的民族的后人……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玩火自焚呢?
要是御天在天有灵,知道今天之事,不知会作何感想?这也算是他的后世子孙为他老人家报仇了吧?
刑天犯了一个错误,他忘了警告阿克斯,无论发生什么,都千万不要在阿修罗族人的面前玩火,因为他们是玩火的祖宗……
当铺天盖地的黑油,被点燃的黑油,带着熊熊的火光,从峡谷的顶上向着自己兜头浇下的时候,峡谷中的每一个战士,都仿佛看见地狱的大门正向自己缓缓敞开,而无数的幽灵,正向着自己招手……
“龙刚,召唤天雨啊!”
“来不及了啊,哪有这么快啊!”
看着眼前那一片绚丽的艳红色,阿吉心中微微一动,一个大胆却非常冒险的想法闪电般地掠过她的脑海:“以火阻火!”
只是,如此大的范围,就算平时自己身体健康、内力充沛的时候,只怕都无法办到,依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
没有时间考虑了,阿吉心神微敛,盘膝而坐,凝神闭目,让身心沉入一片空寂之中,将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真气强行凝聚在一起。他双手平放胸前,连连翻动,接连变幻了十几种手印,最终掌心相向,拇指和中指遥遥相对,手指微动,作火焰升腾之状,一道道七彩的光线从他跃动的手指间一圈圈地散发开来,逐渐地扩散开去!
正劈头盖脸飞泄而下的火光,与那一道道的七彩光线甫一接触,便暴发出无比璀璨绚烂的光茫,轰然化作漫天的烈火,但这些烈火并没有继续下落,而是沿着悬崖倒卷而上!
看着铺天盖地的火焰正向着自己席卷而来,阿克斯目瞪口呆,他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玩火自焚!
峡谷中的战士,见到了一幅令他们终身难忘的奇景!
头顶上,四周上,都是红红的火焰,数公里长的一段峡谷,已然被烈火完全包围!但这漫天的烈火,并没有向他们进袭,而是构成了一道火的屏障,保护在他们的身遭,将所有的攻击,都完全地隔绝在外……
看着这眼前的奇景,洛云倒吸了一口冷气:竟然能在如此大的范围内做到如此精确地操控红莲天火,保护每一个活着的士兵不受了伤害,阿吉,你究竟什么人?
虽然没有直接受到火焰的灼烧,身处熊熊大火的包围之中,忍受着高温的灼烤和缺氧的窒息,缺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好在这种痛苦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龙刚的配合绝对称得上是恰到好处。
当烈火从谷底腾起的一刹那,倾盆大雨也随之从天而降。
及时而来的大雨令阿克斯幸运地从火神手中死里逃生,不过除了身体大面积灼伤之外,他还因此失去了他一直颇引以为傲的漂亮的胡须和头发……
一切终于都过去了。
当最后一丝火苗被雨水浇熄,曾经是风景秀丽、林木从生的峡谷,此刻只剩下被大火熏得一片漆黑的光秃秃的崖壁和空气中弥漫的大火过后浓烈的焦臭气……峡谷中更是满目疮夷,令人触目惊心,焦黑的土地冒着一缕缕淡淡的清烟,入眼之处,到处是尸体,是残肢断臂,是一片令人不堪目睹的惨烈景象。眼前的这番恐怖景象,已经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龙刚弯下腰,开始不停的呕吐。
崖顶上已经看不到天族兵的身影,劫后余生的人们,暂时还来不为死去的战友而悲哀,为自己能从这场可怕的劫难中存活下来而兴奋,在经历了几近窒息的痛苦后,他们抬头向天,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还带着浓浓的焦臭气的空气……
在将胆汁都已经吐出来之后,龙刚抬起头,却发现阿吉还保持着刚才的样子,笔直地、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阿吉,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面对龙刚的呼唤,阿吉微微抬起头来。面对着阿吉的眼睛,龙刚的心底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阿吉的双瞳虽然正直视着自己,但眼珠却没有丝毫的转动,仿佛那根本就不是一双眼睛,而是白眼仁上镶嵌的两颗黑色的玻璃珠。
“一切都结束了吗?”
“都结束了!”
伴随着一口血箭从阿吉的口中狂喷而出,少女笔挺的身躯渐渐软倒在龙刚的怀中。
漫长的黑夜终于已经过去,太阳终于升了起来。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头上那仅余一线的天空斜射进峡谷时,劫后余生的人们发现峡谷的出口已在眼前。
但没有人的脸上流露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兴奋,在经历了那场可怕的浩劫后,谁也不知道,在那窄窄的峡谷的出口处,会有什么事情在等待着他们。
没有阻击,没有伏兵,只有一个三十多岁中年人,带着有如阳光般灿烂的微笑,静静地站在谷口,敞开双臂,就像是一个慈祥的老母亲,在守候着离家多年的游子的归来。
龙刚不解地发现,在看到那个中年人后,那些早已是精疲力竭,无精打采的士兵们,竟然不约而同地集体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而夜叉百慧和洛云,更是朝着那个中年人一路狂奔而去,看夜叉百慧那架势,似乎还打算给他一个拥吻。
但那个中年人只是不知怎么地微微一动,就让夜叉百慧和洛云的深情拥抱落了空,下一秒,他已经出现在龙刚的身边,将他背上的阿吉接了过来。
“坦依!是你吗?”阿吉的声音竟然带着些微的颤抖。
“是我,孩子!”
当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所有的紧张、不安和痛苦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放下了心头的千钧重担,阿吉心头一松,任无边的黑暗,将自己完全地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