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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开门打新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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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会为了我去压制长孙家,也许没了李安民,我也成了长孙家的傀儡。”杨昭心中已推演无数次。
“太子殿下,归根到底是你们杨家无福坐拥这天下。我并非为她说话,你是无国之人,臣女是无家之人,也算同病相怜,所以前来看看殿下。殿下对臣女的好,臣女不敢忘记。”阿史那燕对着杨昭缓缓一拜。
杨昭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一口饮尽,接着再倒一杯,继续喝着。“我不恨自己无力回天,也不恨自己国破家亡,我只怨自己与公主相见过晚,等我明白自己的心时,一切都已太迟。”
阿史那燕也给自己倒上一杯,一饮而尽。“可我心有所属呀,在家国离乱之际,我失魂落魄之时,心中所想、口中所念皆是他。殿下这情谊终究是错付了。”
杨昭笑了,那笑声中带着无尽的苦涩,笑得气都喘不上来,面容也因这复杂的情绪而显得有些狰狞。“公主,你这情谊又何尝不是错付了呢?你能来看我这亡国之人,昭万分感激。可惜我如今无权无势,已成他人砧板上的鱼肉。要是天下太平,昭愿意拼着这皇位不要,也要给公主一个家!”
阿史那燕亦是一脸苦笑,“是呀,错付的深情,错付的时代,破碎的家国,我的突厥,你的□□,长孙妘的长孙家。我们都没有家了,也没有国了。”
杨昭静静地坐着,一声不吭。阿史那燕缓缓说道:“长孙妘和李安民要大婚了,我真的是想祝福他们的。”
“可是我就是开心不起来。”阿史那燕紧咬下唇,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就是无法真正地替他们开心,多少有点不甘心吧。”她微微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像是要把心中的委屈都揉进这动作里。“长孙妘厉害,长孙妘美艳,长孙妘才情无双,心志之坚古来少有。”说到这儿,她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几分,肩膀微微颤抖,“我知道我比不过她,可是……”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眼中已有泪花闪烁,“可是我还是会不甘心。我不知道对谁说,也只能找太子殿下倒倒苦水。”她抬起头,含着泪花地望着向杨昭。
“阿史那燕,你放下吧,放下你的感情,这样你才能活。”杨昭微微摇头,满脸无奈,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疲倦。“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了,你想来也不是到我这里来求安慰的。阿史那公主,还是想劝你一句,收起你的善良吧。”他轻叹一口气,伸出手轻轻摆了摆,“这世间,你的真情,你的善良,只会成为害死你的毒药。”
“谢谢殿下关心。”阿史那燕微微抬起头,眼中泪光闪烁但透着一丝倔强,她轻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可若是无情,那我又何必来这中原呢?”她微微皱眉,似是想起了诸多过往,“若是整日活在刀光剑影、尔虞我诈之中,那我又何必活着。”说着,她挺直了脊背,眼中闪过一抹决然,“阿史那燕虽是一介弱女子,却也不愿深陷淤泥之中。”她用手帕轻轻拭去眼角残留的泪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杨昭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嘴角上扬,露出了笑容。这笑容是如此真挚,这些天来,唯有此刻,他的脸上才绽放出这般发自内心的笑。他拿起酒壶,缓缓倒上一杯酒,而后双手庄重地捧起酒杯,高高举过头顶。“敬公主!昭深陷囹圄,几近绝望。但公主让我看到世间的光,让我看到了世间的美好,这杯酒敬您!”
说完,杨昭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酒液入喉,他的面庞瞬间涨得通红。这位中原太子,有着非凡的才情与能力,却被命运捉弄,满心无奈。他就像一颗璀璨之星,却因这乱世蒙尘,着实令人惋惜。
阿史那燕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起身。她身姿婀娜,举止优雅,向着杨昭款款下拜,似有千言万语都融于这一拜之中。拜完,她毅然转身,莲步轻移,缓缓离去,留下一个略显落寞的背影。
长孙妘身着华丽的青色翟服,宛如一朵盛开在暗夜中的青莲。她独自静坐在镜前,那镜面映出的身影。此生,荣华富贵于她而言已达极致,朝堂权柄在握,财富不可胜数,而那待嫁的夫婿更是名震华夏的当世英雄。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丝开始飘落。长孙妘缓缓抬手,一点点取下头上那璀璨夺目的宝冠珠钗,每一个动作都轻柔而庄重,将它们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上。她那如墨般的长发,就这样完全披散下来,遮住了她那柔弱又坚强的双肩。她拿起湿毛巾,动作轻柔地擦掉脸上精致的妆容,那原本艳若桃李的脸庞,在烛火映照下泛着微微的红色。
此时,屋内安静得只剩下窗外的雨声。她的思绪飘远,想起上次大婚前夕,李安民离开的那个夜里,也是这样的倾盆大雨。如今,她看似什么都拥有了,可心中却像压着一块巨石,心情无比沉重。那沉甸甸的感觉,如同这连绵的雨,萦绕在她心间,挥之不去。
当周遭安静下来,只剩自己一人时,恐惧才如潮水般向长孙妘涌来。长安城里那千千万万的百姓,陇西军中无数浴血奋战的将士,还有李安民、阿史那燕、无忌、裴敏、李秀宁、杨昭……甚至远在数千里之外的皇帝,这些人的面容在她眼前一一浮现又划过。
这场婚姻,是她多年来梦寐以求的归宿,这份感情,是她长久坚守的信念。然而,当一切都即将尘埃落定,她的内心却被惶恐与彷徨填满,仿佛置身于迷雾之中。
长孙妘缓缓撑开双手,眼神渐渐变得空洞而迷离,她仿佛出现了幻觉。只见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面孔在她手上浮现,那些面孔满是痛苦,正在嘤嘤哭泣。这些年来,她的双手早已沾满鲜血,战场上,她目睹过敌人在刀光剑影下倒下;朝堂里,她为了权力参与过阴谋算计;后宫中,她也有过不得已的手段。那无数逝去的灵魂仿佛都聚集在她的手上,哭诉着自己的悲惨命运。
长孙妘冷冷地笑了,那笑容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诡异,又透着无尽的凄冷。她本是个女孩子啊,在内心深处,她又怎会喜欢如今这满身血腥、双手沾满罪恶的自己呢?那笑声中,藏着的是无尽的悲哀与无奈。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安静下来。屋内,红红的蜡烛在微风中摇曳着,那昏黄的烛光映出长孙妘孤独的身影。她静静地枯坐在窗台前,宛如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像。
曾经,她自信满满,以为凭借自己的智慧和能力可以牢牢掌握命运的缰绳。然而此刻,她却悲哀地发现,宿命宛如一张无形却又坚不可摧的大网,将她严严实实地罩住。她在这网中拼命挣扎,却动弹不得,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如潮水般向她涌来,让她几乎要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与命运的重压做着艰难的对抗。
“长孙妘!”那熟悉的声音仿若穿越了重重迷雾,直直传入她的耳中。长孙妘浑身一震,像是从深深的泥沼中惊醒,她急忙起身,快步走向窗边,用力推开窗子。只见李安民身着黑色夜行衣,身姿挺拔地站在窗台前不远处,静静地望着她。
李安民脸上挂着温暖的微笑,那笑容在夜色中宛如璀璨星辰。“睡不着,想看看你,看到了,我也就可以安心回去睡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如同涓涓细流,淌入长孙妘的心田。在这黑暗里,他的身影仿佛带着光,驱散了长孙妘心中的阴霾。说完,他便悄悄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长孙妘赶忙出声喊道。李安民刚转过身,便又回过头来,眼中满是甜蜜,静静地看着她,似在等待她接下来的话语。
“你这衣服实在不配你这身份,堂堂王爷,穿成这样就跟个毛贼似的,真是成何体统!”长孙妘故意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道,眼中却藏不住那一丝笑意。
“哦,那没事我先走了,你这儿看似守卫森严,实则漏洞百出。你可得小心别被人偷了东西。”李安民神色淡淡,嘴角却也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他这话一出口,长孙妘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努力憋着,没让笑声传出来。
“长孙妘,刚才我在窗外可都听见了,你那笑声比哭还难听呢。怎么,嫁给我就这么让你痛苦吗?”李安民说着,作势转身要走,那语气里似有几分委屈。
“对,我不想嫁给你,我就想一辈子单身,我就想自由自在地逛青楼、喝花酒、开绸缎铺子。你这个白痴,你这个王八蛋!”长孙妘朝着李安民的背影笑着大喊,眼中满是爱意与嗔怪。
李安民的身影渐渐隐没于黑暗之中,仿佛他只是长孙妘的一场幻梦,从未来过一般。长孙妘依旧静静地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目光中满是眷恋,那身影在她脑海里久久萦绕,挥之不去。许久之后,她才缓缓关上窗子,转身走到桌前,轻轻吹灭了蜡烛。黑暗瞬间将她笼罩,然而此时她的心情却莫名地平静了下来。
其实,李安民这个时候正在唐王府里,搂着枕头呼呼大睡呢。原来,这一切不过是长孙妘的幻觉,李安民真的未曾来过。可那短暂的相遇之感,却如此真实地触动了她的心弦。
九月初十,甲子日,今日宜嫁娶。自从不打战后长孙妘就有晚起的习惯,今日不同,天色尚早,她就被欢声笑语从睡梦中拉了出来。
阿史那燕、裴敏带着长安一群贵女在郡主府的堂前忙碌着,屋内,梳妆台前,长孙妘静静地坐着。
按礼制,贵女们身着华服,衣袂飘飘。她们整齐地排成两行,每一个动作都端庄优雅。随后,她们微微俯身,对着长孙妘的闺房款款一拜,齐声说道:“请郡主梳妆。”
长孙妘的贴身丫鬟缓缓打开房门。长孙妘身着素衣对着贵女们一拜回礼,身姿轻盈而恭敬,嘴角含笑道:“有劳各位姐妹们了。”
阿史那燕带着四个贵女,走进长孙妘的闺房。房内香气缭绕,阳光暖暖地洒在梳妆台上。阿史那燕拿起梳子,轻柔地为长孙妘梳洗头发。旁边的贵女们递上发带、拿着镜子辅助。
随后,在贵女们的协助下,阿史那燕将那华丽的宝石金花冠轻轻戴在长孙妘头上,璀璨的宝石在光下闪耀。接着,她们又仔细地为长孙妘穿上极品翟服,那精致的翟鸟图案栩栩如生,贵女们的动作轻柔又庄重。
贵女们先用细腻的粉轻轻扑在长孙妘脸上,阿史那燕眉笔轻挑,画出的眉毛宛如新月。画完眉后,一位贵女用柔软的毛刷蘸取了淡淡的胭脂,递给阿史那燕,阿史那燕在长孙妘的脸颊上轻轻晕染。那胭脂的颜色如同盛开的桃花,娇艳而柔美。
又一位贵女拿出了精心调制的唇红。贵女用小巧的唇刷蘸取唇红,递给阿史那燕。阿史那燕微微抿唇,专注地为长孙妘涂抹唇红,从唇峰开始,向两边轻轻晕染。
而最后象征着吉祥与美满的额头上的花钿,则需等待新郎诵过催妆诗才能点上。
李安民领着迎亲队伍来到郡主府门口。他怀里抱着一只活雁,敲锣打鼓的队伍在门口站了许久,可大门依旧紧闭。
李安民却神色从容地站在郡主府门前,轻轻摸了摸怀里的大雁,大雁咕咕叫了两声,仿佛通人性一般。原本热闹的敲锣打鼓声也消停了,身后喜庆的迎亲队伍迅速集结成数百人的军阵,整整齐齐。
“先来文的,不行再动武。”李安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淡定的微笑,好像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喊!”士兵们齐声高呼,“新娘子,快开门!新娘子,快开门!”呼喊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喊了好几十声,门还是没开。这时,宫里的刘公公走到李安民身边。“刘公公,你上。”李安民眉毛一横,饶有兴趣地看着刘公公。
“传唐王殿下教喻,令尔等速速开门,不要耽误良辰吉时。”刘公公扯着嗓子喊道。
然而,裴敏出现在大门后,她手握先帝所赐天子尚方剑,神色冷峻。“先帝所赐天子尚方剑在此,我看谁敢开门。殿下要不你今天让我们姐妹满意,要不然我让人把这门砌死,你爬墙进来吧。”
李安民轻轻摆摆手,神色依旧淡定。“小王不知该如何做才能让郡主满意。”他的声音平稳,眼里却有探寻之意。
“唐王殿下也是高门大户出身,这规矩自然懂的,还用我说吗?”裴敏嘴角上扬,露出意味深长的笑着,笑容里带着几分期待。
李安民显然早有准备,他神色一凛,大声喊道:“上武的!来人,抬金斗。”八个虎背熊腰的壮汉抬着一个大箱子来到门前,箱子里装满金叶子和白玉牌。金叶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白玉牌温润细腻。
“金叶一升,白玉四斗,寓意金玉良缘一生一世,可买这门开吗?”李安民自信地笑着,目光诚挚地看着大门。
裴敏在门后大喊:“扔进来!”
李安民拍了拍手,八个壮汉抓起箱子里的金叶子和白玉牌,往郡主府墙内扔去。一时间,郡主府内前堂如同下起了金玉之雨。
一升四斗的金玉被扔入府中后,引得府里众人一阵疯狂哄抢。那场景热闹非凡,人们为了抢夺金玉你推我搡,呼喊声此起彼伏。过了好久,这场哄抢才慢慢平息,郡主府逐渐恢复了些许平静。散落在各处的金玉,仿佛在默默见证着刚才的喧嚣与热闹。
李安民站在府门外,深吸一口气,然后中气十足地喊道:“河东郡主可否满意?”他的声音响亮而坚定,充满了期待。
不一会儿,大门缓缓打开。李安民独自一人走上前去,其他人则在门口静静等候。只见裴敏带着十二个手持木棍的贵妇站在那里,贵妇们个个神色严肃。
裴敏笑着给李安民做介绍:“右边这一排是长孙家的姐姐们,左边这一排是我河东裴家的姐妹,我们都是自幼习武。规矩你懂的,这个叫打郎棒。”说完,裴敏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李安民以前可是被长孙妘砍得都快没气了,就眼前这阵仗,他才不会害怕呢。他脸上带着笑,毫不犹豫地就走到那些贵妇中间。这时候,每个贵妇都挥舞起手里的棍子,朝着李安民身上打。李安民赶忙左躲右闪、上蹿下跳地躲着。那棍子就像下雨一样,密密麻麻地朝着他打过来,打得李安民只能抱头鼠窜。
李安民紧紧地护住脸,即便如此,身上还是挨了几十棍。“停,你们真的要打死我?长安郡主还没过门就守寡?”李安民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生气。